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洞’天,山谷。
“咦,不錯啊,今天能拼出兩塊。”青蓮驚喜地看着嘯天,滿臉欣慰鼓勵道:“加油,下次爭取拼三塊,知道了嗎?”
嘯天的魂魄比之前好了很多,不但大都集中在‘胸’口處,大小也從近粉末狀變成了顆粒狀,就在剛纔,兩塊比較大的魂魄碎片撞在了一起,變成更大的一塊,足足有綠豆大小,讓青蓮驚喜不已。
漁娘在旁邊看得一陣心酸,什麼時候,一堆碎‘肉’也會讓青蓮大人欣喜。
她修爲低,無法像青蓮那樣看到王上的魂魄,但她知道青蓮所做的一切,也明白讓青蓮驚喜的原因,只是入目的景象,實在是讓她無法相信,王上的狀態真在好轉。
有好幾次,她都忍不住偷偷去找大醫師,想請他去看看,王上是否真在好轉,還是青蓮大人受刺‘激’嚴重,哪裡出了問題?
王上已經倒下,青蓮大人如果再出事,她們這些人該怎麼辦?
大醫師斷然拒絕,還斥責漁娘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並威脅她,如果再這樣懷疑青蓮大人,再胡思‘亂’想就另外換人去伺候。
漁娘愧‘色’而歸,但心情卻沒絲毫好轉,大醫師神情不變,似乎對青蓮大人充滿信心,但漁娘能看出來,他心裡也慌,只是不像自己這樣,敢找人說出來。
在這件事上,石傳的態度和大醫師差不多,不過到底和漁娘相處時間長,他又沒有大醫師那麼沉穩,幾次偷偷查看‘玉’冰醫棺都被熟悉他的漁娘看在眼裡。
連唯一能讓漁娘安心的午自亮,問到其他事時,他可以說得吐沫星子四濺‘亂’飛,但問到王上何時能醒來,他卻罕見的沉默了。
渾身不能動彈的張元似乎身同感受,忍不住多嘴說了句,“醫棺里根本沒人。”
沒人?
那堆不時還能變成王上的血‘肉’是什麼?
漁娘心裡從此留下了疙瘩,每次見青蓮對着醫棺喃喃自語就難過,見她破口大罵更是想掉眼淚,這讓她想起曾經的一個‘婦’人,丈夫死了,她還整天抱着個牌位,絮絮叨叨說着身邊的瑣事,像極了現在的青蓮大人。
“咦,你幹嘛哭啊,出什麼事了?”青蓮回頭正想吩咐漁娘,卻見她的兩隻眼睛紅了。
“沒,沒事。”漁娘忙吸了口氣,笑道:“青蓮大人,我手上沾了點辣椒沒洗乾淨,剛纔不小心抹到眼睛上,差點沒把我辣哭,呵呵。”
“原來是這樣,漁娘,你也太不小心了,居然會被辣椒抹到眼睛上,這要是被炎娘她們知道,肯定會笑話你。”青蓮笑了起來,沒有在意也沒追問,這樣的生活瑣事常有發生,她都不記得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一向做事利索的漁娘,開始‘毛’手‘毛’腳。
“我不告訴她們不就行了。”擦乾眼淚,漁娘笑着收拾起來。
每次來‘玉’冰醫棺看嘯天,青蓮都會帶很多東西,大都是最近新出的東西。
生活安定下來,‘玉’冰界等四小界已經開始生產,雖然都是些品級不高,基礎的生活用品,但卻像是一種希望,每每對着嘯天講述這些東西的產量和出產過程,青蓮都覺得很開心。
“你收拾吧,小心別把自己又給‘弄’傷了,我去修煉,有事過來找我。”青蓮笑着走到旁邊,盤‘腿’坐下開始一天的修煉。
“我知道了。”漁娘笑着點頭答應。
她收拾完東西準備離開時,回頭又看了眼‘玉’冰醫棺和不遠處的青蓮,心中暗暗祈禱,王上,你要是還活着,就請快點醒過來吧。
漁娘的祈禱沒人聽到,因爲,‘玉’冰醫棺中正如張元所說,裡面沒人也沒妖,自然也沒有嘯天。
自爆解除封印的時候,一心求死的嘯天,爲了不傷害到青蓮,他一邊用盡全力自爆,一邊又將身體四周封住,這種完全相反的做法,導致封印被炸開之後,他的身體被爆裂成碎末,卻又詭異的沒有四散開來,除了醫棺的作用外,一股神秘力量也是原因之一。
這股力量來自嘯天的‘肉’身,他並不熟悉,甚至很陌生,要不是自爆身體,他可能永遠都察覺不到,事實上,他現在也同樣不知道。
在身體爆裂,封印解除的剎那間,嘯天感覺到了,青蓮的氣息沒有‘混’‘亂’不堪,靈力平和生機勃發,除了情緒有些焦躁。
這是他熟悉的青蓮,每當被他責罵的時候,她的情緒總是有些焦躁,但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回覆正常,這次肯定也一樣吧。
不知道爲什麼,嘯天覺得自己有些婆媽,實在是不像平常的自己,臨死前那麼短暫的一刻,不是懊惱無法報仇,而是想一個笨蛋會不會恢復正常。
腦子估計被炸壞了吧,笨蛋通常都是沒心沒肺,恢復正常纔是最正常的事,他‘操’哪‘門’子心啊,死都死了,再想也沒用。
更何況,她的那個大師姐,這下算是如願以償了,可以不用任何藉口把她帶走,還有那個陳銘,那麼多年都沒有放棄,千里迢迢的找來,沉默不語的默默守候,家世長相修爲也都還不錯,有他的照顧,那個笨蛋應該可以過得很舒心,說不定比跟在自己身邊還舒心,畢竟,那個陳銘可不會罵她。
既然這樣,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至於報仇,兩千多年過去了,早就物是人非,甚至滄海桑田,自己內心深處其實也沒那麼執着,不過是給自己找個生活的目標,纔會口口聲聲的念念不忘。
這下算是一了百了,不僅是報仇沒戲,連來生也無望,像他這樣自爆的情況,灰飛煙滅纔是最終的歸屬。
無數念頭閃過,時間轉瞬而逝。
嘯天面帶微笑,暗道一聲,“別了,笨蛋!”隨即失去了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嘯天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在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沒有聲音沒有光明。
他沒有手腳也沒有身體,除了有點感覺外,嘯天什麼都沒有,包括他曾經失去過的記憶,同樣也沒有了,彷彿他只是一點沒有完全消散的意識,漂浮在天地初開的‘混’沌中。
時間在這裡也同樣不存在,也或許是嘯天不知道,更可能是他無法察覺到,他就這樣什麼都沒有,像個遊魂般漂浮着,等待着那一天徹底的消失。
直到有一天,一抹光亮沒有預兆地出現了,時間非常短暫,僅僅一息的時間後就消失了。
光,一個陌生的字眼突然蹦了出來,沒有原因沒有理由,什麼都不知道的嘯天卻理解了這個字,並且開始期待。
他不知道什麼是期待,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期待,但他就這樣做了,當下一次光出現的時候,他又知道了另外一個詞,高興。
嘯天不知道是因爲光還是因爲變化,一成不變的生活出現了不同,似乎能讓他知道更多的字和詞,懂得更多的意思和感覺,像是一個老師,慢慢教他懂得該懂的東西。
老師,陌生的身影在晃動,層層疊疊看不清楚,也許是他還沒有到能懂的時候,也或許是他的老師太多,連一抹光亮都能成爲他的老師,後一種說法可能更準確些。
嘯天開始試着思考,從一抹光亮開始聯想,漸漸的,隨着一次次的光亮出現又消失,他知道的事情越來越多。
直到那一抹光亮,第一次多停留了一息的時間,嘯天終於想了起來,他的名字。
原來不是老師啊。
記憶開始復甦,只是速度很慢,像是要再重新活過一遍,他居然想起了幼年時的瑣事,連站都站不穩,話也說不清楚的時候,他居然還記得那個時候的事,而且無比清晰,像是剛發生了般。
周圍的環境也在發生變化,隨着他幼年時的記憶復甦,嘯天好像看到四周充滿着濃厚的白霧,他一動不動的懸停在半空,連轉頭都無法做到,只能直直地看向前方。
“白癡!”一個幼小的身形跌在了地上,好像是被誰用力推了出去,無法看清楚身形的主人,但嘯天知道,這是因爲同樣的事情發生過太多次,跌倒在地上的臉已經‘混’餚不清了。
心裡突然涌出一種難言的感覺,像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交’織在一起。
一種來自幼時,他厭惡地將人推到在地,然後一次次冷漠而高傲的吐出這兩個字,自豪和鄙視佔據着他那時的心裡。
一種來自很久以後,這兩個字每每從口中說出來,心裡的感覺卻是開心,彷彿他是故意而爲,只是想要‘激’怒某個人,看着她跳腳的樣子微笑。
誰呢?那個他想看着跳腳微笑的人,究竟是誰?
“笨蛋,你究竟想睡多久?還不起……”
很短很輕微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攪動着四周的白霧,伴隨着兩息的光亮,還沒聽清楚是什麼意思,聲音就戛然而止。
笨蛋?罵誰?
爲什麼我能聽見,爲什麼我會聽見,這裡難道還有別人?
無法轉頭,能看到的地方只有白霧,嘯天想了很久,心裡十分矛盾,想要認爲那個突然出現的聲音在罵自己,可又怕他只是順便聽見,那樣的話,事情就尷尬了。
空寂無人的地方,沒人說話沒人理會,連記憶都靜得像墳墓,被罵居然成了奢侈又彷徨的事,嘯天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或許下一次就能知道,罵人的人究竟在對誰說話。
又一次的期待卻是爲了聽罵人的話,嘯天沒有笑只有緊張。
兩息的光亮再次出現,罵人的話也同時降臨。
“你是白癡嗎,你怎麼不直接去死啊,省得……”
上次是笨蛋,這次是白癡,還叫嚷着讓去死,這究竟是誰啊,那麼惹人厭。
嘯天有些失望又有些慶幸,失望的是,罵人的話恐怕真是自己順耳聽見,並非有人在罵自己,記憶中,他不罵別人已經是謝天謝地了,沒人敢罵他,連不是笑臉的臉都不敢對着他。
但這樣一來,他就成了沒人理會沒人在乎的人,連責罵的人都沒有。
慶幸的是,那個聲音他聽起來有些熟悉,雖然一時想不起來,但等記憶再回復一些,他說不定就能判斷出所在的位置,能找到辦法讓那個罵人的人知道,將他救出去。
既然不是罵自己,嘯天對罵人的人就沒什麼感覺,全當是自然界的聲音,每次伴隨着兩息的光亮來臨。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很久,他幾乎能背誦那些罵人的話,顯然那個罵人的人不太會罵人,所有的話都是翻來覆去那麼幾句,耳朵都快聽出老繭了,也不知道換些新詞。
彷彿是聽到他的祈禱,四周的白霧突然有一天翻滾不停,向四周漸漸退開,嘯天周圍的空間變得清明起來,雖然依然什麼都沒有,但總顯得透亮些。
那些罵人的話也漸漸出現了新詞。
靈田,靈谷,衣服,器皿……
這人難道在做小本生意,怎麼不罵人改推銷起東西來了呢?
時間太短,話沒有聽完整,嘯天一頭霧水,不知道該慶幸還是發愁。
改詞是好事,能聽到更多的東西,有助於他想起更多的事,但聽聽這些低級的基本生活用品,雖然不知道爲什麼,嘯天卻知道,從這些東西上看,罵人的人肯定沒本事救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年也許兩年,那麼長時間都沒發現他,這個人的本事可見不怎麼樣,說不得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聽到那些日常的生活用品之後,嘯天覺得自己的身體似乎在恢復,雖然他沒發現自己有身體這東西,但感覺上,他‘精’神了很多,能聽到的聲音也清楚了。
“哇,不錯啊,今天很不錯,又拼了一塊,下次加油拼兩塊。”欣喜的聲音像是娘在鼓勵玩拼圖的兒子,嘯天邊聽邊撇嘴,這孩子什麼智商啊,都多少次了,每次還只是拼一塊,那個當孃的‘女’人居然還天天誇,正是不知所謂,一大一小兩個白癡。
白癡?
莫名心中一跳,有些慌又有些高興,難道是聽太久了,怎麼突然間對這兩個字有種難言的熟悉感。
一定是這樣,聽了太多次,自然會變得熟悉,好像那個‘女’人的聲音,聽了那麼久,他似乎能看到那個‘女’人的模樣。
一臉溫柔,兩眼發亮,搖着三根手指,笑出四顆白牙,五……五什麼呢?
想了半天,嘯天也沒想出那個‘女’人的模樣,這有些不對勁,其他的人或者是物,只要他用心去想,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看見,唯有這個‘女’人,他聽得最多的聲音,他居然無法想象她的容貌,難道是太醜的緣故?
這個理由很有道理,在他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醜這個東西,無論男‘女’都是俊美異常,他用的吃的玩的,沒有不‘精’致不華麗,連簡單一些都是別人眼中的奢華。
而那個‘女’人,說的什麼靈谷靈田衣料,一聽就是最低賤的人所有所吃的東西,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漂亮,想不出她的模樣也很正常。
找到合理的解釋,嘯天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這個‘女’人顯然和他沒有‘交’集,只要他想辦法讓他的人發現他,並將他救出去之後,他以後就不會再見到,不,不會再聽到那個‘女’人的聲音。
“嘯天,你難道真是笨蛋嗎,今天爲什麼一塊也沒拼出來?”一聲怒吼,讓嘯天頓感到天旋地轉手腳冰涼,如果他有手腳的話。
爲什麼那個‘女’人說出嘯天兩個字,她爲什麼敢罵他,還罵他是笨蛋?
難道這些天一直被自己罵成白癡的小孩是自己?
這是什麼情況?
——
“你究竟是什麼人?”鳳丫頭上下打量着衣冠不整的中年男人。
白弘傅不愧是化霞城第一高手,憤怒之下出手,自然是手到擒來,很快就將奮力掙扎的中年男人扔到鳳丫頭面前。
“你管我是誰,你們是什麼人,剛纔明明說得好好的,誰贏誰得到那瓶靈丹,我既然輸了,不要那瓶靈丹也就是了,你們憑什麼抓我?”中年男人倔強地瞪着鳳丫頭。
“憑什麼?”鳳丫頭轉頭看向白弘傅,道:“他問我們憑什麼,你說呢?”
“哼,憑我叫白弘傅,你敢在萬家雜貨鋪動手,我殺了你也沒人敢說個不字。”白弘傅怒目圓睜,鳳丫頭‘摸’着那面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臉‘色’頓時變得不好,他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
“白弘傅,你是白弘傅,化霞城的白家家主白弘傅?”中年男人大吃一驚。
“你不知道我?”白弘傅眉頭緊皺,來到化霞城,修爲還不錯的人,居然會不認識他白弘傅?
“是,我只是聽說過你,但不認識。”中年男人突然‘激’動了起來,道:“我這次來化霞城就是爲了來找你,有事請想你幫忙,只是路過這件店鋪,突然聞見靈丹的香氣,才忍不住先進去看了一眼,誰知道……”
“莫非你是楊宏?”白弘傅的臉‘色’突然變得古怪了起來。
“沒錯,我正是楊宏。”中年男人道。“你們居然認識?”鳳丫頭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