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峽谷,十餘丈深,三、五里寬,兩側長滿了樹木。天籟小說
人在峽谷之中,暮色深沉而夜色降臨。
當間的一道河流,彙集着雨水,“嘩嘩”往南流淌。順流而去,十餘里遠處,峽谷東側的山坡上,搭建着數十間草舍,石壁上還鑿着石窟,顯然是蠻族部落的所在。
便在峭壁的石窟之間,另有一個丈餘寬,兩、三丈高的山洞。洞前圍着近百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獸皮裹體,一個個惶惶不安的模樣。其中的精壯者,拎着斧頭、砍刀,舉着火把,似乎顯得有些氣憤,卻又被長者阻攔,彼此在爭執不斷。
與此同時,一道清風透過雨霧,圍着人羣緩緩盤旋,片刻之後,倏然消失那黝黑的山洞之中。
山洞幽深,神秘莫測。
不過,從那羣蠻族的口中獲悉,山洞中藏着一塊祖上所留的神蹟,乃是千百年來,守護傳承的無上存在。而幾日前,突然有人造訪,阻攔不得,最終只得任其闖入山洞。有的說,那是兩個仙人。還有的說,那是兩個心懷不軌的妖怪。總而言之,族人們恐慌起來,便要隨後探明究竟,卻又怕冒犯神靈而殃及老幼,故而進退不定,等等。
怎會懂得蠻族的話語?
曾以抽魂煉靈的小法門,探查了那個半大孩子的識海,不禁弄清了他“天葬”生父的緣由,順便也弄懂了蠻族的言語修辭以及口音的含義。或許說起來不能自如,至少能夠聽得明白。
而那兩個仙人,兩個妖怪,會不會就是阿勝,與阿三?不管如何,查看一二總無大錯。爲免驚擾,施展隱身術而來……
黑暗之中,緩緩現出無咎的身影。
山洞像是天然而成,又不乏開鑿的痕跡,好像已經歷了無數年月,處處透着難以想象的神秘。
自踏入洞口,數十丈後,去向左拐,所在的地方,漸漸變得狹窄起來。而行走在丈餘高,四、五尺寬的山洞中,倒也未見異常。卻不知此去通往何方,所謂的“神蹟”又是怎樣。
無咎稍稍停頓,前後張望,擡腳滑出去三、五丈,悄無聲息地繼續往前。
而不過小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
無咎適時收住腳步,卻神情錯愕。
又是峽谷?
還以爲所在的山洞,應該曲曲折折,並通向地下的洞穴,或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而一路尋來,除了狹窄,與黑暗,腳下倒是頗爲順暢。正自狐疑之際,山洞到頭了。
這是一道峽谷,或者說,是一個環狀的山谷,數百丈方圓,如同塌陷而成,爲峭壁所環繞而四周不見出路……
無咎看了眼身後的洞口,轉而凝神張望。
原來所在的山洞,竟是橫穿峭壁而過。但見山谷之中,野草叢生,細雨飄飄,一片荒涼的景象。
而荒涼之中,有座石山?
無咎分開過人高的荒草,奔着山谷慢慢走去。
山谷的當間,隆起一塊高地,並非石山,而是一座石臺,或石塔。一座佔地近百丈,高達三十丈的石塔,並坍塌了大半,只剩半邊,靜靜矗立在夜雨之中。
無咎停下腳步,再次微微瞠目。
石塔,爲三尺見方的紫色大石壘砌而成,雖然坍塌,卻依然透着恢弘的氣勢。由下往下,漸趨漸窄,像個高高的祭臺,而頂端的一塊大石上,似乎有兩道人影晃動,一個瘦小,一個粗壯……
無咎運轉目力,不忘催動神識。
而黑暗的夜空,以及飄落的雨絲,好像擋住了神識,又或是那兩道人影相隔太遠,竟然一時看不清楚。
“阿勝前輩,阿三,你二人在此作甚,還不現身說話……”
無咎錯愕之際,忍不住揚聲呼喚。
沒有迴應!
石塔頂端的兩道人影依然在晃動着,而轉瞬卻又雙雙消失不見。
咦,那人影看着熟悉啊,豈不就是阿勝與阿三?他二人怎會來到此處呢,莫非聾了不成,竟對呼喚聲置若罔聞,或是故作玄虛……
無咎狐疑不解,低頭打量。
石塔坍塌的半邊,亂石堆積。而完好的一半,所壘砌的大石頭,如同石階,漸趨漸高,每層三尺,循其而上,便該能夠輕鬆抵達頂端。且石縫中長滿野草,很是破敗不堪。就是一處廢棄的遺蹟,或許有些來頭,而神識之中,又見不到絲毫的異樣。
而愈是尋常之處,愈是藏着古怪啊!
不然的話,那兩個傢伙爲何聽不見呼喚,也看不到自己,莫非是兩隻鬼魅,在雨夜中夢遊……
無咎遲疑片刻,還是按捺不住心頭的好奇。他撩起衣襬,擡腳跳上石階。
腳底穩當,沒有異狀。尋階再上,步步登高。
無咎卻突然停了下來,低頭俯瞰,轉而仰望,神色中透着幾分小心。
他在別人的眼裡,就是一個喜歡惹禍的莽撞之人。而若真的如此,只怕他也活不到今日。偏偏他又不喜歡辯解,哪怕是成了阿三口中的惡人,他也是撇嘴冷笑,卻從來不會放在心上。此時置身於莫測之地,他自有計較。
倘若以大石頭,當成臺階,所在的石臺,便有三十三層。
此時,人在十層,也不過三丈有餘,卻好像離地甚遠。陣陣風雨飄來,頓然給人一種置身於空曠虛無的恍惚。而不管是腳下的石頭,還是半邊石臺,均未見到陣法禁制,抑或是其它的異常,卻不知眼前的古怪從何而來。
而只要修爲法力尚在,料也無妨,若有不虞,及時脫身便也是了。
無咎收斂心神,繼續擡腳往上。
一步一個臺階,轉瞬二十四層。便於此際,持續多日的風雨,忽然間沒了。回頭俯瞰,整個山谷也同樣籠罩在寂靜之中;極目遠眺,好像回到了荒野之中而夜色無邊;轉而仰望,石塔頂端的兩道人影似乎清晰了幾分……
無咎的兩眼閃動,兀自疑惑難消,索性不作耽擱,隨即縱起身形而高高躍起:“阿勝前輩,阿三,何故給我裝聾作啞——”
人在半空,出聲叱呵。而坐在塔頂的阿勝與阿三,根本沒有動靜。
無咎的去勢不停,卻無暇多顧,而是回之際,已是滿臉的訝然。
縱身躥起的剎那,腳下的石階,便像是突然消失了。而隨着愈飛愈高,山谷沒了,荒野也沒了,只有莫名的黑暗與虛無充斥四方。不過眨眼的工夫,一片星光閃爍撲面而來,旋即月華獨明,夜空浩瀚……
“哎呦,師兄?”
“無咎——”
無咎落下身形,禁不住踉蹌了幾步,又頓然僵在原地,兀自目瞪口呆,
起身相迎的兩人,有血有肉,並非鬼魅,正是找尋多時而不見的阿勝與阿三。
其中的阿三,一驚一乍:“師兄,你也一步登天了……”
而阿勝卻是神情擔憂:“無咎,你怎會尋到此處?唉,看來你我三人都回不去了……”
無咎來不及多加理會,失聲道:“這是……?”
眼前沒了山谷,沒了風雨,也沒了石塔,只有無邊無際的夜空。即使立足之地,也是一片虛無,雖然不曾墜落,卻叫人不敢挪步而戰戰兢兢。擡頭望去,一輪圓月掛在頭頂,顯得頗爲的巨大而又明亮,便如一個丈餘大小的銀色圓盤而近在咫尺,竟然能夠看清上面的山川與溝溝塹塹,卻又彷彿虛空阻隔而遙不可及。
“還用問嗎,這是天上啊!”
阿三見到他的師兄,顯得很興奮:“我與師叔途遇蠻族部落,本待繞道而去,不料現洞穴,便尋覓而來,殊料登上石塔,一不留神來到天上。瞧瞧,那輪圓月,俗稱月亮,又稱太陰,幽熒,據說爲混沌初生之時所化。你我與其相隔如此之近,可不就是一步登天……”
什麼一步登天,分明就是禁制幻境!而此前的石塔早已破敗不堪,怎會生出幻境呢?
“我歇息五日,不見人影。兩位竟在幻境中逗留,何不離去……”
無咎已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猶自難以置信。他經歷無數,而今日卻是有些稀裡糊塗。幻境境隨着石階的登高而變化,着實罕見。他分說之際,禁不住在原地走動幾步。落腳之處,虛實不定。稍稍遠離,猶如失足之險而叫人膽戰心驚。尤其身形沉重,施展不出絲毫的法力,好像空有一身修爲,卻又根本無從施展。
“如何離去?”
阿勝盤膝坐下,苦澀又道:“本當是蠻族部落的一座古塔遺址,誰料其中禁制莫測。如今置身所在,過於兇險。我已在此琢磨了三日,依然不知如何脫身!況且你也有所嘗試……”他說到此處,擡手一指:“四處均爲虛空,且神識難辨,唯有方寸之地,尚可勉強落腳。一時大意不得,否則便有生死之危啊!”
“師叔勿憂!”
阿三倒是無憂無慮的樣子,安慰道:“即使幻境,也是難得啊!依着你我的修爲,修至飛仙境界,又是何其難也,今日恰好置身此間,倒要好好感悟一番!何況還有無咎師兄的陪伴呢,他也沒能倖免,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