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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之中,三位老者並肩而立。↖,
三人均爲長衫道髻,鬚髮灰白,相貌修爲大致相仿,唯獨各自的神情有所不同。
其中的一位老者,身材稍顯瘦弱。他手扶長鬚,心緒不明。而他的眼光,卻在看着數百丈外那院落陣法拱衛的劍冢出口。
左邊的一位老者,個頭稍矮,膚色稍黑,傳音道:“想不到那人竟然殺了胡東、沈栓、富江等十數位築基弟子,豈有此理……”他憤怒難耐,禁不住回頭狠狠瞪了一眼。
不遠處站着幾位中年男子,正是從劍冢中走出來的弟子,皆不敢吭聲,一個個垂頭喪氣的模樣。
另外一位相貌清癯的老者,則是微微搖頭道:“如此倒也罷了,他竟然毀了萬劍峰。那把傳說中的神劍,必然丟失……”他說到此處,轉而又面帶苦笑:“龔師兄,你我百般算計,卻弄巧成拙,有道是天機莫測啊!”
被稱作龔師兄的老者,正是黃元山的龔元。他哼了聲,兩手一攤:“既然那小子爲了神劍而來,總不能讓嶽華山、靈霞山與紫定山佔了便宜。本想將他連人帶劍留在劍冢之中,誰料事與願違。葛師弟,你有無良策?”
葛師弟,名爲葛鬆,同爲黃元山的人仙長老。
他依舊是面帶苦笑,拈鬚說道:“事已至此,還能如何?”他似有疑惑,又道:“那小子究竟何方神聖,萬師兄……?”
萬師兄,便是居中的老者,黃元山的門主,萬道子。他隨聲答道:“據妙閔、妙山所說,那人欺師滅祖而十惡不赦!”
龔元很是不以爲然,猶自餘怒未消:“那兩位道友所言,又豈能輕信!只怪胡東行事不周,使得我黃元山陷入困境!”
“師兄所慮極是!”
葛鬆附和一句,又道:“嶽華山的項成子與紫定山的紫全,也是有所隱瞞啊!而涉及神劍的下落,沒人肯說真話!不過,我萬劍谷,早已佈下了天羅地網,那小子在劫難逃!”
龔元點了點頭,擡手一揮:“傳令下去,在那小子現身之前,任何人不得離開原地半步,以防他有機可趁——”
他身後的幾個弟子不敢怠慢,各自散去傳令四方。
萬道子似有斟酌,衝着左右的兩位師弟提醒道:“有關我黃元山的神劍,早已傳說紛紜,如今出了變故,最怕的就是走漏風聲而節外生枝。”他眼光示意,又道:“尤其那幾位遠來的道友,更要多加小心!”
龔元與葛鬆換了眼神,會意道:“不管那個小子是死是活,都要將他留在萬劍谷中……”
三人竊竊私語之際,遠處的幾人也沒閒着。
百丈之外,站着一對老者,一個臉色紅潤,一個神情陰霾,正是遠道而來的兩位靈霞山的長老。
妙閔一邊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一邊傳音道:“據黃元山的弟子稟報,那小子在劍冢之內無惡不作,呵呵,尚不知他有無得逞……”
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卻多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隨即又搖頭感慨道:“只當他逃出靈霞山,活下來已屬不易,誰料他又四處流竄,不僅得罪了紫定山與嶽華山,如今又在黃元山惹下偌大的禍端。嘖嘖,他是要與整個神洲仙門爲敵啊!”
“有話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妙山依舊是沉着臉,顯得很不耐煩。也難怪他心緒不佳,其中大有緣由。先是橫穿南陵,過有熊,走始州,眼下又來到青丘國的黃元山。輾轉十數萬裡,耗時大半年,只爲尋找那個無咎。而如今總算有了着落,卻又叫人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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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只是怕那小子的神劍便宜了旁人!”
妙閔笑了笑,話語輕鬆。
“哼,你我相交多年,我還不知道你的心思?”
妙山哼了聲,譏諷道:“你在意的並非神劍,而是那小子背後的高人。他在短短的幾年間,便成爲仙道高手,並四處找尋神劍,而不惜與各大仙門爲敵。其中的原因只有一個,妙祁師兄還活着……”
妙閔的笑臉一僵,反問道:“師兄活着又怎樣?”
“還能怎樣?找你報仇!”
“呵呵,真是笑話!師兄與我無仇無怨,何來報仇之說?”
“你心裡清楚……”
“呵呵,你萬里迢迢追到此處,無非想要找到師兄的下落,再借機除掉他而以絕後患,又何必將我牽扯進來……”
“是非曲直,終有水落石出那日!”
“哦,拭目以待!”
兩人話不投機,沒說幾句便爭執起來,索性再不吭聲,各自默默想着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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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對師兄弟的百餘丈外,另有三人遙遙相對。
其中一位銀鬚長眉的老者,正是嶽華山的門主,項成子。滿臉戾氣的老者,乃是紫定山的紫全。五官端正且神態謙和的中年人,則是石頭城的嶽玄。
項成子手拈長鬚,神態威嚴:“嶽玄,你爲了項家而四處奔波,已足夠辛苦,老夫心裡有數!而你一個世家子弟,還是遠離仙門紛爭爲好。眼下大戰在即,你不妨先行迴避!”
嶽玄躬身一禮,悄悄離去。
項成子的眼光掠過山谷,在萬道子,以及妙閔等人的身上稍稍停留,轉而問道:“紫全,你是否爲了那個無咎身上的神劍而來?”
紫全不敢怠慢,舉手答道:“我紫定山的神劍,早已丟失。故而,晚輩此行只爲報仇而來!”
項成子沉吟片刻,自顧又道:“我與方丹子有過交情,倒是聽他提起此事……”
紫全低頭不語,神色變幻。
便在兩人對話之際,嶽玄已在幾裡外的山腳下止住腳步。他沒有就此遠去,或者說戒備森嚴的萬劍谷也不容他擅自遠去。他獨自躲在一旁打量着四周的情形,並留意着劍冢出口的動靜。當他見到嶽瓊的身影,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而不過少頃,又是疑惑叢生。
瓊兒也不給她爹爹打個招呼,她在幹什麼?
還有那個無咎,依然沒有現身。而面對如此天羅地網,他再無僥倖之理。只是他年紀輕輕,倒是可惜了!
便於此刻,劍冢出口似有異狀。
遠遠看去,聚集在石碑前的人羣稍顯混亂。萬道子、妙閔,以及項成子、紫全等人,不約而同散向四周,隱隱擺出了一個數百丈方圓的巨大陣勢。山谷兩端的二三十個築基弟子,同樣的蓄勢以待。中元峰後山門前,三四百個羽士弟子則是羣情振奮。
與之同時,有人慢慢穿過雲霧封鎖的隘口。
一個古怪的院落出現在眼前,卻空空蕩蕩一無所有。四周乃是高高的石牆,似有禁制在頭頂閃爍。正前方豎着兩個石頭門柱,當間的門戶大敞。一側建有閣樓,其中好像有修士把守。
此人腳下不停,慢慢穿過院落走到門外。忽而見到門旁的石碑下聚集着大羣的人影,還有遠處莫測的陣勢,他不由得腳下一頓,身子微微顫抖,伸手抓緊了肩頭的包裹,隨即又緩緩挪開幾步而回頭張望。
在門外等候多時的衆人有些大失所望,其中兩個女子則是面面相覷。
走出門外的是個十六、七歲的年輕男子,粗布衣衫,神色惶惶,還揹着包裹,且只有羽士兩層的修爲,與傳說中的某人相去甚遠。
便於此時,院中再次雲霧閃爍。不過瞬間,又有一道人影出現在院中。
只見他一襲玄色長衫片塵不染,清秀的面龐上兩道劍眉斜豎,隨意不羈的神態中透着幾分輕狂,尤其他頭頂插着一個醜陋的金簪子,整個人顯得不倫不類而又卓然不羣!
衆人頓時屏息凝神,又忍不住竊竊私語——
“是他!此前易容,如今方爲真身!”
“無咎?便是那個殺了無數築基高手的無咎?”
“除了他,還能有誰?”
“天吶,黃元山興師動衆,便是爲了對付他一人……”
無咎穿過封鎖的雲霧,走到了院中。而他尚未看清四周的情景,身後“砰”的一聲悶響,來時的隘口已然消失不見,只剩下兩扇數丈高的石門緊緊關閉。石門之上的玉石橫匾上,還有四個斑駁古樸的大字:萬劍歸極。
耗時一月,終於走出了劍冢?
無咎衝着那橫匾稍稍端詳,轉而又擡頭仰望。他好像對於院外的動靜毫無察覺,只顧着沉浸在重見天日的感慨之中。只是頭頂罩着一層禁制,便如晴空的陰霾而讓人難以痛快。
他仰望了片刻,“啪”的抄起雙手,不慌不忙踱着方步,一搖一晃往前走去。
不消片刻,兩道高大的門柱,以及簇擁的人羣,還有那塊“萬劍谷”的石碑已是近在眼前。
揹着包裹的年輕男子往後退了兩步,又故作鎮定地拱了拱雙手。他再無此前的憤恨,稚嫩的面龐多了幾分仰慕而又敬畏的神色。
無咎的腳下稍緩,衝着那個年輕男子微微一笑,轉而擡起眼光掠過遠近四周,依舊是帶着漫不經心的隨意。而不過剎那,他突然擡腳往前,從兩根石柱拱衛的門戶之間急躥而過,隨即身影閃動而一飛沖天。
“轟——”
一聲悶響在山谷中炸開,猛然禁制光芒閃爍。
無咎一頭栽下半空,卻未作掙扎,而是直直墜落,竟“砰”的一聲沒入地下。誰料眨眼之間,他又從地下搖搖晃晃冒了身影。
便於此時,七道人影從遠處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