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圍牆之後,原來就是慕容府禮治軒的後院!
凋零的高大林木,將它身上的落葉雜亂地遺棄了一地;魚池中倒影着夜色,無星無月,卻有幾尾發白的錦鯉在池邊懸浮着,經過之時,似乎還能聞到一股惡臭——一種落寞破敗的感覺在大夥心中油然而生。
飛燕想到了慕容詩,他聽見不遠處有巡邏隊伍經過的聲音,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
我想要制止的時候,他已經奔出兩丈遠,路一手估計已經猜到他的想法,快步追上。
這隊伍共有十人,他們排成一隊沿着指定路線巡邏着。突然看見右側出現一名不速之客,正要發出驚呼,但就在他們其中一人被飛燕掐着項脖、其餘九人嘴巴同時張開的一剎那,那九人的咽喉已經忽然出現一柄短刀!
路一手的出手是在是快而準!我在心中再次發出驚歎——原來路一手也是神一樣的人!
飛燕也只是楞了一下,便看見他身旁的九名慕容府的門徒同時倒下。
飛燕無暇去讚賞路一手的神功,只是狠狠地盯着手上掐着的人,壓低聲音問道:“慕容詩關押在哪裡?”
那人一臉恐懼,想要說話,卻不能發出一言。
飛燕輕輕鬆開緊握的虎口,低聲喝道:“快說!”
那人道:“勤治亭!”
飛燕道:“帶我去!”
那人點點頭,手指指着勤治亭的方向。
路一手讓我們先把地上屍體快速清理,然後一邊警戒着四周,一邊隨着那人的指印,前往關押的地方。
踏入勤治亭,又遇到了另一支十人的巡邏隊伍,這一次不勞路一手出手,我和周將軍幾人聯手將他們收拾乾淨。
那位門徒將我們帶到劉大師原來的住處,此時此地已經作了翻天覆地的改動,原來的優雅設計不復存在,入眼之處只有灰牆、鐵門、嚴守衛,盡是冷酷與無情!
“就是這裡?”飛燕疑問道。
那門徒睜大着眼睛使勁點頭。
飛燕二話不說,直接將他打暈丟到一邊陰暗處,便要徑直衝向那囚牢。
我和路一手已經猜到他要這樣,同時將他拉住,我正色道:“飛燕哥,你彆着急,讓我來!”
飛燕沉不住氣,道:“不行,讓我去!”
路一手將他摁住,厲聲道:“衝動只會壞事!讓悟空去!”
飛燕被路一手壓制之下,身體不能發力,只好沉默不語。
我與周將軍兵分兩路,由周將軍與他的隨從將房子周邊的守衛幹掉,而我則撲向門口的兩名值守。
周將軍等人手起刀落,直接將人幹掉,然後聚攏到門口。
我施展起鷹爪拳打暈一個,將一個挾持下來,威迫說道:“把門打開!”
那人驚懼地說道:“我……我……我沒鑰匙啊!”
我追問道:“鑰匙在哪裡?”
那人顫抖說道:“在……在……在亭主那裡!”
這時候,路一手和飛燕也靠了過來,路一手看見那鐵門只是用鐵鏈纏繞,用鐵鎖頭扣住,便取出一柄短刀,奮力甩向鎖頭!
“當”的一聲,鎖頭當即斷開。
我不禁一陣苦笑,問道:“前輩,這世上怎麼會有人可以將你擒入刀山地牢?”
飛燕已經迫不及待地取下鐵鏈,推開鐵門直奔而入。
這牢房裡頭也經過重新設計改造,雖然規模不大,但感覺十分熟悉——竟然與百落石園的刑禮司雷同相似!
一條走道兩邊各有三所囚室,走道初頭的鐵柵欄上彆着兩根火把,紋風不動的火頭呈圓形照亮了半邊牢房。
走道中間坐着兩名守衛,他們背靠背地挨着,正在那裡躲懶睡覺。
飛燕手執短刀欺身過去,在他們的項脖上一劃,直接讓他們長眠!
當一起走向末端的時候,我們頓時被驚呆了,憐憫、傷感、憤怒在我和飛燕的心中同步升起!
我們看見,囚室末尾的三間囚室各關押着一個人——朱天王、高美人、慕容詩!
朱天王,上身赤裸,滿身傷痕,原本健壯魁梧的身軀明顯變得消瘦,他雙手被反綁,吊在半空,低着頭,似乎已然累極而眠!
高美人,全身赤裸地躺在地上,兩隻瘦削的手掌中扎着一枚大鐵釘,而且他的下體有被踐踏過的感覺,鮮血已經乾結成塊,慘紅如黑,他半睜着眼睛,偶爾發出一陣抖動!
慕容詩,衣衫被撕裂成絲,蜷縮起那嬌小的身軀,坐在牢房的角落之中,雙手環抱着大腿,把頭埋在兩臂之間!
還沒等我們要求,路一手已經將三所囚室的鎖頭擊碎。
飛燕衝入慕容詩的囚室,半跪在他身前,想要輕輕的擁着她。
但掌心剛剛碰到慕容詩的肩膀,她便“啊”的一聲驚叫,彷如驚弓之鳥一般,猛然踢開飛燕,聲嘶力竭地大叫道:“不要……不要過來!”
飛燕被踢倒在地,他馬上起來再靠近過去,看見她那慘白憔悴的容顏,飛燕心疼地溫柔說道:“詩詩,是我,我是飛燕!”
“飛燕?”慕容詩沙啞聲音輕輕地說了一句,似乎這是一個讓他感覺到熟悉和溫暖的名字,引起她一些美好的回憶,她迷茫地看着虛空,嘴角在顫抖。
飛燕不敢觸碰她,只是脫下了外衣,罩在她那大腿之上,遮擋住那若隱若現的關鍵部位,溫馨地微笑道:“是啊,我是飛燕!”
“飛燕?”慕容詩再次重複了這個名字,她慢慢地將明眸的焦點移到飛燕的臉上,仍然不太相信地問道:“你是飛燕?”
飛燕隔着自己的外衣,輕輕地牽起她的手,眼睛已經溼潤,帶着哽咽的音調,說道:“是的,我是飛燕!”
“真的是你!”慕容詩終於認清了飛燕的臉龐,她的眼淚如溪流般無聲無息地涌出,“我終於等到你來救我了!”
飛燕將她輕輕擁入懷中,自責地說道:“對不起,我來晚了!對不起!”
慕容詩把頭靠在飛燕的肩膀上,她沒有放聲嚎啕,可能已經哭多了,哭累了,她只是發出“嗚嗚”低鳴,傷心痛苦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流一般,傾瀉而下,不多一會兒,已經將飛燕肩頭的衣衫溼透!
飛燕輕撫着慕容詩的後背,溫柔地說道:“沒事了,哭吧,我的好詩詩!”
慕容詩不能遏制自己要宣泄內心積壓已久委屈,她還只是一個年輕少艾、豆蔻年華、嬌柔脆弱、受寵一生的孩子,承受了人生巨大慘痛之後,除了用淚水來表達自己內心的痛苦之外,她還能幹什麼呢?別無他途!
飛燕靜靜地陪伴着她,聽着她的聲音從久久哀鳴到陣陣抽噎。
他感覺她蜷縮的雙腿漸漸放平,那雙纖細的玉臂漸漸環繞到他的身上,他再貼近一點,讓雙方的手臂,都能緊緊地抱住對方。
慕容詩慢慢停下了哭泣,哽咽地說道:“對不起,我已經……已經不完整了……”話音非常細小,充滿了愧疚。
飛燕安慰道:“不!你在我心中還是那個俏麗可愛、完美無瑕的小詩詩!永遠都是!”
慕容詩擡起頭,哭成淚人的她,深情地看着飛燕,櫻桃小嘴微微戚動,帶着憂慮地輕聲問道:“你愛我嗎?”
飛燕微笑着看着她,認真地點着頭,道:“愛!永遠愛!”
“下一輩子呢?”
“往後的無論多少輩子,我都愛!”
他們久久不語,深情地對望着,讓整個囚室洋溢着愛意!
我在囚室外頭靜候了許久,一直不忍打擾,但是路一手還是說了:“該走了,飛燕!”
飛燕沒有回頭,只是將他的外衣包緊了慕容詩的身體,溫柔地說道:“我們走吧,離開這裡,好嗎?”
慕容詩愣了一下,然後勉強露出笑容,“嗯”地應了一聲。
飛燕雙臂託着她的腋窩,將她抱了起來,慕容詩忽然輕聲說道:“讓我整理一下衣裳!”
飛燕點點頭,知趣地轉過臉去。
慕容詩也轉過身,突然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幽幽地說了句:“飛燕哥,咱們來生一定要在一起!”
“嘶”!
這是刀刃劃破咽喉的聲音!
“不要!”
這是我的驚呼!
飛燕感覺不妙,立即轉身:“啊——”
無論他多麼不願意,但是也只能做出這唯一的動作,接住慕容詩那正好下墜的身體!
這是一個令人終生難忘的、充滿溫情與愛戀的、也是人生當中最後的,笑容!
是慕容詩留給飛燕最後的禮物!
積蓄已久的雪,終於落下,一瓣一瓣的六出未央花,是天神爲迎接慕容詩而撒在純潔天路上的唯美絨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