林大頭趕緊對秋生等人道:“走,都走!”
呼啦啦一家人轉眼走得一個不剩,也沒跟黃家人招呼一聲。
看熱鬧的人也都安靜下來,知道林里正生氣了。
黃家人也都面色難看,他們這纔想到,此事不單是黃家的家事,還牽扯到林家。就算黃老爹逼得大兒子同意退親,林家不答應也沒用。
雙方都不讓步,僵持下去,不死不休!
真的只有黃雀兒一死才能了結嗎?
閻媒婆和石家人看得驚心動魄,直吞口水。雖然也是一肚子氣,哪裡還敢再說什麼。況他們比起林家來,已遲了一步,再鬧也是沒用的,便忍氣走了。
看熱鬧的人也都散去,一邊走一邊低聲議論。
回去後還比給家人聽,並時刻關注黃家和林家,靜待事情後續發展。
事後,黃家人也都回屋去了。
堂屋裡,黃老爹坐在桌子上首,一張老臉皺得抹不平,苦大仇深;黃大娘又哭着跟嫂子和弟媳數落起來,說大兒子就是她命中的魔星,大兒媳和孫女們專門是來禍害她的……鳳姑也不煮飯了,在房裡安慰大妞。
黃小寶見爺爺滿臉決然不服輸的模樣,耳聽着奶奶的哭訴,大姑喋喋不休地勸慰,衆人七嘴八舌出主意,心中有團火一直在臌脹。
他使勁將它往下壓,終於壓不住了,用力吼叫出來:“睜着眼睛說瞎話,你們就不虧心?大伯不是奶奶親生的,是不是?”
黃大娘滿臉是淚,愕然擡頭。
黃老爹也不可置信地望向孫子。
黃老二驚慌地呵斥道:“小寶,你昏頭了?”
小舅爺等人也都詫異地看着小寶。
小寶雙眼赤紅,呵呵慘笑道:“我就瘋了!一天到晚就聽你們說大伯和大伯孃這不好那不好,可我眼睛又沒瞎,我瞧着杜鵑她們往家裡送這送那,送了你們還罵;又要她們幹這樣幹那樣,如今連雀兒姐姐的親事都要插一手。我覺得丟人!丟人!丟人!!!”
他捏着拳頭,咆哮着連喊了三聲“丟人”,彷彿要將剛纔那幫少年嘲笑自己的恥辱一齊宣泄出來。
尖厲的聲音,震得黃大娘和黃老爹眼冒金星,頭腦嗡嗡亂響,心裡更是怒火萬丈!
黃老爹抖手指向孫子,哆嗦道:“你……混賬東西!還不都是你那年惹的禍。你還敢說!”
黃小寶更生氣了,大聲道:“我是惹了禍!我捱了打,我也沒怪你們。可爺爺就爲了跟杜鵑外公賭一口氣,這麼些年一直鬧。鬧得大伯家日子不好過。咱家日子也不消停。爺爺你到底想幹什麼?非要把大伯一家都逼死了。爺爺就痛快了?”
這話戳中了黃老爹的心病,他大喘了幾口氣,憤怒地喊道:“小畜生……”
黃小寶宣泄一通,被黃老二瞪眼喝罵。又見娘也趕了出來,奶奶又在嚎哭,便賭氣跑出去了。
且不說黃家亂成一團,再說黃老實,他帶着兩閨女跑回家,把院門關上,長出一口氣道:“好了。回來就好了。”彷彿逃家的孩子。
那模樣逗得黃雀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黃鸝也不哭了,也笑了起來。
黃老實忙問:“閨女,可燙着了?”
黃鸝搖頭道:“沒呢。爹。咱們躲屋裡去。”
黃老實忙點頭。
黃雀兒搖頭道:“爹,不成。一會兒,就算爺爺奶奶不來,大姑他們也肯定要來。咱們還是別在家待了。”
“啊?”黃老實頓時茫然,“不在家待。去哪兒?”
黃雀兒一笑道:“咱把豬餵了,把門鎖上,出去轉悠去。帶些吃的,晚上再回來。”
黃鸝拍手笑道:“噯,出去玩。叫奶奶找不着。”
黃老實也覺得有趣,便答應了。
父女三個忙忙地把家收拾妥了,裝了一大包吃的和用的,還帶了個砂鍋煮水,然後把房門、大門和院門都鎖了,又跟林家的人打了招呼,便逍遙自在地去田畔山邊逛去了。
三人吃喝玩笑,順便野餐,十分逍遙。
可惜剛剛開春,要不然就跟春遊一樣了。
逛到天黑,父女三個才悄悄地摸回來。
站在村路上遠遠地朝家裡一看,不禁傻眼:自家院裡燈火通明,堂屋、廚房、房間都亮着燈,隱隱見得人影晃過。
家裡遭賊了?
隔壁住着林家,遭賊是不會的。
想都不用想,是爺爺奶奶來了。
見點了幾個燈,黃老實很心疼。
黃鸝見她們姊妹的屋子也亮着燈,頓時急了:“哎呀,他們進我們房間了。肯定亂翻了。爹,咱們快回去。”
黃老實也不放心,忙點頭,揹着她往家去。
黃雀兒一把拉住爹和妹妹,道:“不能回去!”
黃鸝不明白,問道:“不回去?那要是他們把咱家的東西都吃了,都翻亂了,怎麼辦?”
她一想起自己溫馨的小家被一幫外人佔領,心裡就火燒火燎的,恨不得立即回去,把他們統統趕出去。
黃雀兒低聲道:“肯定是爺爺奶奶。咱們就算回去了,也趕不走他們,爺爺奶奶還要變着法子逼爹答應退親。只好隨他們造反去了。反正房子也搬不走。你忘了你二姐囑咐的了?”
杜鵑確實囑咐過,要她們別當面跟爺爺奶奶頂撞,因爲胳膊拗不過大腿,肯定要吃虧的。
黃老實想想老爹發火的樣子,也頭皮發麻,也不敢走了。
黃鸝無奈,不甘不願地問:“那咱們去哪?”
黃雀兒道:“咱去娘娘廟。”
黃鸝嘀咕道:“我們還沒吃飯呢。”
黃雀兒道:“這還有些吃的。先對付一頓,明早找林春想法子。”
不用他們找,林家兄弟時刻關注着外面情形呢,林春首先發現了他們,忙和夏生趕過來。
見面一問,果然是黃大娘他們來了,正等着他們呢。
幾人嘀咕一陣後,黃家父女就先去了娘娘廟。林春則回家拿了許多吃的,跟過去陪他們。
本來黃雀兒還想去後面小姨家睡,誰知林春說。她爺爺已經過去看了好幾趟了,只得作罷。
此後幾天,林春和九兒在師傅家做飯,輪流給他們父女送吃的,並陪同保護他們;夏生和冬生時刻查探隔壁動靜。
第二天,黃大娘他們還沒走。
第三天,還沒走。
第四天,梨樹溝的親戚首先熬不住了。他們總不好一直住在親戚家,家裡也有事;而且看這情形,這門親十有八九沒指望了。於是便告辭回梨樹溝去了。
黃雀兒聽說家裡只剩下大姑他們。便想回家瞧瞧。
黃老實也熬不住了。又心疼小閨女,在外總睡不大好,便對黃雀兒道:“你大姑人可好了。沒出嫁的時候好心疼我的。等下回去,我跟你大姑說說。要她勸勸你奶奶,沒準這事就過去了。”
黃雀兒表示不信,但此時也沒別的法子。
夜幕降臨時,在外躲了幾天的父女終於回家了。
黃老爹吃了飯,正在院子裡溜達消食呢,看見他們回來,哼了一聲,道:“回來了?我還以爲你要在外待一輩子呢,還準備叫小寶搬這邊來住呢。”
黃老實訕訕地笑道:“爹。我那是,我也沒法子。”
黃老爹沒理他,揹着手進屋去了。
黃老實父女忙跟進去。
進屋一看,黃大娘和黃招弟正坐在桌邊嗑瓜子呢,一邊說閒話。黃雀兒便叫了一聲奶奶。
黃大娘惱火地盯着大兒子,都忘了答應。
倒是黃招弟親切地笑道:“雀兒和黃鸝回來了。還沒吃飯吧?哎喲,我們也沒多做,都吃完了。走,我再跟你做去。”說着站起身。
黃雀兒沒睬她,牽着黃鸝回自己屋裡去了。
推門進去後,卻嚇了一跳,看着靠在牀頭的少年,楞楞地說不出話來。
姚金貴正斜倚在表妹的拔步牀上,手裡拿着本書在讀。聽見動靜擡頭一看,是黃雀兒進來了。忙直起身子,面色微紅,訕訕地招呼道:“雀兒妹妹回來了。”
黃雀兒把屋裡一掃:羅漢牀上墊褥皺巴巴的,幾個枕頭和靠枕胡亂堆放着;圓桌上擺着茶杯、果盤,地上還有瓜子皮;拔步牀的梳妝櫃上放了好些書,都是從櫃子裡翻出來的;……
最最不能容忍的是,那個少年居然躺在她們姊妹的牀上,身上蓋的被子是杜鵑的……
她從未經歷過這樣事,又羞又氣,又不知如何應對,只板着臉問:“誰讓你進來的?”
姚金貴忙道:“我閒着,想找幾本書看……”
黃鸝尖聲打斷他的話:“你翻我家的櫃子?還睡我的牀!你不要臉!你滾走!”
“爹——”她哭兮兮地喊爹,一邊往外跑去,“你瞧這個人,跑去我跟姐姐的牀上睡了。還偷翻我們的東西,還偷吃我們的東西,把屋裡弄得亂七八糟的。爹——”
老實爹正在受審,冷不丁聽見這話,就慌了,“哪個?哪個偷東西?”立即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跨入閨女房間。
黃招弟急忙在後喊道:“老實,是你外甥。”
黃老實看見姚金貴忙忙地掀開被褥下牀穿外衣,氣得臉色漲紅,怒不可遏。
他再老實,也曉得這男女有別。
外甥怎麼了?
外甥就能睡他閨女的牀了?
“哪個許你進這屋的?”
老實爹大吼一聲,發怒了。
黃老爹和黃大娘聽了嚇一跳,急忙趕過來。
見此情形,黃大娘也有些尷尬,又不願罵外孫,彷彿這樣就是對大兒子低頭了,因而訓斥道:“喊什麼?你外甥還不能睡這牀了?他這樣一個斯文乾淨人,還能把她們的牀睡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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