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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的溪流邊,破陣營的宿營地。
百十來個兵漢,已是匆匆收拾妥當並聚到了一處,卻又看着自家的將軍而神色茫然。
之前軍令無誤,要在此處休整兩日。
如今一日未過,四周也是毫無動靜,公孫將軍卻要兄弟們動身啓程。而將軍他身着賞賜的金甲,分明得到王庭的倚重,本該意氣風發,緣何又神色冷峻而舉止異常呢?
無咎無暇細說,揮動左手的夔骨指環,又將兩個皮囊翻轉傾倒,地上頓時多了一大堆金銀珠寶。
衆人眼前閃亮,禁不住驚噓了一聲。
地上的金錠,怕不有上萬之數,再加上數千白銀與珠寶,真是好大一筆財富。
“我湊了一些錢物,應該可以讓破陣營的兄弟們,以及那些孤兒寡母過活半生。且將金銀帶回去各自分了,切勿遺漏、不均,煩請寶鋒與刀旗兩位大哥料理善後!”
無咎簡單分說幾句,又不容置疑道:“諸位即刻啓程返鄉,從此解甲歸田遠離沙場。此外……”他伸手解下金甲連同金盔扔在地上,又從頭頂扯斷一截黑髮塞到寶鋒的手上,不無苦澀道:“寶鋒大哥,將此連同我的盔甲埋在我爹孃的墳前,權當我陪着二老盡孝了,那座荒山,便稱之爲盔甲山吧!”
他的夔骨指環中,原本就存放着一堆金銀珠寶,曾想着用來買大院子,過上妻妾成羣的富足日子,後來返回都城的路上,也着實揮金如土闊綽了一回。如今爲了撫卹破陣營的兄弟,他根本沒有多想便傾囊所有,唯恐不夠,又從倉位等人的手中搶了一筆。錢財事小,能給那些死去的兄弟們一個身後的交代纔是大事。否則絕非叫人心痛這麼簡單,只怕一輩子都要爲之愧疚不安!
而接下來又能否返回都城,他不知道。或者說,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對那些孤兒寡母。他只能竭盡所有,以求補償安慰;並嘗試着將過去的歲月都埋葬在那座荒山之上,但願一切有個了斷。
寶鋒看着手上的斷髮,詫異道:“公子,你是要丟下兄弟們?”
斷髮明志,乃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決絕。他似乎有所猜測,忍不住擔心起來。
“公孫公子,你我兄弟不離不棄……”
“公孫將軍……”
衆人不明究竟,急忙出聲挽留。
無咎擺了擺手,打斷道:“兄弟們的情義,我無咎永世難忘,奈何朝不保夕,只能有緣相會了!諸位若想成全於我,還請速速離去!”見四周的衆人還是依依不捨,他轉身拉過自己所乘的坐騎,取下馬鞍上的黑劍,牽着繮繩遞給寶鋒,沉聲喝道:“寶鋒大哥,收好金銀上馬啓程!”
寶鋒不敢抗命,只得將斷髮小心收起,又將地上的金銀分開裝了馱在馬上,並帶上那套盔甲。隨着一聲令下,百十來號老兄弟相繼騎馬離去。而走出老遠,他忍不住回頭張望,耳邊傳來清晰而又愧疚的話語聲:“我公孫無咎,對不住那些孤兒寡母啊……還有老呂,便讓那破宅子陪着他吧……”
寶鋒重重點了點頭,眼圈微微發紅。
與其想來,公孫公子並非常人,所走的路也與常人迥然有異。而相處一場是緣分,匆匆離別見真情,對於兄弟們來說,如此足矣!願他逢凶化吉,事事如意!
無咎目送着寶鋒與破陣營的老兄弟們離去,只待那百餘騎走出山谷,並漸漸消失在十餘里之外,他這才拎着黑劍轉過身來。
不遠處的山坡上,孤零零插着一支兩丈多長的旗杆。那面沾滿血污的破舊戰旗低垂着,即便風來,也沉沉的不爲所動,好像其中的戰魂已然遠去,不知是在金戈鐵馬的戰場上徘徊忘返,還是沉迷在風沙號角聲中不願醒來。
無咎將玄鐵黑劍收入夔骨指環,走過去拔下旗杆,將戰旗摺疊一併收起,轉身離開山坡直奔王帳的方向而去。他一邊走着,一邊打量着山谷中的風景。
恍惚覺着,撲面的涼風之中,帶着幾絲殘留的寒意,還有大地甦醒的氣息,以及草兒拔節、春蟲破殼的聲響,從四方緩緩而來,又浩浩蕩蕩充斥天地……
當再次回到王帳所在的山坡前,正午的日頭已偏斜下去。
無咎衝着守門的侍衛舉起雙手,示意身上沒有佩帶兵器,接着長驅直入,大步走進帳中。
“公孫無咎,緣何耽誤這般許久?”
帳內依然是燭火通明,人影晃動,卻多了杯觥交錯的喧鬧聲,顯然是到了酒酣興濃的時分。姬少典與左右的幾位長輩皆是臉色酡紅,猶在舉杯不停,回頭見到無咎現身,他好像很是氣惱,打了個酒嗝之後,搖搖晃晃起身離席,大聲叱喝:“速速過來,本王要罰你三杯……哈哈……”而他挪步之際,紫鑑與紫元兩位修士端着酒杯左右陪同。
無咎進了大帳。
大帳內,縱情盡歡的多爲少典的部屬。姬魃依然坐在席間,獨自默默低頭飲酒。其身旁的紫全與紫真兩位修士,也是稍顯沉悶。或許姬魃失勢而威風不再,便是他與他的親信,也顯得與四周的喧鬧格格不入。
而祁散人正在不遠處拉着一箇中年壯漢拼酒,並搖頭晃腦行着酒令,什麼“說時運,嘆流年,光陰釀成酒一碗”;“走青樓,遇紅顏,陌路相逢酒一罈”。對方被他一杯接着一杯灌得臉紅脖子粗,他卻樂此不疲。
無咎瞥了眼祁散人,擡腳往前走去。
姬少典停了下來,舉杯等候,明亮的燈光中,他酡紅的臉上帶着笑意。而他的兩眼之中,卻神色莫名。
紫鑑與紫鑑突然搶步而出,相繼出聲叱問:“公孫將軍,你緣何動手打人?”
“私人恩怨!”
“你的破陣營又爲何擅自離去?”
“少典殿下有令在先,故而遣散了破陣營!”
無咎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在場的修士高手,索性坦然相告,接着從席上抓起一壺酒,衝着姬少典示意道:“殿下恕罪,容我自罰三杯!”
紫鑑與紫鑑相互換了個眼色,雙雙往後退去。
姬少典這才踉蹌着迎了過來,笑得愈發開懷:“哈哈,兄長真是痛快……”
無咎舉起玉壺,張嘴猛吞,一壺酒瞬間見底,他意猶未盡,再次抓過一罈酒:“既然殿下有說和的美意,在下又豈敢不識擡舉。姬魃殿下……”他竟然轉身走向姬魃,帶着遲疑的神情說道:“你且回我一句話,我便敬你這壇酒!”
爲了一句話便與仇家敬酒,意味着冰釋前嫌。他這是在示弱,或是低頭認輸。
姬少典喜出望外,連聲催促:“哈哈,正如我願也,還請王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莫要辜負了公孫無咎的苦心……”
姬魃坐着沒動,慢慢擡起頭來,陰沉的臉上透着錯愕的神色,接着又兩眼眯縫,像是要看透某人的假象。少頃,他狐疑道:“你……欲知何事?”
他身旁坐着紫全與紫真,同樣是眼光凌厲而神情戒備。
無咎稍稍站定,許是巧合或也有意,他與姬少典以及姬魃之間,彼此三方均相隔一丈多遠。他長長嘆息一聲,低沉道:“我想尋回妹子的骸骨,以便讓她陪伴在爹孃的身邊……”
姬魃手撫着鬍鬚,兩眼審視不停。
而無咎卻是看着手中的酒罈,一臉的悽苦與無奈。
姬魃點了點頭,思索片刻,沉吟道:“你那妹子……我早已忘了……哦,好像是被扔在了獸園,應該沒有骸骨留下……”他舉起酒杯,似有歉意:“算我有過在先,改日我送你二十個處子聊以彌補……”
無咎依舊是看着手中的酒罈,兩眼有些發直,牙關“嘎巴”響動了聲,嘴角露出一抹慘笑。
人死了,姬魃根本沒有放在心上,而扔進獸園,便是餵了豺狼虎豹。而他竟然要以二十個女子,來償還我那妹子的性命?
“啪——”
便於此時,一記耳光響起。衆人尚在關注,猛然一驚,卻見當事者雙方一站一坐沒有動靜,另一端的席尾卻是有人大聲叫罵起來。
“你……你爲何打我?”
“敬酒不吃、吃罰酒,本道打的就是你……”
一個醉眼迷離的壯漢捂着腮幫子,很是憤怒的模樣。而與其飲酒的祁散人也是酒氣熏天,搖搖晃晃起身,竟是擡腿一腳:“本道乃是仙人,你一個凡夫俗子豈敢以下犯上……”
好像是兩人吃醉了酒,如此情形倒也尋常。有人酗酒爛醉,連爹孃都不認。
不過,那爭執的雙方並非一般人物。一位乃是將軍,在王族中輩分不低。而另外一位則是修士,軍營中的供奉。便是如此兩人,竟然醉酒滋事。尤爲甚者,一人被連打帶踢,直接滾倒在地,將案几推翻一片,頓時酒肉杯盞一地狼藉。而老道卻是不依不饒,瞪着一雙醉眼手指四方罵道:“爾等盡爲草芥,豬狗不如,下賤東西……”
這罵得也太難聽了!
慶功宴上非權即貴,更有兩位王族殿下,便是仙門的高人也要禮讓三分,如今卻被一個算命的老修士給痛罵一頓而無一倖免。更何況他並非紫定山的弟子,而是一個修爲不堪的年邁散修!
“小輩放肆,將他趕出去——”
紫全拍案而起,怒聲呵斥。在場的修士之中以他的修爲最高,他當然要帶頭出聲。
幾個紫定山的修士不敢怠慢,動身撲向奔向祁散人。
而老道發起酒瘋來真是不得了,至少有過雲霄樓的戰績,又是一陣跳腳怒罵:“爾等身爲修士,不分青紅皁白,聯手對付同道,與畜生何異……”他話音未落,擡手扔出一把紙符。
“砰”的一聲,大團火光炸開,卻沒有燒着對手,反倒是嚇得在場的衆人驚慌四散。
“哎呀呀,本道寡不敵衆,走也——”
祁散人出手落空,似乎酒醒,轉身便跑,眨眼間躥出了帳門。
正當混亂之時,便聽有人驚呼:“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