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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匆匆查閱過鬼族典籍,記得有段記載,說的是每逢月末月初,雪域的盡頭,天穹之上,因五行變化,而呈現出極地炫光。如今那眩目的五彩光華,應該便是所謂的極地炫光。
只要循其而去,或能突破玄關,直達雪域,而就此逃出天門禁地。
雪地中,公孫馱着無咎在全力奔馳。所去的方向,正是那五色光華來源的方向。兩日後,稍稍停頓。然後跨越積雪,繼續往前。
又過半日,瑰麗壯觀的五色炫光,依然在天穹之上閃爍,神秘莫測,可望而又不可即。
公孫突然慢慢停下腳步,冷冷注視着前方。他臉上所罩的假面,一如既往的漠然。自他出世以來,便被封在地下的墓穴中,像具殭屍般默默守候了無數萬年。之後他成了某人的兄弟,有了衣衫,有了玄鐵劍,還有了名字。於是他大顯神威,終不負鐵骨錚錚而揚名雪域。而他如今依然不懂極地炫光,也不懂善惡是非,他只知道不斷奔跑,不斷的拼殺,以他手中的長劍,鑄就一段鐵血的征程。
數裡之外,便是雪地的盡頭。而橫亙的冰崗之上,竟然早已站着十餘道人影。其中的兩位銀鬚銀髮的老者尤爲醒目,旋即熟悉而又嘶啞的吼聲傳來——
“小賊,你果然來了,卻休想穿越玄關,更休想逃出禁地半步——”
吼聲未落,一道道人影直撲而來。
無咎被公孫馱着,周身裹着一層厚厚的冰甲,即使他清秀的臉龐,也罩着一層寒霜而早已變得面目全非。而此時的他,顯得異常冷漠,見鬼赤、鬼丘等人愈來愈近,這才發出一聲低沉的嘆息:“兄弟,讓你受累了……”
多日不見的鬼族高人,再次現身,卻等候多時,並堵住了唯一的去路。而辛辛苦苦尋來,最終不過自投羅網。天門禁地,或許真是一方生死絕地。
公孫還是沒有任何的迴應,默默轉身便跑,擡腳便是三、五丈,繼續全力以赴。如果說他有一段人生,他的人生似乎沒有方向。或者說他的方向,就在腳下,他的人生,便是身後的一串足跡……
鬼族的高人們蓄謀已久,等的便是此刻,隨着鬼赤一聲令下,旋即瘋狂追來。並各自左右散開,像是撒出一張數裡方圓的大網。此番務必要一追到底,不管小賊如何狡詐,都難逃此劫!
寒風雪霧中,一道道人影你追我趕。
公孫似乎也感受到了異樣的危機,馱着無咎跑得更快……
曾經朦朧的天穹,忽而清澈萬里,卻極爲的黯淡,像是殘夜未醒,又或白晝將盡。天地映照,使得五彩的炫光更爲絢麗壯觀。
便在那絢麗壯觀的景象之下,一場追殺正酣……
如此這般,轉瞬兩日。
而公孫似乎體力不濟,突然一頭栽倒在雪地之中,隨即又搖搖晃晃爬起,馱着無咎繼續往前奔跑。
鬼族的高人們已逼近到了數百丈外,趁機猛追不捨。
途中,公孫亦曾不止一次的試圖迂迴,或藉助冰坡掩去足跡。而無論他怎樣故技重施,均被鬼赤與鬼丘識破。如今他只能疲於奔逃,最終的厄運已難以更改。
又過半日,雙方相距愈來愈近。
鬼赤看着百丈外的公孫以及他馱着的無咎的背影,恨恨中鬆了口氣:“小賊,前方乃是禁地極淵,你找死……”
若從天上俯瞰,天門禁地便如一個巨大的圓臺,卻被一道彎曲迴旋的深淵分爲兩半,而彼此連接的地方,正是玄英峰的峰巔所在,足有數千裡方圓,由此能夠抵達各處,一旦遠離,則深淵阻隔而鴻溝難越。
果不其然,奔跑正急的公孫,被那道深淵阻擋,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與此瞬間,鬼赤與鬼丘等鬼族的高人已逼到了數十丈外,卻並未止步,反而氣勢洶洶繼續逼近。
公孫轉過身來,僵在原地。十餘丈外的八位鬼族高人,已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若要突圍,難如登天。而身後的冰崖下方,則是禁地極淵。此時此刻,他再也無路可逃。而他馱着的無咎,同樣絕望無語,冰霜的臉上,一雙冰冷的眸子透着莫名的死寂。
鬼赤卻沒有在意公孫,而是緊緊盯着無咎,以及那條被蛟筋纏縛的殘臂,一切似乎並無異樣。他擡手止住衆人,嘶啞出聲道:“小賊,以你人仙的修爲,能夠活到今日,足以感到榮幸……”
十四位鬼族的高人,爲了殺一個人仙小輩,竟然在天門禁地,足足耗費了二十餘日,並被斬殺三人,簡直難以想象。對於獨霸雪域的鬼族來說,不啻於奇恥大辱。所幸一番周旋之後,最終還是抓住了那個小賊。
卻見無咎咧嘴一笑,漠然扭過頭去。與之瞬間,馱着他的公孫,舉起手中的玄鐵重劍,徒勞揮動一下,像是壯志未竟而顯得異常蕭瑟,旋即又昂頭看了眼那五色迷離的天穹,突然後退兩步……
鬼赤,乃是鬼族至尊,而爲了對付一個賊人,卻費勁了心思。如今大功告成,不免幾多感慨。感慨之餘,又不禁心生疑惑。誰料便於此時,異變突起。他來不及多想,急忙喝道:“小賊,給我站住——”
公孫已退到了冰崖的邊上,仍未留步,竟帶着無咎縱身躍起,旋即一頭扎向萬丈深淵。
“想死不難,留下玄鬼聖晶——”
鬼赤恍然大悟,又驚又怒。賊人的用意再也淺顯不過,那就是走投無路,便捨身跳崖,縱然是死,也不能讓對手得逞。而他纔不管賊人的死活,他在意的是玄鬼聖晶。他嘶聲大吼,猛然衝了過去,狠狠擡手一指,頓然陰風肆虐而劍氣凌厲。
一死了之?
休想!
哪怕是墜向深淵,也要搶回玄鬼聖晶。
鬼丘等人也是不敢怠慢,紛紛撲向冰崖而齊齊出手。
公孫與無咎,應該死意已決,穿過層層寒霧,直奔深淵墜去。他二人依然被冰雪鑄在一起,像是一對真正的好兄弟而患難生死與共。
八道人影凌空逼近,八道強勁的陰風劍氣呼嘯而至。
而面對那勢不可擋的劍氣與一個個瘋狂的鬼影,無咎不躲也不避,嘴角掛着慣常的嘲笑,伸手拍了拍他兄弟的肩頭。墜落中的公孫,異常沉靜,緩緩舉起手中的玄鐵重劍,用力劈出他此生的最後一劍。
“轟——”
八位地仙以上的高人,聯手憤然一擊,即便有結界阻擋,威力之強也是出乎想象。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鐵劍崩碎,公孫與無咎的身子瞬間炸開,卻不見迸濺的血肉,只有鐵屑、木屑隨風飄揚……
鬼赤揮袖急甩,抽身返回,五指“砰”的抓入冰壁,隨即收住墜勢而穩住身形。只是他滿是皺紋的臉上,已罩了層濃重的陰霾。
鬼丘等人適時抓住冰壁,免去墜入深淵,卻詫異難耐,一個個怒而失聲——
“上當了……”
“那小賊擅長假身之術,途中摔倒,便爲作祟,怎奈追趕正忙,被他所趁……”
“我說他不能輕易落入陷阱,果然……”
“又能怎樣,玄關有人把守……”
“而桑元等四人未必攔得住他……”
“巫老,快快前往天門玄關,以防不測……”
衆人七嘴八舌,難以達成一致,
鬼赤則是低頭看向寒霧籠罩的深淵,幽幽自語:“由此地趕到玄關,尚需幾日?”不待迴應,他自問自答:“兩日半,方能抵達玄關。而半日前,他換了假身。也就是說,當你我趕回玄關,他至少已逃出一日。”轉而看向懸在冰壁上的衆人,他冷冷又道:“無咎之狡詐,平生僅見。而爲了玄鬼聖晶……”
隨着手指用力,輕飄飄的身影倏然躥起,見衆人隨後躍上冰崖,他目眺遠方而陰沉吐出一個字:“追——”
……
寒風雪霧中,一道獨臂的人影在奮力往前奔跑。
雖然只剩下一條獨臂,而兩條腿仍然完好,尚且歇息多日,此時奔跑起來頗爲迅疾。
正是無咎,而他纏着殘臂的蛟筋沒了,換成了撕破的衣衫。爲了活下去,他失去的不僅僅是一條蛟筋。
天門禁地,雖然廣袤萬里,而只要被堵住唯一的玄關通道,便再也休想逃出去。
正如所料,這是一方死地!
與一羣鬼族高人,周旋了二十餘日,他已用盡了手段,也用盡了狗屎運氣。但對方摸清了自己的底細之後,他知道再無僥倖可言。即使他與公孫並肩聯手,亦非鬼赤的一合之敵。而想要活下去,並逃出死地,唯有付出比斷臂更大的代價,否則最終的下場唯有一死。
而斷臂之痛,又是怎樣的刻骨銘心……
無咎奔跑正急,突然張口噴出一股熱血。鮮紅的血灑在雪上,瞬間凍結。雪白血紅,異常醒目。他“撲通”墜入積雪中,猛然回頭。他曾在荒島上用了數年光陰,嘗試煉製分神。而當那一縷分神遭到毀滅的瞬間,哪怕是相隔千里,他也能清晰感受,心頭傳來陣陣的絞疼。
他怔怔遠眺,黯然失神。
“公孫死了,無咎還活着!”
一道孤獨的身影,繼續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