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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的荒谷中。
兩道人影,全力疾馳。
數裡之外,陰風嗚咽,鬼哭狼嚎,一團氣勢洶洶的黑影直奔這邊撲來。
無咎帶着甘水子,一步十多丈,腳不沾地,去勢極快。雖說法力神通難以施展,而他的輕身術已恢復了八九成。此時突遭意外,他不敢僥倖。至於能否化險爲夷,則是禍福難料。
甘水子的手腕被抓,她暗暗遲疑,不甘示弱,旋即反手抓着對方。直待彼此的手腕,緊緊交纏,突然的慌亂,瞬間消失。她禁不住悄悄注目,悄悄張望。
近旁那挺拔的身影飄逸如風,亂髮飛揚,看上去倒也英姿勃勃,灑脫傲然。而他的卑鄙無恥,狡黠多變,總是令人心慌意亂,偏偏又恨也不得,怒也不得。不過,正如所說,他雖非君子,卻也不會乘人之危,且臨危不亂,當機立斷。放眼玄明島,乃至於飛盧海,如此一個人物,絕無僅有。而讓他這般匆忙,他所懼怕的又是什麼?
甘水子回頭一瞥。
轉眼之間,那羣黑影,已從數裡之外,追到了千丈遠處,皆凌空而行,驅風吐霧,來勢洶洶。乍然一見,儼如一羣地仙高手。而凝神辨認,分明數十個鬼漢,雖赤身露體,或裝束怪異,卻看不出絲毫修爲,而一個個高舉石頭、骨棒的野蠻陣勢,又令人望而生畏。
“鬼修?”
“鬼修不墜輪迴!”
“孤魂野鬼?”
“你見過成羣結隊的孤魂野鬼?”
“那是……”
“不管什麼東西,來者不善!”
“此番難以逃脫……”
“哼,倘若魔劍在手,不將那羣鬼東西斬盡殺絕,我不姓公孫……”
“魔劍,公孫?哎呀,追來了……”
甘水子疑惑之際,成羣的黑影已追到了十餘丈外,她大驚失色,急忙出聲示意。
無咎雖然在全力疾馳,卻沒有忘了身後的動靜。察覺不妙,狼劍在手。與之瞬間,幾頭黑影從天而降。他腳下不停,反手劈出一道紫色的劍芒。而凌厲的劍芒,明明將一人劈爲兩半,誰料對方並未潰散,僅僅來勢稍頓,又合爲一體,竟安然無恙。詭異的情形,與從前所遇的鬼魂如出一轍,而眼前的鬼魂似乎更加強大,也更加的兇狠。
便於此刻,又是兩頭黑影,竟高舉磨盤大小的石塊與丈餘長短的獸骨,從上往下凌空砸來。
與之瞬間,一頭黑影直撲甘水子,猛然揮舞雙臂,將那女子死死抱住,並張開大口,露出猙獰的利齒,奔着她的脖頸便狠狠咬了下去,許是驚喜所致,竟桀桀大笑:“吼吼,生人,難得大補——”
甘水子擺脫不得,驚駭失聲:“滾開——救我——”
隨後而至的黑影不甘示弱,蜂擁而上……
無咎揮劍劈砍,一時疲於應付。
這羣鬼漢一般的黑影,竟然能夠出聲說話,與那個癡情小藍,倒是極爲相仿。而來勢之快,來勢之猛,皆出乎想象。尤其是殺不死、也驅散不得,簡直就是無敵的存在,倘若兩人困在此地,最終的下場可想而知。
“公孫,給我殺——”
堪堪擊退兩頭黑影,無咎已是殺心大起。鬼偶公孫應聲而出,掄起玄鐵重劍便是一招橫掃四方。而他尚未來得及喘口氣,左手一空。甘水子竟被幾頭黑影撕扯着離地飛起,眼看着就要擄走遠去。而那女子毫無招架之力,唯有淒厲的叫喊聲在風中迴盪。
與女子結伴探險,說說笑話,賣弄灑脫,好像很輕鬆,也不失旖旎的風情。而一旦兇險降臨,絕無半分僥倖。生死的窒息,便是這般殘酷無情。
無咎縱身躍起,急撲而去。無論曾經的恩怨如何,他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女子受難。
十餘頭黑影橫加阻攔,根本不容逾越。
無咎左劈右砍,卻被石頭、骨棒砸得連連後退。他迫於無奈,伸手抓出幾張符籙扔了出去。法術神通無用,而符籙卻能施展出幾分威力。頓時劍氣亂竄,火光閃現。兇狠的黑影隨之忙亂,他趁機躥起,從中飛躍而過,順勢又是幾張符籙出手,旋即風刃、劍氣呼嘯。
而那劫持甘水子的幾頭黑影,竟不畏風刃、劍氣,已然到了二十餘丈外,轉瞬追趕不及。
與此同時,符籙的火光消失,忙亂過後的黑影,再次瘋狂撲來。
無咎顧不得自身安危,腳尖點地,急躥十餘丈,猛然甩出一條蛟筋。便在甘水子即將遠去的剎那間,恰好被蛟筋纏住腰肢。他順勢拉扯,藉機往前。而劫持甘水子的黑影不肯作罷,奮力搶奪,並返身阻攔,無不窮兇極惡。迎頭相撞,狼劍招架無力。他心頭一橫,高擡左手,掌心瞬間“刺啦”作響,並佈滿一層淡淡的火光。恰逢兩頭黑影當面,被他狠狠兩巴掌拍了出去。
“砰、砰——”
帶着火光的巴掌,結結實實擊中兩頭黑影。旋即兩聲悶響,如中敗絮,兩個鬼漢抵擋不住,瞬間崩潰殆盡,並化作兩道淡淡的光芒,消失在遠方的黑暗中。餘下的一個鬼漢,似乎怕了,撒手扔了甘水子,倉皇往後躲閃。而甘水子卻“撲通”墜地,竟是昏死過去的模樣。
無咎趁勢到了近前,落下身形,不及查看,轉身揚起手掌而大喝一聲:“不怕死的,給我過來——”
一羣黑影追趕正急,忽見兩位同伴遭難,不由得紛紛停下,彼此面面相覷。
鬼偶公孫與另外一羣黑影,激戰正酣。玄鐵重劍所向,威勢凌厲。隨之陰風嗚咽,寒霧破碎。而對方不僅兇狠,也極其刁鑽。不時有黑影從背後偷襲,並趁亂扎入他的體內,卻又被迫現身,再次糾纏不退。而一時之間,雙方誰也耐何不了誰。
便於此時,冷笑聲響起:“呵呵,幽冥界,沒有死……”
但見陰風寒霧之中,影影綽綽,即便凝聚神識,也辨不清出聲之人。
“哦?”
無咎索性收起狼劍,兩手一拍,雙雙掌心閃動着詭異的火光,並“刺啦、刺啦”散發着幾分雷火的氣機。他甩動亂髮,兩眼中精芒閃爍,看着環繞四周的二十多道黑影,揚聲又道:“之所謂,生,便是死,死,即爲生。我不妨大發慈悲,送諸位踏入輪迴……”
“哼,猖狂!”
話語聲又起,肆虐的陰風與瀰漫的寒霧稍稍減弱。圍攻公孫的黑影,紛紛停了下來。而公孫趁勢便要反攻,卻又慢慢轉身後退,猶自橫劍在手,高大的身軀散發着冰冷的殺機。
不過瞬間,一道道黑影落地站定,足有三十多位,相繼顯現出一個個鬼漢的模樣。其雖服飾、相貌各異,而看上去卻與常人沒有什麼不同。只是各自的陰氣太重,顯得頗爲古怪。
無咎見公孫退到身前,有了倚仗,稍稍鬆了口氣,旋即蹲下身子。
卻見甘水子雙目緊閉,眉心發黑,氣息凌亂,依然昏死不醒。
有人越衆而出,竟是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者,身着長衫,鬚髮灰白,滿臉皺紋,神情陰鷙。他衝着公孫,以及無咎,稍加打量,拈鬚道:“一具沒有生機的傀儡,兩個人族修士,不過……”他看向左右,分說道:“傀儡倒也罷了,而那兩個修士,卻是人仙境界,諸位想要吞噬生機,淬鍊元神,並不容易。此人的丹火,更要多加小心……”
無咎一邊留意着老者的言談舉止,一邊低頭打量着甘水子。當他聽到吞噬生機,淬鍊元神兩句話,心頭一動,擡手點向甘水子的眉心,並暗暗催動法力、神識。法力難以離體,暗中運轉不難。而他的神識,更是遠遠強過常人。尤其他懂得煉魂驅靈之法,或能派上用場。
不消片刻,甘水子的頭頂突然躥出一道黑影,轉瞬躥到十餘丈外,呈現出一箇中年漢子的模樣,許是詭計沒有得逞,一臉的惱怒與驚恐之色。
而甘水子本人,則是嚶嚀一聲,眉心黑氣消散,慢慢睜開雙眼。恰見某人低頭俯瞰,她不禁心神一亂而呻吟道:“是你救我……”
無咎卻兩手一拍,站起身來,掌心再次火光閃現,炫耀道:“這並非丹火,而是雷……玄火雷印,專滅鬼魂,相當的厲害!”
雷火印,加上玄火,再經丹火催發而佈滿掌心,雖然不倫不類,而倉促之間施展出來,至陽至猛的威力卻也不俗。尤其對付陰氣、鬼魂,竟然極爲奏效。這也是他祭出符籙的發現,那羣不畏生死的黑影竟然怕火。於是他靈機一動,便創出一個法門,並起個響亮的名稱,大有來頭的樣子。
“玄火雷印,專滅鬼魂?”
那位老者似乎膽怯,神色詫異。而四周也是人影晃動,顯然感受到了危機的存在。
“嘿嘿,怕了沒有?”
無咎又是雙手一拍,竟火光四濺。他有恃無恐般地走到公孫的身旁,頓覺個矮,忙又閃開,繼續出聲恫嚇:“識相的話,速速滾開!敢說半個不字,魂飛魄散哦!”
卻見老者看向左右,搖了搖頭:“所言差矣,我等並非鬼魂……”
這回換作無咎大感意外,愕然道:“爾等若非鬼魂,又是什麼東西?”
老者面呈怒容,叱道:“放肆!我乃鬼族中人……”
無咎難以置信,失聲道:“鬼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