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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着了?沒。爲啥啊?累。
無咎被劍符所傷,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口。
換作旁人,縱有靈威的抵擋,不是九死一生,也至少折去一條臂膀。
而他卻挺了過來,並還能裹紮傷口而自行歇息。要知道木申所祭出的劍符,太過凌厲,在襲來的瞬間,瘋狂的殺氣順着手臂而狂灌入體,儼然便要摧毀四肢百骸,乃至於全部的生機。兇險關頭,隱約覺着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道,從體內的四面八方奔涌而至,並將侵入的殺氣悉數圍剿殆盡,再緩緩散去。
古怪的一切,似乎又與懷中的短劍有着某種莫名的維繫!
那力道之所以說熟悉,源自於石柱的靈威。之所以又說陌生,是因爲它在短劍的維繫中,彷彿成了自己體內的一種氣息,並無時無刻而無所不在。
正因如此,整個人便像是經受了一場滌盪,以至於精血氣脈都被掏空了、替代了。那一刻,忘卻了劍口的疼痛,忽略了生死的恐懼,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的神魂精魄,只有難言的疲憊充斥着全身,並使人虛脫乏力而動彈不得。
究竟是怎麼了,莫非是將死之兆?
無咎卻清晰感受到了腹中的飢餓,他知道自己沒死,於是乎,抓取兩塊乳石吞下肚子,便躺在石榻上回想着曾經的一切。而無論怎樣苦思冥想,還是茫然不已。或是與仙道有關,這才隔行如隔山,既然弄不明白,暫時不理也罷,只是劍口慢慢疼癢起來,如百蟲撓心般讓人無從安靜。
不知不覺,一日過去……
無咎從榻上爬起,踉踉蹌蹌走向洞穴的角落裡,顧不得嚷嚷着“非禮勿視、非禮勿近”,只管解開衣衫而一通宣泄。乳石固然頂餓,終究還是石頭,那種穿腸而過的滋味,爽且痛着,卻不爲外人道哉!
他雖然舉止不堪,卻時刻戒備着,只要有人靠近,拎着褲子便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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丟人與丟命比起來,不可同日而語。
於是乎他去也匆匆、來也匆匆,抓了兩塊乳石吞下去,喝了幾口水,接着又躺下來閉目養神。似乎覺着,手臂上的劍口疼癢稍緩。
轉眼之間,又過兩日……
木申依然守在洞口,卻不再如從前那般的淡然自若。尤其是每當見到有人匆匆來去,他的腦門上便不由得冒起幾根青筋而兩眼噴火。
那小子吃了睡,睡了拉,拉完了再吃,吃完了再睡,且腿腳愈發利索,曾經的頹廢不堪也漸漸消失,分明就是一個好人的模樣。他原本傷勢慘重,根本不應該痊癒的如此之快。倘若啃石頭便能療傷止疼,還要丹藥何用?而他今日不再忙着睡覺,又在折騰什麼……
無咎回到石榻上,只覺着身下火辣如舊,不禁呲牙咧嘴,衝着屁股狠狠揉了幾下,旋即又神色微愕,兩手稍稍握拳,低頭看向左臂。
破碎的衣衫下,裸出的臂膀佈滿了血痂。曾經的劍口已然癒合,只留下一道醒目的黑色血痕。短短三日,傷勢大好。尤爲可喜的是,疲憊消失,手腳有力,比起從前來要更爲強壯矯健。難道是乳石所致,抑或是靈威之功?
在強敵的虎視眈眈之下,在生死危機的逼迫之下,在忍飢挨餓的折磨之下,在慘遭重創的兇險之下,竟然隱忍苦守了十來日,不僅沒死,還活得好好的,真乃邀天之幸,可喜可慶啊!
無咎僥倖之餘,得意難禁,長眉斜挑,擺了個箭步,又雙臂揮動比劃着架勢,吐氣開聲道:“這一招,衝鋒陷陣逞英豪!”他腰背一扭,裝模作樣搗出一拳:“這一招,兩軍陣前顯霸道!”其回首轉身,拉弓開箭狀,凜然喝道:“這一招,百萬軍中斬敵梟!木申,看我百步穿楊,取你首級……”
這位是個如假包換的書生,又是一位名符其實的公子哥,還是真正的將門之後,且對於抓雞鬥狗、尋釁打架的門道頗爲諳熟,如今死裡逃生之後,再加上傷勢痊癒而心中得意,頓時原形畢露,竟在石榻上舒展起筋骨來,還不忘衝着木申發出挑釁。
而他正自威風十足,卻又手腳一頓,沒趣道:“我還沒亮出家傳的殺敵招式呢,那傢伙就嚇跑了……”
洞口處沒了人影,木申消失了。
那傢伙又想故技重施,了無新意。誰再上當,誰便是一塊石頭!
無咎對於木申的離去,沒有放在心上,卻也不再嘗試走出洞穴,以免重蹈覆轍。他在石榻上坐下,伸手從水中抓起一把乳石,纔要張口去吃,又咧了咧嘴而神色自嘲。
這般整日裡啃石頭,十足一個野人。而玉井峰也是毫無道理,既然多日不見本人上井,也該派人前來查看,或許便可藉機脫險,總好過這般暗無天日的悽清孤冷。
還有紫煙仙子,爲何也不前來探望呢,是修煉正忙而無暇分身,還是忘了風華谷那個爲她朝思暮想的教書先生?
不會,她先是以玉佩相贈,又將本人留在玉井峰,且以丹藥相贈,足以表明她情有所繫啊!
嗯,你若有情,我便有義,願得芳心,白首相依,嘿嘿!
是了,曾經服下紫煙所贈的丹藥,當時並無異樣,而如今的變化,又是否與之有關?
無咎挽起了袖子,舉起了手臂。稍顯瘦弱的手臂與從前差不多,也不見有筋肉暴起的粗壯,而隨着拳頭的握緊,肌膚上的黑氣卻愈發明顯,像是黑色的血液在體內流動,並有莫名的力道在蠢蠢欲出。
難道是紫煙預知我的劫難重重,這才贈予丹藥,使我脫胎換骨,以便度厄脫困,再與她雙棲雙飛而逍遙於天地之間?
應該便是如此,不然劍傷絕不會痊癒得如此之快,且力氣大漲,假以時日,或許可以不用再怕木申那個傢伙!
只可惜本人沒有靈根,還是不能修煉啊。紫煙,下回給我一粒丹藥,要立地成仙的那種……
無咎的眼前不由得浮現出一道白衣婀娜的身影,頓時覺得心懷怒放而神清氣爽,好像眼前的陰寒幽冷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則是瓊樓玉宇、洞天福地。他興奮所致,擡腳趟過積水,走到一側的石壁前,舉起右拳便砸了過去。與之剎那,體內的力道循着手臂洶涌而出。
“砰——”
隨着一聲悶響,洞壁上出現一個深達寸餘的坑。
無咎看了看那堅硬的白玉石壁,又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手腕以及五根指頭有些清微的痠痛與麻木,卻是毫無發無損。
哎呀,好大的力氣,好硬的拳頭,竟將玉石給砸出一個坑,便是銅筋鐵骨也不過如此!木申,瞧見沒有,你的小身板比得上這玉石的堅硬嗎?再過個十天半月,說不定便可強弱逆轉,到時候別說我欺負你,哼哼!
而修煉不可懈怠,還須持之以恆!
如何修煉?啃石頭、睡大覺!
無咎回到石榻上,吞下兩塊乳石,接着仰面朝天躺下,伴隨着一道白衣人影,在春眸盪漾中悠悠然睡去……
……
轉眼之間,在地下的日子已過去了兩個月。
至少石壁上多了六十多道指痕,那是每回方便的時候留下的。每一道,便是一日。前後六十多道,便也意味着兩個月的光陰便這麼悄悄溜走了。
無咎從洞穴的角落裡站起身來,束好衣衫,伸手隨意一劃,洞壁上再次多出一道清晰的指痕,與之前的排在一起,由淺至深,前後的力道顯然不同。他滿意地點點頭,伸着指頭又虛戳了幾下,想象着木申慘叫的模樣,禁不住咧嘴一笑。
不過,當他移動石塊蓋住石坑的時候,還是微微皺眉而神色無奈。
石坑中的穢*物,不再烏黑,而是瑩白,看着與乳石沒啥兩樣,便是臭味也聞不着了。不用多想,如今是吃啥拉啥。而一度緩緩提升的力氣,好像也停了下來。是紫煙所贈的丹藥之力消耗殆盡,還是乳石的奇效就此完結?
此外,那個木申已多日不見人影。他是認輸作罷,還是躲在暗處準備偷襲?
不管他如何耍花招,本人是以靜制動而絕不上當。
無咎往回走去,纔將兩步,又呲牙咧嘴,忙伸手捂着屁股並深有感觸。若乳石無用,還是少吃爲妙。再這般下去,着實難以消受!
他回到石榻,盤膝坐下。左臂的劍傷早已痊癒,便是疤痕也沒留下。他又挽起雙袖,並微微握緊了拳頭。手臂上不再有黑氣閃動,只是白皙的肌膚似有異常,且散發着隱隱的黑澤,像是塗抹了一層怪異的污垢而又清洗不掉。不僅於此,身上也是……
無咎打量着自身的情形,依然是懵懂不明,索性不再多想,而是摸出兩本冊子來打發無聊。
《百靈經》很有用處,熟讀之後,不僅識得天材地寶,且略通藥理,算是多了一件安身保命的本事。而通曉《仙道輯錄》,懂得一些仙門的規矩,以後與修士、仙人來往的時候,會免去不少尷尬。只是這兩本冊子所載錄的東西還是太少,前後閱讀幾遍,依然弄不清自身的狀況的由來。譬如,力氣爲何變大了,肌膚爲啥變黑了,等等……
“砰——”
便於此時,洞口處突然傳來一聲清微的悶響,接着有驚呼聲響起——
“小心……”
“此處竟有陣法……”
“洞中有人……”
無咎正在翻閱着手中的冊子,聞聲不由一愣。他遲疑了片刻,忙將身上收拾了下,隨即拎着一把出鞘的短劍,慢慢離開石榻走向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