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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榻上,無咎依然趴着,腦袋歪着,兩眼閉着,像是在酣睡。而他的嘴裡,又在嘟囔着不停。
“累啊……”
他是真的累了。
而自從踏上仙道之後,又何曾尋獲真正的逍遙?從有熊都城,到神洲九國;從賀洲仙門,再至部洲、盧洲本土,乃至於眼下的盧洲原界,不斷的奔波、不斷的拼殺、不斷的陰謀算計、不斷的爾虞我詐。而即使心神交瘁、精疲力竭,又能怎樣,獨自叫喊一聲,僅此而已。
這是一條不歸路。
也看不到盡頭。
怎能不叫人心生惶恐,併爲之茫然無措。卻又不敢停歇,因爲還要尋找靈兒,與玉神殿算賬,還要返回神洲呢……
“呼——”
趴着的無咎,疲憊的翻過身來,長長吐了一口悶氣,慢慢的睜開雙眼。
紫木打造的木榻,很是精美;蒲草編織的席子,平坦舒適。淡淡的古木清香與蒲草的味道,令人煩亂的心緒漸漸趨於寧靜。
無咎攤開右手,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劍。
這是他的魔劍。
他有些遲疑,似乎不願看到魔劍內的混亂,而片刻之後,還是凝聚心神……
與之瞬間,魔劍天地中,陰風陣陣,無數的黑影,在咆哮、追逐、撕咬。
那是獸魂,足有一千數百之衆。緣何如此之多?還不是來自聚魂灘。藉口解救原界家族的修士,以魔劍趁機劫持、收納了一千多頭獸魂。而魔劍之中,原有兩三百頭獸魂,豈肯容忍外來者,旋即發生了一場你死我奪的拼殺。唯有強者,方能生存;弱者的下場,便是遭到吞噬滅亡。如今兩三日過去,殺戮未絕……
陰暗的角落裡,躲着幾道人影。分別是鬼赤、龍鵲、夫道子、鍾玄子與鍾尺,應該是早有所料,各自佈設禁制防禦,以免遭致池魚之殃。
此外,一片空曠的所在,多了一座佔地百丈的陣法。神識可見,其中人影晃動……
便於此時,一道金色的人影從半空中飄然落下。
話語聲隨之響起——
“哎呦,你小子總算現身了,怎會招來如此多的獸魂,叫人晝夜不寧……”
“無咎,陣法已成,堪堪可用……”
“無咎,我鬼族的下落如何……”
“你竟然將妖族,囚禁於此……”
無咎的元神之體,緩緩落地。頓時有數十道黑影,從遠處撲了過來。他視若未見,輕輕擡起右手,旋即一道黑白光芒透出掌心,莫名的威勢瞬間籠罩四方。與之剎那,瘋狂而至的黑影倒卷而回。尚在十里方圓內追逐、廝殺的獸魂,也紛紛逃向遠處。便好像他掌心的光芒,蘊含着天地法則,掌控着生死存亡,令上古獸魂也爲之驚懼恐慌。
而詭異的光芒,倏然消失。
無咎背起雙手,左右張望。尚在躲藏的幾道人影,趁機從角落裡現身。他拱了拱手,笑道:“多謝鍾家兩位前輩,與鬼赤巫老的相助!”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無咎……無先生,我與夫道子亦沒閒着。於此陰煞之地佈設陣法,不僅要溝通外界,還要能夠容納肉身之軀,相當的不易呢,若非我兄弟出謀劃策,未必如此順利……”
鬼赤、鍾玄子、鍾尺、龍鵲與夫道子,走到近前,紛紛出聲寒暄。
“無咎,你是如何找到萬聖子?”
“是啊,他豈肯任你擺佈?”
“此地雖然與外界隔絕,卻也不難想象。你且分說一二,以饗諸位的好奇之心!”
“嗯,也讓我祖孫倆長長見識!”
無咎點了點頭,含笑道:“還要從上原谷說起——”
此番能夠救出妖族的二十多人,除了得益於鍾玄子、鍾尺的相助,餘下的三位老冤家,也算是功不可沒。而事到如今,他也無意隱瞞。於是便將前因後果,簡短的敘說了一遍。
“哦,原來如此!”
“着實兇險、且又曲折!”
“竟然從數百地仙,幾大天仙高人的眼皮子底下救出妖族。講句真話,我龍鵲有點敬佩你了!”
“而妖族已躲過一劫,又該如何……”
衆人獲悉了原委之後,感慨不已。即便是龍鵲,也不情願的表達了敬佩之情。而妖族雖然獲救,卻困在陣法之中,又將怎樣處置,各自依然心存疑惑。
無咎轉過身去。
不遠之外的空曠之間,聚集瀰漫着一團白茫茫的霧氣,佔地足有百丈方圓,且又禁制連接天穹。那便是由鍾家祖孫,聯手鬼赤、龍鵲、夫道子所打造的陣法,其中人影朦朧,卻內外隔絕,可見陣法的堅固不凡。
無咎擡手一揮。
籠罩陣法的霧氣,頓時消淡了幾分,曾經模糊不清的人影,隨即一個個呈現出來。不消片刻,內外清晰相見。緊接着一位駝背的老者,在怒聲叫喊——
“何來的仙境,分明就是牢籠,無咎你騙我,你壞透了……”
無咎咧着嘴角,伸手撓着耳朵,扭頭看向遠方,好像什麼都沒聽見。
數十里外,成羣的獸魂,猶在相互撕咬吞噬,一時片刻難以消停……
“啊……鬼赤巫老,你果然在此,緣何避而不見,快快撤去陣法!”
陣法叫嚷的老者,正是萬聖子。聚魂灘中,他走投無路,被迫與某人達成約定,然後任由對方收入魔劍。當時說得好聽啊,什麼風景如畫,堪比仙境,分明就是牢籠,騙他自投羅網。
“萬兄……咳咳……”
龍鵲、夫道子,與萬聖子沒有交往。鍾玄子、鍾尺,則對於那位妖族的祖師極爲陌生。唯有鬼赤,與其相熟,卻同樣身陷牢籠,故而出聲打着招呼,卻不免有些尷尬。奈何某人裝聾作啞,他只得安慰道:“事出有因,稍安勿躁……”
“鬼赤,你也是一族至尊,緣何幫那小子說話?”
萬聖子,很是暴躁。
“並非如此……”
鬼赤往前走了兩步,擡手拈鬚,稍稍斟酌,繼續說道:“此處乃是陰煞之地,肉身難以存活。故而,我與幾位道友設下陣法……”
“鬼赤,是你害我?”
“並非如你想象,而是我幫着無咎救你。否則你與你的族人弟子,如何逃出上原谷?”
“這般與囚禁何異?”
“總好過命喪荒灘!”
“不成,我要出去。我乃妖族的祖師,竟被後生晚輩封在一把劍中,顏面何在,無咎……”
鬼赤勸說無效,轉身退後。
無咎回過頭來,依然不言不語。陣法之中,一道道人影清晰可見。連同萬聖子在內,妖族的倖存者共有二十五人。也就是說,有十二位妖族的高手死於原界家族的追殺圍剿。
“無咎,你騙也騙了,我不怪你,放我出去……”
萬聖子的怒火漸消。
無咎還是不加理會。
萬聖子沉默片刻,搖頭道:“且罷,承蒙搭救,我記下這個人情……”
無咎突然咧開嘴角,笑道:“嘿,算你這個老妖物識趣!”
“哼,我又非魂體,豈能囚禁於此,放我出去……”
萬聖子終於逼得沒了脾氣,卻固執依舊。
“老妖物,不妨與你明說。如今我已離開了上原谷,而抵達木黎城。此處不僅有大陣籠罩,豐亨子與各家的高手亦在城中。既然你要出去……”
無咎擡手一指,十餘丈外的陣法頓時光芒閃爍。
“慢着……”
萬聖子微微一怔,急忙出聲制止。
木黎城、大陣,還有數百原界修士?此時出去,只能送死。是非利害,他分得清楚。
無咎卻臉色一沉,冷冷道:“老妖物,爲了救你,我費盡心思,不惜與南陽界家族爲敵。而你不領情也就罷了,卻想來便來、想走便走,你以爲你是什麼東西?你屢次觸犯約法三章,濫殺無辜,四處生亂,並企圖害我。你早已罪該萬死,我今日便成全了你!”
“不不……”
萬聖子連忙擺手,窘迫道:“這又何苦呢,你救我不假,而我也沒有泄露你的來歷,不然你又如何成爲原界修士?哎呀,我不與你計較。高乾、古原,快快謝過無先生的不殺之恩!”
他身後的一羣人影,異口同聲——
“多謝先生不殺之恩!”
分明是救命之恩,卻成了不殺之恩。兩字之差,意義迥然。老妖物的滑頭,由此可見一斑。
“我這個人啊,吃軟不吃硬!”
無咎收起法訣,搖了搖頭道:“既然如此,諸位暫且留下,來日是否出去,酌情而定。不過……”
言下之意,如今囚禁妖族,只是權宜之計,他早晚還要將衆人放出去。
萬聖子的心頭一緩,誰料又聽道——
“不過,佈設陣法,耗費甚巨,諸位總不能白佔便宜,住客棧也要五色石呢,每人承惠一萬塊略表心意。千萬不要與我叫窮哦,遭到滅門的家族頗爲富庶……”
“無咎,你……你敲詐勒索?”
“祖師,他最爲擅長此道……”
“是啊,我兄弟被他搜刮了數回,便是來到原界,也未能躲過……”
“無咎,你豈能趁人之危呢,交情何在?”
“萬祖師,你該知曉,唯有五色石,能夠衡量你我的交情。至於深淺幾何,拭目以待!”
“你……你放我出去罷了,我寧願找死……”
“出去不難,將各自的五色石與法寶,留在陣法之中,權當買路錢!”
“無咎……”
不管進出,也無論死活,都要拿出五色石,敲骨吸髓也不過如此啊!
萬聖子忍不住怒聲叱呵,而眨眼之間,霧氣瀰漫,禁制阻隔。他再也看不見陣外某人的嘴臉,頓時癱倒在地而仰天長嘆……
無咎封住了陣法,悠悠然轉過身去。
卻見鬼赤、龍鵲與夫道子,皆神色莫名,低頭不語。萬聖子的下場,使得三人感同身受。
而無咎剛剛勒索了妖族,卻又頗爲大方的拿出一個戒子示意道:“諸位佈設陣法辛苦,理當有所補償。改日再敘,失陪——”
鍾玄子接過戒子。
鬼赤突然出聲——
“無咎,你將如何對待鬼族?”
“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