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怎麼回事?”李遙天沉聲問道。
顏真似乎不知該從何說起,努力斟酌了好一會,這纔開口,敘述了經過。
聽着的三人,神色漸漸就都變了。
“胡鬧!”李遙天重重呵斥了一句,臉上雖然全是憤怒,但是明顯輕鬆了不少。顏真的舉動雖然依舊是他不能容忍的,但是至少,他的門生不是叛徒。背叛,也不是一個只可以用“胡鬧”來描述的行爲。而這被李遙天斥爲“胡鬧”的舉動,概括起來就是兩件事:報復,搶功。
因爲新人試煉時對路平和子牧疏於關注落下非議,顏真就一直存着要打壓二人的心思。之前找瑤光峰的好友周崇安生事不成,卻沒有讓他就此放下這念頭。聽聞這兩個新人竟然捲入這次大風波後,他就立即又動起了腦筋。在得知兩人從陳久那領了密令後,就再也坐不住了。打壓二人都嫌沒夠,豈能坐看兩人擔負重任扶搖直上?
於是就有暗中跟隨到夾雲谷這一檔子事。目的一是不想讓二人成事,二來卻是想自己來擔此重任,所以才特別在意路平和子牧的目的。後來被嚇退後,就一直很忐忑,很擔心自己的蒙面是不是已經被看穿。他本就疑心當時暗中出手相助的是他的導師李遙天,此時一看李遙天找來,頓時也不敢隱瞞。不過交待經過卻免不了要儘可能地避重就輕。對路平和子牧有歹意,這個無論如何也瞞不住,有那倆人證呢!但是搶功的心思,卻是被他描述成有大局觀——要收拾兩個新人小鬼,但也不想因此壞了陳久院士安排下的重要事項,所以想去替着完成。
可是眼下他這點小滑頭,已經不是三位關心的重點了。李遙天聽到他到底不是背叛北斗學院,心下就已經很有些安慰。陳久卻是相當不忿,他精心盤算出的引蛇出洞的計劃,竟然就被這麼一個小人因爲雞毛蒜皮大點的怨念給攪黃了?白禮卻是就事論事,分辨顏真話裡的真僞並不急於一時,他立即指出了其中的一個關鍵。
“你是怎麼知道陳院士對路平二人的授意的?”白禮問道。
陳久對路平和子牧是暗中授意,只是他自己露了破綻。在意的人不難收穫到信息。但是自己聽到,和聽別人轉述,那又得分兩種情況。若是有人刻意散播這一消息,那麼這散播的傢伙,用心倒也值得推敲。顏真之前的講述,對這部分卻沒有說清楚。
結果顏真沒說清,只是他避重就輕地刻意模糊。被白禮這樣追問起,也只能照實說出:“我察覺到陳院士在使用傳音入密,就留意了一下,然後就聽到了……”
白禮一聽是這個答案,頓時有點失望。如此線索就全斷在這了,接下來,就只能是驗證顏真敘述的是否真實可信了。
結果陳久聽到他這樣回答後,卻又立即追問了一句:“你聽到了什麼?”
“夾雲谷。”顏真答道。
“那你又是怎麼察覺到我在用傳音入密的?”陳久問道。
“這個……”顏真似是記不太清了,很努力地想了想後才道:“似乎就是感知到了您在說話時,有鳴之魄的波動,就在意起來了。”
“原來如此。”陳久露出深思的表情,顏真忐忑不安地等候着接下來的提問或是發落,忽然,一個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聽到我說話了嗎?”
顏真一愣,隨即意識到是陳久在對他進行傳音入密,連忙點了點頭。
“那麼,你感知得到我說話時的鳴之魄波動嗎?”陳久又問。
顏真再一愣,隨即神情變得緊張起來,沒有正面回答陳久的問題,卻是已經解釋起來:“我……我當時確實是感知到了。”
他會如此強調,因爲此時陳久傳音入密是對着他說的,但是他都只是聽到聲音直達自己腦海,鳴之魄的波動?他完全沒有感知到。
“所以說,你感知鳴之魄的能力,還不至於捕捉到我的傳音入密。”陳久說道。
“但是我當時確實是感知到了。”顏真只覺得百口莫辨,焦急地說道。
陳久卻根本不理他的辯解,只是繼續分析道:“所以,要麼是在說謊隱瞞什麼,要麼,有另有旁人,幫助你察覺到了我這邊的鳴之魄。”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利用他。”白禮說。
“一個熟悉他性格,知道他對路平和子牧會起這樣的歹意的人。”陳久說着,看向顏真,“會對你有這樣瞭解的人,是誰呢?”
話到了這一步,顏真終於也聽出一些味道了。起初他只當是自己的行徑被發現,此時隱隱意識到,自己的行徑,怕是無意間撞破了什麼東西。陳久、李遙天他們,眼下對於他的行徑倒不是特別在意,更在意的是暗藏在這事件中的另一份意圖。是那個真正想要破壞路平和子牧的行動,從而影響陳久的佈局,也即是目前北斗學院正在大力排查的,隱藏在學院自己人中的那夥陰暗勢力。
自己……是被懷疑了!
顏真一想到這冷汗都冒出來了,比起他的小人行徑,一個叛徒,顯然更爲學院所不容。這時候,他可再顧不上什麼避重就輕了,全方位配合將自己摘出去纔是最要緊的。
他飛快思索着能將自己騙入這局的傢伙,第一時間跳入腦海的名字,就是前不久剛剛幫過他的周崇安。作爲他的好友,瞭解他的性情,更知道他對路平、子牧的怨念。
只是還不等他彙報,陳久卻已經轉向李遙天說話:“這個問題,我想就交給李院士去了解吧?”
李遙天作爲顏真的老師,顯然更清楚他的性格和底細。加上他爲人最是認真,陳久也一點都不擔心包庇門生這種會發生在李遙天身上。
李遙天對這個安排也很認可,點了點頭,卻也沒有立即在這裡開始瞭解,只是沉着臉對顏真說了句“跟我來”,隨即就朝着一邊走去。
圍過來的暗行使者,此時全都忘向白禮。白禮稍做了個手勢,衆人心領神會,立即退了下去,但是卻依然嚴密注意着顏真這一干門生的舉動:顏真自身的嫌疑,還不能說完全洗清,他所說的一切是不是僞裝,還無法這麼輕易地下定論。
陳久此時,卻是苦了個臉,望向白禮感嘆起來:“那兩個小鬼,到底什麼人啊!我這麼完美的計劃,竟然也會因爲他們糟糕的私人關係被破壞?”
他會說出這話,顯然他是已經有些相信顏真的話了。
“希望能摸出藏在他身後的人。”白禮說道。
會是誰呢?
陳久也陷入沉思。他之前,還並沒有把話完全說透。這個人,不單要對顏真的狀況相當清楚,更重要的是,他先一步察覺到了陳久在用傳音入密,跟着在陳久無察覺的情況下做出了引導,這樣的能力,可也會大大地縮小範圍。要知道陳久刻意留出的破綻,可不是在傳音入密上。這人,沒等他露破綻,就已經察覺到了他的舉動,跟着,還做出了不暴露自己的,借刀殺人的安排。
這一刻,陳久的心情,和他的首徒在初識這夥人的心機時的感想如出一轍。
這股勢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和難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