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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到了峽谷的盡頭。
透過盤旋的陰風看去,一片黑暗的荒原呈現眼前。依稀可見,在那空曠而又遙遠的地方,有幾處微微的光亮似隱似現,還有一道接着一道人影,漸漸消失其中,或傳世重生,或達成輪迴的宿命。
而正當往前繼續尋覓的時候,無咎與甘水子相繼停下腳步。
只見峽谷的右側,有道人影來回徘徊。
竟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身着短衫,頭頂髮髻,眉目清秀,卻獨自衝着峽谷默默張望,好像在期待守候着什麼。
不用多想,所謂的年輕男子,雖形同真人,實則一具魂體。而彼此相隔三、五丈,生死陌路,互相不擾,應該沒有大礙。只是他詭異的舉止,有些反常。
無咎駐足片刻,兀自疑惑不解,見甘水子到了身後,繼續擡腳往前。
而便在兩人即將離開峽谷,急切的話語聲突然響起——
“我……我能否打聽一二?”
無咎禁不住腳下一頓,與甘水子面面相覷,皆滿臉詫異,雙雙循聲看去。
那個年輕男子,竟然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出聲問道:“有沒有遇見春兒,我……我與她……”
口音雖然古怪,尚能辨別,竟是在打聽人,只是急切的話語中透着幾分遲疑與羞澀。而他所問的春兒,又是誰?
無咎愕然道:“你……”
甘水子也不禁失聲:“他……他竟能出聲?”
一具魂體,應該能夠說話。而一具沒有修爲的魂體,竟然與生人說話,而且如此清晰,便不能不叫人感到驚奇。
“我叫小藍,春兒喚我小藍……”
男子自稱小藍,衝着無咎笑了笑,轉而看向甘水子,疑惑道:“生死沒有不同,陰陽各異罷了。這位姐姐問的好奇怪,我爲何不能出聲?”
甘水子神情尷尬,卻還了一個隨和的笑容。
姐姐的稱呼,竟然如此入耳。而同樣一個稱呼出自某人的口中,卻是另一番感受。
有人傳音:“他魂體凝實,與衆不同。在他眼裡,你我與陰魂無疑,且入鄉隨俗……”
“你是小藍?”
甘水子沒有理會,只顧衝着那男子微笑:“春兒是誰,你與她有何糾葛,緣何獨自在此,便不怕耽擱了輪迴往生?”
“不、不,我與春兒……”
小藍急於分說,似乎又不知從何處說起。
甘水子往前兩步,安撫道:“小藍莫急,有話不妨與姐姐說來。若能幫你一二,也是姐姐的榮幸啊!”
她溫柔的舉止,善解人意的話語聲,與往日裡判若兩人,儼然就是一個可親可敬的鄰家姐姐。
無咎猶自站在原地,凝神打量,隨即不耐煩了,傳音道:“哎呀,那只是個半大孩子,你虛情假意作甚,快快問他是否知曉星月谷的下落……”
甘水子猛然轉身,面帶怒意:“無咎,我並非如你想象的不堪,你再敢小人肚腸,便不怕遭到天譴……”
最厲害的咀咒,莫過於天譴的懲罰。
無咎像是怕了,撇了撇嘴不再吭聲。
“姐姐,出了何事?這位大哥……”
“啊,沒事。我讓他稍候片刻……”
甘水子轉過身來,已笑容如舊。
身後傳音又起:“女人善變,誠不我欺呦!”
小藍不明所以,羨慕道:“姐姐有大哥陪伴,真是好福氣!而我……”話沒說完,想起心事,他神色沮喪,再次衝着那黑霧緊鎖的峽谷投去深情一瞥。
甘水子笑意更濃,柔聲道:“你所問之人是誰,此地是何所在,且慢慢說來,姐姐洗耳恭聽!”
“嗯!”
小藍稍稍振作,隨後道出前因後果。
“我與後山的春兒,自幼相好,便約定成人之後,娶她爲妻。誰料她爹孃嫌我家境貧寒,不允婚事。無奈之下,我便帶着春兒遠走高飛。而她的爹爹極爲兇狠,帶人操持棍棒追趕。誰料禍不單行,我二人被逼上懸崖。眼看逃脫不得,春兒流淚起誓,與我生死與共,相伴永遠。我爲表誠意,便率先跳下懸崖,而時至今日,遲遲未見春兒追來。怎奈輪迴之路難以逆行,唯有就此等待。我怕她尋我不着,擔驚受怕。若是姐姐遇見她的蹤影,還望告知一聲……”
這位小藍,竟是一位癡情的人兒。
甘水子獲悉原委,唏噓不已:“你已等候了多久?”
小藍身形凝實,乍一看與真人無疑,他撓了撓頭,羞澀笑了笑:“我也記不清楚,數十年該有吧!”
甘水子意外道:“你……你竟然獨自等待了數十年之久?”
正所謂,輪迴之路難以逆轉,也沒誰能夠躲開輪迴的宿命,而一縷魂魄,竟在這陰寒之地,苦苦守候了數十年。
小藍輕聲道:“我怕與春兒分開,來世再難相見!”
甘水子依然難以置信:“既然輪迴之路難以逆轉,你如何躲開天地禁制、又如何承受酷寒而等到今日呢?”
“天地禁制?此地被人稱作幽冥界,是否與之有關……”
小藍神色茫然,旋即笑道:“我只管想着春兒,便也不覺寒冷。姐姐,你有沒有見過春兒,她與我年紀相當,貌如春花,她說她一日也離不開我……”
“可憐的人兒!”
甘水子感慨難耐,眼圈發紅。身爲女子,不免爲情癡所動。而身爲修士,見慣生死,看破世俗,早有猜測。她遲疑片刻,勸說道:“小藍,莫要癡傻……”
而話剛出口,便被強橫打斷——
“甘水子,給我閉嘴!”
始終站在原地袖手旁觀的無咎,突然出聲。見甘水子怒目相視,便要發作,他熟視無睹,呲牙一樂:“來時的路上,倒是見過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子,與那位春兒姑娘極爲相仿,許是迷失方向,猶在途中徘徊呢!”
小藍頓作驚喜,歡呼雀躍:“大哥所見之人,必爲春兒無疑,她果然也在尋找我的下落……
興奮所致,他已離地飄起,竟輕盈如風,而他的情義之重又令人動容。
甘水子於心不忍,叱道:“無咎,你……”
無咎擺了擺手,笑着又道:“小藍,你說此地被人稱作幽冥界,那人是誰?”
甘水子微微一怔,不再言語。
小藍依然隨風盤旋,沉浸在喜悅之中,隨聲答道:“一羣不願轉世重生的惡人,極爲兇狠霸道,而只要多加小心,便也無妨……”
“多謝,告辭——”
無咎道了聲謝,揚長而去。
甘水子只得隨後緊跟,而離去之際,心有牽掛,她忍不住回頭張望。
那個叫作小藍的年輕人,猶在峽谷前隨風盤旋,便好像他的春兒,隨時都會出現……
……
須臾,峽谷已被遠遠拋在身後。而沉默許久的兩人,再次爭吵起來——
“你何故騙他?”
“騙誰了?”
“你何曾見過春兒,爲何欺騙小藍?”
“不然怎地?”
“春兒根本沒有陪他跳崖,或許早已嫁爲人婦而子孫滿堂。小藍如此癡情,你怎忍心讓他苦守下去?”
“他不怕辛苦,何必阻攔呢?何況他喜歡呀……”
“他爲情癡呆,你卻存心害他!”
“你懂不懂得男歡女愛?”
“放肆!本人自幼潔身自好……”
“你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情,我有啊!與一個癡情人說實話,那纔是害了他……”
“你……淫賊,我……”
一片空曠中,爭吵的兩人停下腳步。
甘水子胸口起伏,臉色緋紅,眼光含怒,勢不兩立的樣子。
無咎攤開雙手,滿臉無奈。
“大姐,我是何等樣人,你該清楚啊,雖非君子,至少坐懷不亂吧,否則你……”
“住口!”
“你憐惜小藍,試圖加以點醒。而他已苦苦癡情數十載,併爲此放棄輪迴。你與他說真話,他會相信嗎?即便信了,你是否想過後果?倘若他傷心過度而殘魂不再,又該如何?”
“難道便任他空等下去?”
“空等,也是等啊,至少情有所寄,總好過痛苦一生。那種痛,你不懂!”
“你……你也痛過?”
“我……”
一陣陰風吹來,兩人尷尬無語。
甘水子伸手捂向胸口,似乎要體會心痛的滋味。而除了空虛,什麼也沒有。失落之際,她咬着嘴脣,佯作無意又問:“那讓你動情的女子,人在何方?”
無咎咧咧嘴角,臉上露出慣常的邪笑,旋即掰着手指頭,一本正經道:“我結識過的女子衆多,卻不知你問的是哪一個呢?”
甘水子尚自凝神聆聽,暗暗有些忐忑。誰料等來的話語,竟然如此的石破天驚。
她頓作羞怒,叱道:“我呸!你無恥——”
無咎卻如釋重負般地轉過身去,自言自語道:“幽冥界?一羣惡人……”
只見那遠方的虛無盡頭,又是光亮閃爍,彷彿從中呈現出山川河流與城廓的景象,在寂靜的黑暗之中顯得頗爲醒目而又令人神往不已。只是想要尋覓的星月谷,依然不知所在。不過,藉助漸漸消失的光亮看去,隱約有一羣人影奔着這邊飛來。
無咎的臉色微變,伸手示意:“怕什麼,來什麼,跟我走——”
此前他爲了避嫌,不願靠近甘水子,此時竟然親手帶着對方趕路,可見情形危急已迫在眉睫。
甘水子也察覺到了遠處的兇險,急忙抓住伸過來的手臂。
便在兩人離地躥起的瞬間,嗚咽的風聲響起……
……
ps:主角紈絝習性不改,要批評,希望他以後吃過苦頭,能夠接受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