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家,中院練功場。
一場盛大而精彩紛呈的族比已然在人們的驚歎聲中落下了帷幕。獲得第一名的風堅,得到了唯一一個直接進入長河門內門弟子的名額。
不過,在季大師和隋大師兩位長河門長老的共同認可之下,獲得第二名的風荷,也被選入了內門。
而後,兩位長老又在前十名的其他子弟中,挑選了六個外門子弟。
這使得今年風家進入長河門的子弟,達到了八個!
消息公佈之後,風家族人自然激動不已,而樊陽城的其他家族的人,更是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對於他們這些小家族來說,別說八個,就算只有一個族中子弟能進比長河門低兩個檔次的宗門外門,他們就該燒香拜佛了!
一個家族的興盛,從來都不是用錢來衡量的。
只有一代接一代的人才,只有如同大樹的根系一般擴展到各大宗門的子弟,纔是一個家族越來越強大的保證。
風家當年,就是靠着出身於長河門的風商雪,以及諸多在下游宗門中成長起來的族中高手,才殺出重圍,進軍中游的。
而如今,以風商雪長子風驚河爲首的風家下一代子弟,又陸續進入中游門派,並且展現出了極高的天賦和成長預期。
大家完全可以想見,當未來風家子弟在各大宗門中實力越來越強,身份地位越來越高,對於風家來說,意味着什麼。
例如季大師。
如果他是風家的人呢?
例如隋大師,如果他也是風家的人呢?
那樣的風家,該何等可怕。若是再出現一個道境強者,那麼,風家就該重複他們二十年的歷程,進軍上游了吧?!
不過……
熱鬧和讚歎過後,現實又回到了大家的腦海中。
族比結束了,進入長河門的風家子弟也選出來了,可是,風家的危機,卻是越來越近。
在很多人看來,風商雪之所以在這個時候依然堅持族比,可能也是想以此爲風家多保留一點種子。
作爲中游排名中等偏上的宗門,長河門實力不算頂尖,但也不是誰都願意招惹的。爲了幾個風家子弟而去跟長河門死磕,別說這些中游世家,就算是燕家,也要仔細掂量掂量後果才行。
因此,有長河門的照拂,這幾個風家子弟很可能免於這場災禍。
可是,就算保留下這麼點種子又怎麼樣?
如果解決不了風家的問題,就算這些子弟暫時沒有危險,等到風家滅亡之後,他們同樣可能在未來的數年或十幾年時間裡,以各種各樣的方式陸續消失。
斬草除根有很多種方式,並不一定要直接和宗門爲敵的。
尤其是那些在小宗門的風家子弟,是最危險的。
他們或許會死於一次門內的衝突或比武,或許會被某位長老指派任務,從此一去不回,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甚至無緣無故,也可能失足摔下懸崖。
要知道,宗門從來都不屬於一家一姓。
有風家的子弟,就自然有張家,王家,李家,或申家,木家的子弟。
在這種環境下,死一個人太容易也太正常了。
就算是長河門這種和風家牽扯最深的中游大門派,願意力保他們,也難免遇見一個更強大的門派,遇見一些他們得罪不起而又想要風家子弟的命的人。
例如南靜館!
那時候,讓長河門怎麼辦?
爲風家陪葬麼?!
這也是爲什麼,季大師和隋大師雖然來了樊陽城,卻沒有公開露面的原因。
不是他們自己不想幫助風家,而是長河門還沒有扛下雙方所有仇恨和因果的實力和資格!
在一場針對風家的圍獵開始之前,招這些風家子弟入門,已經是他們能爲風家提供的最大幫助了。
而此刻,族比已經結束。
在領獎並接受了讚賞和鼓勵的優勝子弟走下武堂前臺之後,大家已經看見,風商雪走到了高臺的前端。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身軀頎長挺拔,玉樹臨風。
按照慣例,這是家主講話的時候。
往年大家不會覺得有什麼特殊,而今年,練功場上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
風商雪環顧四周,開口道:“今天,是我風家族比之日。這個場合,我本應該跟族中子弟們說些祝賀和勉勵的話。不過,我知道你們想聽什麼。也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那我就不妨跟大家開門見山了。”
風商雪的聲音不大,語氣平緩,侃侃而談,但在場的每一個人卻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些日子以來,關於風家有很多傳言。說是某些人想要將我風家當成獵物……”風商雪點頭道:“這是真的。大家聽到的沒錯,看到的也沒錯。不過……”
他微微頓了頓,神情淡淡地道:“他們錯了!”
人羣頓時就騷動起來。
大家互相對視,都看到彼此的眼睛在發亮。
這是風商雪就這件事情公開做出的第一次表態,而在此之前,他的沉默,讓大家一度以爲這位風家家主不是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就是已經徹底放棄了。
雖然後者的可能性很小,而前者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但事關身家性命,大家都難免會更忐忑一些,更悲觀一些。
而此刻,風商雪一開口。單單只是承認這件事情的時候,大家就發現自己的心頭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變得安定了許多。
這證明他是清楚情況的。
而當聽到風商雪說出“他們錯了”這四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都只覺得一股血液直衝頭頂。
“他們錯了?!”
“這是家主說的?我沒聽錯吧?!”
“沒有!我也聽見了!”
衆人激動地議論紛紛,場面一時顯得有些雜亂。
不過,在靠近武堂平臺的地方,站着的近兩百名身穿藍黑兩色勁裝的風家武者,卻是一片寂靜。
穿着藍衣的是風家衛隊成員,人數有一百二十人,大多都是人境實力的年輕人。之前去百臨城通知風辰的風江和風竹,就是其中一員。
而另外有五六十個身穿黑衣,年齡看起來更大一些的,則是風家武堂成員。
武堂是風家武力的中堅,全由風家最強的武者組成。堂主是大長老風元泰,兩位副堂主,分別是風山和風博。
這兩人和風商雪是一個輩分,擁有地境實力。
其中風博爲地境中階,而風山則已經達到了地境巔峰。雖然風山的天賦比不上小一輩的風驚河,但卻多了十年的積累,從修煉進境來看,很可能成爲風家下一個天境。
身爲武堂的副堂主,風山和風博各率領一個戰營。每個戰營擁有武者二十八人。總數五十六人。
如今,他們正一個也不少地聚集在武堂高臺的正下方,注視着風商雪。
目光炯炯!
風商雪是二十多年前接掌風家的,是他將風家帶入了中游,也是他創造瞭如今的風家,這其中,包括武堂。
多年來,武堂南征北戰,爲風家立下了赫赫功勳。
身爲風商雪手中的尖刀,只有他們才知道,如今風家的一切是怎麼得來的,也只有他們才知道,家主對風家來說意味着什麼,爲風家付出了多少。
更只有他們才知道,家主遠望的目光落在哪裡!
之前四長老和六長老跳出來的時候,風家武堂沒有一個成員參與。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別說大長老不可能跟四長老他們攪合在一起,就算攪合在一起,武堂也不可能聽他們的。
真正掌握武堂的,真正能夠得到所有人一致效忠的,只有風商雪!
紀律,讓他們保持着沉默和安靜。
但相較於其他人,他們同樣激動和興奮。
他們從不質疑風商雪的決定。
他們相信,無論發生了什麼,自己只需要站在這裡,等待他的命令就行了。
無論前路有多麼艱險,也無論局面有多麼惡劣,只要風商雪還在,武堂就還在。武堂還在,風家就不會垮!
因此,當風商雪說出“他們錯了”這四個字的時候。在別的族人聽來,這是對對手的藐視,而在他們聽來,這就是擂響的戰鼓!
他們已經在等待風商雪的命令了!
他們相信,這一次,風家武堂兩大戰營,會和以前一樣,追隨風商雪闖出一條血路來。
衆人激動地目光中,風商雪道:“很多人或許會想,他們錯在哪裡,我風商雪又有什麼把握大言不慚?這個答案,我現在也不想回答。我只想告訴大家……”
風商雪的目光,落在了臺下武堂衆人的身上。
迎着他們的目光,風商雪微微一笑道:“……這一次,我們風家連武堂也不用動!”
人們面面相覷,一陣愕然。武堂衆人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用武堂?!
外面十幾個天境強者,就意味着十幾個家族武堂,衛隊和暗營,單從力量對比來看,風家就算傾盡全力也是螳臂當車。就算是對風商雪最有信心的武堂成員,也只是抱着拼命的心思罷了。
可如今,風商雪竟然說不動武堂?
這是什麼意思?
就在所有人都難以置信的時候,忽然,天空中傳來三聲炸響。
衆人扭頭看去,只見城中摘星樓方向的天空中,升起了三支響箭。還沒等大家反映過來,旋即,城外的天境強者們,陡然爆開的氣息,就如同一道風暴,席捲了整座樊陽城。
一個接一個天境強者,飛上了天空,居高臨下。
“出什麼事了?”
“他們想幹什麼?要殺進來了嗎?!”
族人們駭然失色,賓客們亂作一團,而族中武者盡皆抽刀拔劍。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個暴怒至極的聲音,如同閃電般,由遠及近。
“風辰,我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