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家堡的孫舞娘與桀正,與我石頭城素有仇怨,對我岳家的血瓊樹,更是窺覷已久。於是,家父便與我暗中設下計謀,借血瓊盛開,以及小女築基之名,遍邀各地道友前來道賀。果不其然,孫舞娘與桀正雙雙中計,爲家父所重創,並被生擒活捉。不過……”
“我岳家只顧着防備敖家堡,誰料節外生枝。血瓊樹還是被孫舞娘趁亂搗毀,而最爲珍貴的血瓊果,卻是不翼而飛,原來強賊另有其人……”
嶽玄說到此處,猶自鬱悶難耐,舉杯一飲而盡,隨即又恨恨嘆了一聲。
水雲榭中,在座的衆人神色各異。
項龍點了點頭,深表同情。
項妮微微錯愕,顯然沒有想到岳家遭遇的變故竟然如此的曲折驚險。
嶽瓊則是咬着嘴脣,胸口輕輕起伏。她築基之初,便遭遇挫折。那曾經的一切,更像是一種屈辱!
祁散人還是心無旁騖的樣子,斟滿了杯酒,輕輕啜飲之後,旋即閉上雙眼愜意不已。
而無咎的手裡多了個玉盤,並伸出拇指食指,捏着盤中的鮮果,一個接着一個往嘴裡丟。圓圓紅紅的小果子,圓潤剔透,酸甜多*汁,比起昨晚的青果子要好吃許多呢。
“卻不知強賊來自何方,血瓊果有無下落?”
嶽玄放下酒杯,臉上似有怒意:“賊人一老一小,乃兩個築基的高手,擅長於隱匿藏形,且詭計多端而令人防不勝防。家父猜測,那應該是來自於仙門的高手。故而,我特來稟報於項兄知曉。項家交遊廣闊,且與嶽華山淵源匪淺,還望項兄不吝相助。縱然尋不回血瓊花,也要讓賊人得到應有的懲處!”
他說到此處,衝着身旁的項龍拱起雙手。而項龍尚未應聲,坐在對面的項妮好奇問道:“世伯,賊人姓字名誰,又何相貌特徵?”
嶽玄想了想,尚未答話,嶽瓊搶先說道:“老的不知姓名,小的自稱公孫先生,至於年歲與衣着打扮……恕我冒昧,倒是與這兩位嶽華山的高人相仿!”
祁散人依然閉着雙眼,好像還沉浸於美酒之中而難以自拔。
無咎吃着果子,眼光一閃,似有尷尬,淡淡說道:“這位嶽姑娘真是有趣,莫非賊人也像我這般的醜陋?”
老道可以借酒遮面、裝聾作啞,而他卻不能無動於衷,否則有失他仙門高手的尊嚴。
嶽瓊上下打量,搖頭說道:“他比你長得好看……”
無咎禁不住咧嘴微笑,有滋有味地再次捏起一個果子。
而嶽瓊接着又道:“賊人固然相貌不俗,卻是一個人面獸心之徒!”
無咎的手指猛一哆嗦,捏碎的果漿濺了一臉。他佯作鎮定,伸着舌頭舔舐*着嘴脣。
“呵呵!”
祁散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酒壺與酒杯,卻又忍俊不住地連連搖頭:“呵呵,如今世道矇昧,人面獸心之徒,又是何其多也!”
項龍顧及好友的情分,適時懇求:“岳家之不幸,同爲仙道之不幸。還請彭兄主持公道!”
祁散人手扶長鬚,滿口應承:“不勞分說,義不容辭啊!本人定要稟明於嶽華山,以及各家仙門知曉,斷然不容宵小猖狂!”
嶽玄鬆了口氣,急忙舉手致謝。
便於此時,幾道男子的身影匆匆而來。爲首的是個三四十歲的中年人,一襲絲袍,面色白皙,頜下短鬚,儀表不俗,周身上下散發着築基高手纔有的威勢。隨後的則是一位老者,與一位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同樣是修爲在身,各自羽士五層與羽士六層不等。
項龍擡手示意,分說道:“此乃族弟項雄,帶着小兒項娚外出有事,今日迴轉……”他又指向在座的衆人,笑道:“這是嶽華山的彭道兄、董道兄,以及石頭城的岳家父女……”他話沒說完,詫異道:“老全,你不在北峰照看藥園,何故來此?”
轉眼之間,一行三人到了亭榭之中。
項雄叔侄應該與岳家父女相熟,舉手致意,接着好奇看向居中而坐的一老一小兩位修士,不敢失禮,各自口稱道兄與前輩。而叫作老全的老者纔要出聲,被項雄張口打斷:“兄長有所不知,我家的園子昨夜遭賊。老全驚慌難耐,唯恐責罰。恰逢我與甥兒今日回山,便帶他前來稟報!”
項龍大爲意外,不由得站起身來:“老全,園圃出了何事?”
在座的衆人適逢變故,紛紛起身。
項妮見到族叔與兄弟到來,還想問候幾句,卻已忍不住微微色變:“我千翠峰逍遙避世數百年,從未出過亂子呢……”
嶽瓊伸手攙扶着項妮,以示安慰。她如今已是築基的高手,卻還保留着姐妹情誼。只是她此時的關注,並非項家的園圃。
祁散人頗有高人的派頭,慨然有聲:“朗朗乾坤,誰敢放肆?”而他眼光一瞥,禁不住輕咳一聲。身旁的某人雖然跟着站起,卻兀自低着頭吃着果子。
老全,本名項全,乃項家的族人,應該有着種植藥園的職責。他拱了拱手,焦慮的神情中帶着幾分怒意,憤憤道:“我千翠峰的園圃,位於千丈峰巔,外人難以入內,從來都是安然無恙。今早我如同往常一般,前去打理,孰料園內的數十株百年靈藥,竟然丟失殆盡,即使尚未成熟的青蛇果,也未能倖免!”
老頭又是心疼靈藥,又是氣鬱攻心,禁不住跺了跺腳,咬牙切齒啐道:“那天殺的賊人,不僅手段嫺熟,且缺德陰損,一株靈藥都沒給我留下,還請家主將其擒獲,不碎屍萬段而難消我心頭之恨啊!”
“啪——”
項龍驚愕片刻,猛然拂袖離座。木几上的玉壺、玉盤“嘩啦”落地,頓時酒水與玉屑一片狼藉。他察覺失態,強作鎮定:“想不到賊人竟敢如此猖狂,讓兩位道兄與老友見笑了!我要前去查看,暫且失陪!”
正當宴客之時,家中遭竊,丟人不說,且損失慘重。這事兒不管攤到誰的頭上,也要怒髮衝冠。況且賊人來歷莫測,着實不能掉以輕心!
嶽玄仗義道:“我與老友相交多年,此事絕不能袖手旁觀。且同去查看……”而他話音未落,忽而有人怒道:“真是豈有此理!當我嶽華山好欺負是也不是?”
祁散人已是縱身飛出亭榭,隨即腳踏飛劍,大袖飄飄,昂首睥睨:“園圃所在何處,我要親自前往——”他沒有忘了某人,威嚴喝道:“董師弟,隨我擒敵!”
有了仙門弟子的助威,聲勢大不一樣。
項龍、項雄頗感欣慰,各自飛身而出。嶽玄與嶽瓊也是不甘落後,相繼踏着劍光到了半空。而地上的項老全、項妮、項甥則是直奔後院,並揚聲示意:“院外便是北峰……”
亭榭之中,只剩下了無咎一個人。他看着木几上的幾個空盤子,意猶未盡般地砸吧着嘴,如釋重負地甩着大袖,擡腳凌空踏去,人在池塘之上,腳下已多了一道劍光,旋即悠悠飛起。
轉瞬之間,六道御劍的人影到了千翠峰的北峰。
項妮三人隨後而至,直接跳上了後院的院牆。
居高俯瞰,不遠處的一片園圃盡收眼底。園圃地處偏僻,且陣法籠罩。若非親臨實地,還真的難以察覺。只見陣法尚且完好無損,而其中卻是土坑遍地而滿目的狼藉!
項龍看着腳下的園圃,只覺得慘不忍睹:“數十株百年的靈藥啊,還有尚未成熟的青蛇果,斬早除根莫過於此,真是可惡……”
項雄苦笑道:“青蛇果的果樹尚在,實乃萬幸!”
項老全與項妮、項甥站在牆頭之上,擺手嘆道:“青蛇果要二十年一成熟,可惜了啊……”
嶽玄凝神之餘,出聲道:“賊人應該早已遠遁,且來去無聲無息,想必擅長陣法丹道,且由此入手追查!”
無咎跟着一行人踏劍懸空,卻躲在人羣之後,很是深以爲然,自言自語道:“嗯,所言不差!”
項龍似有無奈,搖頭道:“倘若賊人真的遠去,又該如何追查?”
嶽瓊忽然回首一瞥,轉而出聲道:“千翠峰數百年安然無恙,爲何突遭異變,還望世伯三思……”
這女子已是築基修士,還稱呼項龍爲世伯。看來修仙人家,也是不能免俗。而她的話語中,爲何不懷好意呢?
無咎似乎有些心虛,嘴巴動了動,又擡手撓着臉上的疙瘩,神色中透着幾分莫名的不安。
嶽玄深知女兒家心細,愕然問道:“妮兒所言何意?”
嶽瓊稍稍遲疑,答道:“此處極爲偏僻,外人未必知曉。我是說……”
六人踏着飛劍懸空而立,彼此相隔不遠。
項龍將那對父女的對話聽在耳中,神色中似有所思。
“呵呵,其實不然!”
祁散人突然大笑了兩聲,引得在場的衆人看了過來,只見他手扶長鬚,高深莫測道:“此處的陣法看似嚴謹,卻存有破綻,但凡懂得遁術,便可從地下輕易入內。我已知曉賊人的去向,他斷然逃不出天羅地網!”
項龍忙道:“還請道兄主張!”
祁散人微微點頭,凜然又道:“容我返回山門稟報,以便帶着衆位師兄弟前去緝拿賊人。三兩日之後,必見分曉!不過……”
項龍慶幸道:“有嶽華山的衆位高手出馬,豈容賊人囂張!”
祁散人又是呵呵一笑,接着說道:“不過,在返回山門之前,我與師弟還要前往項家的祖祠,拜祭上香,以了卻門主他老人家的一樁心願。如若不然,難以交差啊!”
無咎猶自人羣的背後左右張望,忙不失時機附和了一聲:“嗯,師兄所言大善!”
項龍感慨不已,連連答應:“血脈傳承,千年相繼。家祖福萌後人,我等小輩感恩不盡!道兄,隨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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