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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劍中的陣法,一分兩半。
一半無人,另一半成了冰靈兒的隱居之所。其中擺放着木榻、木幾,與明珠煉製的燈盞。淡淡的珠光下,她獨自坐在榻上,舉着絲帕,面帶笑容。
白色的絲帕,繡着幾片花瓣,色彩紅豔,栩栩如生。
只見冰靈兒拿出絲線,張口噴出一道精血。暗紅的絲線,頓時明亮起來。她的小手就勢揮舞銀針,絲線翻飛,片片紅豔的花瓣相繼呈現……
“繡花而已,竟耗費精血,這丫頭,也是癡了!”
無咎注視着陣法中的情景,有心勸阻,又不忍驚擾,只能暗暗埋怨一聲。而他剛要收回神識,又看向遠處。
魔劍天地的角落裡,有四團黑影,雖然靜臥不動,而碩大的個頭,古怪猙獰的外貌,以及陰森莫名的氣勢,無不令人望而生畏。
四大凶獸?
數百獸魂,經過不斷的吞噬,僅剩下四頭,成了所謂的四大凶獸。鬼赤見多識廣,稱之爲大儺兇獸的雄伯、伯奇、強梁、窮奇。
猶還記得,神洲萬靈谷內,也有四大凶獸之魂,叫作饕餮、窮奇、檮杌與混沌,與此間的兇獸相彷彿,或許只是稱呼的不同?
管它叫什麼呢,能夠對付強敵,足矣!至於如何驅使,倒是要琢磨、琢磨。
“無先生——”
無咎收起手中的魔劍。
龍鵲、夫道子,出現在他的身後。
“龍兄、夫兄!”
“狀況不妙啊!”
“無先生,請看——”
龍鵲與夫道子坐在無咎的身旁,擡手示意道——
“短短的半日過去,城外又多了數十萬人。”
“來勢之快,難以想象……”
無咎凝神看去,皺起眉頭。
遠處的雪原上,已聚集了一百五、六十萬人,再加上成羣的獸影,雲闕城的四周已被圍得水泄不通。卻依然有神族弟子,叢遠方源源不斷的趕來。
“憑藉戰車,或能強行突圍,而原界的晚輩弟子,不知還能活下幾人。”
“無論是棄城、或堅守,皆凶多吉少,處境從未這般艱難。”
“如何是好……”
“無先生……”
龍鵲與夫道子帶着夔龍衛的兄弟們已整裝待發,獲悉計策有變,又察覺狀況不妙,便前來詢問無咎。
“魔界倒是容得百人,你我不如……”
“龍兄,無先生自有主張!”
魔界,也就是無咎的魔劍,因煞氣瀰漫、生機斷絕,故而又被稱之爲魔界。而兩人突然有此一說,應該不是臨時起意。
無咎從遠處收回眼光,回頭一瞥。
“我帶着諸位兄弟們離去,倒也簡單,卻辜負了豐家主與原界所託,我豈不是成了一個真正的小人?”
“你……”
龍鵲與夫道子換了個眼色,便想辯解。
卻見無咎轉過身來,輕聲又道:“龍兄是說,我陰險狡詐,卑鄙無恥,與小人無異?”
“沒有、沒有……”
龍鵲連忙否認。
無咎並未在意,自顧說道:“我雖非君子,卻也懂得一諾千金的道理!”
“這……這又是怎麼了?”
龍鵲有些慌亂。
在他的眼裡,某位先生爲人隨意,談笑無忌,今日卻神色淡漠,反倒是不怒自威而令人敬畏。
夫道子趁機說道:“無先生若是捨棄原界,又何必等到今日……”
無咎突然咧開嘴角,微微笑道:“嘿,還是夫兄懂我!”
“哎呦……”
龍鵲鬆了口氣,抱怨道:“你故作深沉,着實嚇人。何去何從,龍某聽你吩咐便是!”
無咎卻又收起笑容,無奈道:“何去何從,難以決斷啊!”
“你無先生也束手無策?”
“嗯!”
“夫兄,這回真的麻煩了……”
龍鵲看向夫道子,神色絕望。
無所不能的無先生,如今面對雲闕城之圍,竟然聲稱他束手無策,可見事態之嚴重。
夫道子伸手拈鬚,沉吟道:“若是無先生難以決斷,必然已有所計較。而你我與他相識至今,何曾見他輕言放棄?”
“是啊……”
龍鵲恍然大悟狀。
“行啦!”
無咎擺了擺手。
“兩位兄長乃是玉神殿的祭司,應該熟知普重子與玉介子,以及玉神殿的詳情,何妨指點一二呢!”
龍鵲與夫道子的用意,無非勸他放棄原界家族,多爲自家兄弟着想,他卻懶得點破,反而趁機討教起來。
“呵呵!”
龍鵲的精神一振。
“普重子與玉介子,乃是赤蛟、青龍兩郡的長老……”
無咎翻着雙眼,扭過頭去。
誰不知道神族的長老,這不是廢話麼!
“而玉神殿的詳情,難以知曉……”
“咦?”
無咎忍不住回過頭來,質問道:“你乃祭司高人,數次前往玉神殿,怎會一無所知?”
龍鵲搖晃腦袋,分說道:“我與夫兄雖爲祭司,卻僅能抵達玉軒閣,接受尊者的召見與賞賜,月仙子與玉真人倒是知情,不過……”
“不過什麼?”
無咎又問了一句,很是無奈。
曾幾何時,一位玉神殿的祭司,便毀了整個神洲,也逼得他死去活來。誰料如此高高在上的存在,竟然說不清玉神殿的虛實。
“不過,月仙子遠在盧洲,玉真人又豈肯與你吐露實情……”
“哼!”
無咎哼了一聲。
若是論起貪財好色、投機鑽營、耍弄手段,或是衝鋒陷陣,龍鵲不讓旁人。而這傢伙偏偏喜歡囉嗦,令人忍無可忍。卻聽他接着說道——
“而我曾有耳聞,玉介子爲尊者的同族中人。其神通強大,性情乖戾,極難對付,你要小心了。”
“哦?”
無咎微微一怔,禁不住問道:“如此說來,他與玉真人也大有淵源?”
“應該是吧……”
“三千神衛弟子呢?”
“這個……”
龍鵲撓着鬍鬚,難以應答。
夫道子接話說道:“神衛弟子極少離開玉神殿,或有三千之數,據說均爲地仙、飛仙,以斧、鉞、鎩爲法寶……”
“斧、鉞、鎩?”
“金斧、銀鉞、鐵鎩……”
無咎突然若有所思,自言自語道:“金斧,便是斧頭。草莽、軍陣、仙門,皆而有之,或砍伐樹木,臨陣禦敵,或展現神通,堪稱天地利器;鉞,爲殿堂之儀,征伐之威,乃王者之兵;鎩,爲百兵之長,戰陣之王,有橫掃六合之猛,又稱軍中長槍。夫兄,是否如此?”
夫道子愕然道:“無先生的說法,從何而來?”
龍鵲也好奇道:“是啊,我也聞所未聞!”
無咎沒有吭聲,眼光閃爍。
他的說法,來自神洲。除了他之外,無人知曉。而金斧倒也,鉞、鎩卻是神洲兵器特有的名稱,竟出現在遙遠之外的異域……
與此同時,仲權、章元子、羌夷、魯仲尼與毋良子來到石牆上。片刻之後,高乾等人夔龍衛的兄弟也相繼現身。一時無從突圍而去,又心神不寧,且聚到一處,或能打消幾分憂慮。而看着城外愈來愈多的神族弟子,衆人更添幾分忐忑不安。
漸漸的天色轉暗,夜色降臨。
“又多了數十萬人……”
“已達兩百萬之數……”
“赤蛟郡的高手,竟然如此之多……”
“或與赤蛟郡無關,而是畢節、垓復子率領的七郡弟子……”
衆人坐在石牆上,一邊留意着城外的動靜,一邊竊竊私語。
夜色降臨,黑暗籠罩,而城外的神族弟子,卻是愈來愈多。僅僅過了一日,已聚集了兩百萬衆。那密集而又混亂的人影、獸影,猶如烏雲壓境,令人更添幾分不安。
無咎則是閉着雙眼,吐納調息。他好像置身度外,只管養精蓄銳。而他的掌心,扣着一枚圖簡。其中拓印着赤蛟郡與青龍郡的堪輿圖,標註着各地谷、城的具體方位。而堪輿圖的盡頭,乃是一片海。
那片方圓三十萬裡的海,叫作玉神海……
夜色漸深。
衆人依然聚在無咎的身旁,關注着城外的動靜。
各家的家主與弟子,也出現在石牆上。
一位老者走來,他示意衆人不必多禮,然後找個地方坐下,傳音道——
“老弟……”
無咎睜開雙眼。
“樸家主……”
樸採子面帶憂色,道:“昨日棄城,爲時已晚。而過了今夜,危情尤甚。一旦神族攻城,後果不堪設想。老弟,你有無良策呀?”
無咎沉吟不語。
樸採子更顯焦急。
“借鑑你此前的計策呢,譬如佈設傳送陣,聲東擊西,或潛入敵後,趁亂而爲……”
無咎微微搖頭,反問道——
“依樸家主所言,你我佈設傳送陣,傳送何地?聲東擊西,又前往何方?”
樸採子默然片刻,嘆道——
“唉,赤蛟郡到處都是神族弟子,且有結界阻擋。你我離開雲闕城,無險可守、也無處可去!”
“非但如此,神族的動向也頗不尋常。”
“怎講?”
“圍攻元慄谷的神族弟子,已達數十萬之衆,抵達赤蛟郡之後,人數竟達兩百萬之巨。不用多想,七郡的神族已傾巢而出。而陣勢固然龐大,卻也不乏修爲低劣者。這是追殺強敵呢,還是遷徙搬家呢?”
“便如老弟所言,神族果然帶着老幼婦孺,樸某看不懂了……”
原界家族困守雲闕城,更多的還是關注城外的人數。而無咎的關注,另有不同。在那混亂的人羣中,竟然夾雜着爲數不少的老人、女人與孩童,雖有修爲護體,卻過於弱小而根本不值一提。
“莫說是樸家主,本人亦懵懂啊!”
無咎道出疑慮,也道出了他的想法。
“既然如此,豈敢輕舉妄動。而普重子與赤蛟郡的弟子,至今沒有現身……”
兩人尚在交談,不約而同的擡頭看去。
此刻,夜色濃重,風雪摧城。
便在那黑暗之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