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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無咎也在回頭張望。
見阿勝帶着阿三與馮田漸漸遠去,他輕輕舒了口氣。
交情?友情?
都沒有。
與那三個傢伙,全無情義可言。
而爲何又擔心他三人的安危,並屢次出手相救呢?是不是過於迂腐,或一廂情願的慈悲氾濫?
都不是。
又是什麼……
無咎從遠處收回眼光,再又掠過四周的人影。
正前方的三、四十丈外,乃是象垓、樂正與巫馬三位人仙長老。左右分別是宰靈、阿鮑以及阿重、阿健等築基高手。或許追趕匆忙的緣故,也或許此前加持陣法過於勞累,皆顯得神色疲憊而稍顯慌亂,卻各自劍光在手而殺氣騰騰。還有人悄悄移動,顯然要擺出陣勢而再行圍困。
“小輩,你已是築基圓滿?”
當陣法崩潰的瞬間,象垓抽身躲避,而以他的精明,又怎會忘了身後的動靜。見無咎試圖逃脫,他即刻帶人追了過來。所幸追趕及時,而那小輩似乎氣息紊亂,於是被迫留下斷後,或爲拖延片刻,卻又強作鎮定?
“哦,原來如此!”
象垓不愧爲人仙的高手,見識不俗。他遠遠打量,見無咎的修爲迥異,不由得暗暗吃驚,而纔有疑惑,已恍然大悟:“你竟然強行吸納隕鐵的靈氣與我等的法力,來成就了你自家的修爲?”
他左右的樂正與巫馬,連番受挫,神色鬱悶,而此時也看出端倪,相繼出聲——
“是他陣法的緣故?而一個小輩,怎會有如此逆天的陣法……”
“哼,他便不怕靈氣反噬而自食其果……”
“兩位所言極是!”
象垓緩和口氣,似有討好之意,待安撫了兩位長老,轉而又扶須冷笑:“呵呵,無咎,且不論你的陣法來自何方,而你吸納隕鐵所含的靈氣也就罷了,卻又貪圖五色石的便宜。仙元之氣,也是你一個小輩膽敢嘗試?誰料你又藉助陣法,將我等的法力竊爲己有。眼下你固然境界大漲,又是否氣息紊亂而難以調和?只怕修爲也難以施展,是否如此呀?”
如其所述,常人常理。
靈氣,來自五行。仙元之氣,則出於五行之外,介乎於陰陽之間。兩者同爲天地精華所在,卻迥然有異。而十五、六位高手所祭出的法力,各自氣機不同。倘若將其收歸一處,難免彼此衝撞而相互反噬。最終必將殃及自身,後果難以想象。
而有的人,不走尋常路,所謂的常理,對他也未必適用。
竊取法力?難以調和?
換作真正的築基修士,或許如此。而對於一個渡過天劫的人來說,靈氣也好,仙元之氣也罷,也不過是萬流入海,可謂多多益善。
不過,象垓倒是猜對了一點,那就是修爲的提升過於迅猛,一時氣息紊亂,法力遲滯,不得不稍緩片刻。也算是留下斷後,以便阿勝三人逃脫。而正是這短短的片刻,被他及時追趕上來。
無咎微微一笑,沒有忙着答話,而是伸手摸出一罈酒,這才揚聲道:“不是冤家不碰頭,一罈美酒泯恩仇!象垓,願否暢飲此酒?”
揮臂一甩,酒罈騰空而去。
他順勢拿出他的白玉酒壺,昂起頭來灌了一口。其輕鬆揮灑的架勢,全無身陷重圍的驚慌,反而以酒相邀,又好像藉口求情。
倘若能夠握手言和,倒也不妨樂見其成。
與玄武谷的恩怨,有些莫名其妙。恰是這說不清道不白的恩怨,使得彼此雙方一直都在打打殺殺而糾纏不休。
他真的不願四面樹敵,而冤家無處不在,沒分出個你死我活,終究難以罷了。
“啪——”
象垓尚未動作,一道劍氣突如其來,猛地擊碎了酒罈,隨即便聽有人罵道:“可惡的小輩,休得猖狂!”
巫馬,玄火門的人仙長老,脾氣火爆,性情乖戾。似乎見不得小輩裝模作樣,旋即還以顏色,一罈子苦艾酒,竟被他打得稀爛。
無咎的眉梢斜挑:“哦,敬酒不吃……”
而他話沒說完,又被兇狠打斷:“今夜此時,誰都逃不掉!”
無咎的神色一動,慢慢轉身。
只見早已離去的阿勝與馮田、阿三,竟踏着劍光從遠處返回。而三人的身後,則是緊緊跟着兩道御劍的人影。淺而易見,玄武谷早已在四周設下埋伏,恰見有人逃脫,隨即出手攔截。
“哎呀,我傷勢在身,又帶着兩人,豈敢莽撞,這可如何是好……”
“師兄,真的逃不掉了……”
“無咎師兄……”
三位夥伴被逼着回到原地,落在百餘丈外的草地上,顯得又是驚慌,又是窘迫無奈。而攔截驅趕的兩人雖已遠遠散開,依舊是嚴陣以待。
象垓得意笑道:“呵呵,小輩,你還有什麼花招,儘管使出來,我奉陪到底!”
“象垓長老,你何必囉嗦!”
巫馬極不耐煩,再次出聲打斷,隨即動身往前,掐訣一指:“無咎,受死吧——”
左右兩側的築基弟子蠢蠢欲動。
象垓卻是臉色一黑,隨即又似笑非笑道:“諸位,且看巫馬長老大顯神威!”
人仙長老要殺一個築基小輩,應該易如反掌。倘若湊熱鬧,只怕適得其反。
衆人暫且作罷,凝神觀戰。
“呼——”
但見夜空中火光閃現,初始一線,瞬間一片,繼而烈焰飛騰,卻沒有半點兒火熱,反倒是寒意森森而殺氣凌厲,直奔月光下的那道白衣人影呼嘯撲去。
而阿勝三人的去而復返,使得無咎很是苦惱。他兀自轉身回望,急急想着對策。誰料便於此時,寒意徹骨的殺氣已到了背後。他不敢遲疑,有心左右躲避,卻突然拔地而起,瞬息閃遁直上。
聽着象垓的言外之意,不僅僅想要來場單打獨鬥?
無咎閃遁而去,直上百餘丈。
而本以爲擺脫攻勢,誰料人在半空,一道熾烈的火光尾隨而至,旋即便如一朵焰火在夜色中綻放。瞬間火光滔天,威勢怒卷。前後左右烈焰熊熊,顯然是四面重圍而要置人於死地的陣勢。
玄火門,最爲厲害的神通,便是玄火之術。人仙施展的玄火之術,威力更是驚人。卻要看對手是誰,倘若對方也修煉過玄火之術呢……
而此時此刻,何去何從?
與之瞬間,十餘道御劍人影騰空而起。其中一位老者,飛身數百丈,擡手打出片片禁制阻擋,竟使得朦朧的月光頓添幾分晦暗。
那是樂正長老,修爲高強,老奸巨猾,他是要斷了自己最後的退路。
無咎似乎無路可逃,稍稍愣怔,霎時已被火光吞沒。他急忙一陣掙扎,終於閃身而出,卻依然玄火纏身,渾似一團火球從夜空中急墜而下。
“哼,我讓你形骸俱滅!”
一擊得手,巫馬殺氣更甚。他踏劍而起,直奔火球撲去,袍袖飛舞,擡手祭出一道劍光。
雙方一上一下,轉瞬接近。
相隔不過數十丈,急墜的火球突然炸開,從中躥出一個裹着銀色光芒的人影,竟是雙手高舉而狠狠劈出一道紫色的劍芒。
“你懂得玄火之術?”
巫馬微微錯愕,卻去勢不停,法訣掐動,所祭出的劍光帶着詭異的冷焰呼嘯而去。
“轟——”
強攻對撞,法力轟鳴。
冷焰劍光猛然一頓,光華刺目,殺氣狂亂,攻勢受阻。而紫色劍芒霎時崩潰,隨即一道人影凌空倒卷。
巫馬暗暗吃驚,急忙逆勢而上。
那只是一個剛剛提升至圓滿修爲的築基小輩,卻接連擋住自己的致命一擊。雖然落敗,而看起來並無大礙。倘若給他修至金丹人仙,誰敢與他正面較量?
決不容他活着,殺!
巫馬緊緊盯着那四肢亂舞的白衣人影,隨後猛追。而夜空中依然殺氣狂亂,刺目的光芒閃爍猶存。他只管直衝而去,並使出十成的修爲。冷焰劍光只不過稍稍停頓,隨即威勢大盛而呼嘯破風。
一而再而,卻事不過三。他堅信那個小輩在劫難逃,他要親手除掉一個心頭大患。
只見黯淡的月光下,一道人影猶在凌空翻滾,極爲的狼狽,顯然是自身難保。而又一道人影與一道拖曳着四、五丈光芒的冷焰飛劍,刺破夜風,撞碎光影,帶着無情的殺機,快如閃電一般怒撲而去。
勝負似乎已毫無懸念,生死只在旦夕瞬間。
恰於此時,夜風中突然多了一線淡淡的銀茫,猶如月華倒映,又似崩碎的光影而難辨分明。不,絕非難辨分明,而是來的太快,快如閃電,眨眼之間,近在咫尺。
什麼東西,怎會如此詭異?
巫馬有所察覺,驀然一驚,便要召回飛劍加以阻擋,卻爲時已晚。
他躲避不及,猛然揮動左手打出一串凌厲的玄火。
誰料玄火出手剎那,驚雷炸響,怒浪撲面,光芒刺目。隨即護體靈力“喀嚓”崩潰,腰腹之間猛然傳來巨疼。
“啊——”
巫馬大聲慘叫,禁不住低頭查看。一根白色之物,三尺長短,形同利劍,竟從前至後,貫通腰腹。隨之暴戾殺機撕裂氣海,扯動經脈,難耐的巨疼,令人不堪承受。只覺得渾身的法力在飛快消逝,朦朧的月光沉入黑暗。恍惚之中,他一頭栽下半空……
而此前尚在半空中翻滾的人影,突然衝向山谷並大喊大叫——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無咎從半空中急衝直下,而三位夥伴猶自杵在草地上擡頭張望。他去勢不停,一手抓住一個,又擡腳踢翻一個,隨即光芒籠罩四人而猛然沉入地下。
與之瞬間,氣急敗壞的怒吼聲在山谷中響起:“追,給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