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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所說,困獸猶鬥。
還是低估了妖族的狡詐與兇狠。
而老妖物更是靈魂所在,有他帶着這幫亡命之徒,一旦陷入絕境,必將爆發出驚人的瘋狂啊。
眼看着就要吃虧,無咎不敢怠慢。隨其擡手一揮,光芒閃爍。一塊數丈大小的盾牌,猛然奔着窪地,以及窪地中偷襲的人影砸去。
偷襲者正要祭出符籙,卻被光芒阻擋。旋即一塊詭異、且形同巨石的盾牌轟然臨頂,一個個慌忙罷手而紛紛躲避。
而與之瞬間,無咎騰空而起,腳尖一踩盾牌,借力躥出去二、三十丈遠,然後現出身形而順勢翻轉,並揮臂扯出一把金色的長刀,惡狠狠往下劈去——
“老東西,我來救你,你卻害我,我活劈了你!”
老者猶自坐在地上,只等來人找死,誰料對方應變極快,轉瞬躥到了頭頂。他驀然一驚,便要捨命硬拼。而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話語、還有熟悉的金刀,又讓他心頭一跳,忙道——
“無咎,快快住手!”
人影倏然落地,兀自高舉金刀,旋即刀鋒左右橫指,逼得四周的衆人慌忙收起手中的玉符。
而那碩大的盾牌,依然懸在半空,將落未落,威勢森然。
“無咎,果然是你……”
“無先生,你如此鬼祟,也該知會一聲……”
“當然是我!”
無咎冷冷迴應,揮袖一甩。他所持的金刀與懸在半空的玉盾,同時消失無蹤。而他又嘴角一撇,叱道——
“高乾,你少給我放屁!此前古原已見到本先生,難道他沒有如實轉告?”
不遠處站着一個黑臉漢子,正是妖族的高乾,他身旁的夥伴,正是古原。而兩人之外,另有二十多人散落四周,卻同樣的衣衫破碎,一個個顯得頗爲狼狽。
“古原倒也說了,見你帶着十二銀甲衛,與原界修士廝混一起,或已投靠了原界……”
“哼,古原所說,也是臭不可聞。我若投靠原界,便非獨自到此,而是帶着豐亨子,將爾等一網打盡!”
無咎一邊訓斥着高乾與古原,一邊環顧四周而稍稍意外。
在遭到不斷的追殺與圍攻之下,妖族依然剩下二十多人。這幫傢伙的頑強,由此可見一斑。
“唉……”
有人嘆息着坐回原地,虛弱道:“無咎,即使你投靠了原界,亦在常理之中。而你若要拿我妖族邀功,卻萬萬不能……”
“老妖物,你先是害我,後又濫殺無辜,棄我而去,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無咎依然咄咄逼人。
萬聖子就在近旁,相隔丈餘遠。他的後背,愈發佝僂,臉上的皺紋,亦顯得更爲蒼老。可見他與豐亨子的較量中,已拼盡了全力。他又搖了搖頭,擡眼一瞥——
“我妖族被你欺壓已久,自然要設法抗爭!”
“結果如何?”
無咎反問一句。
一個酒壺遞了過來,竟是黑臉的高乾,很是親近的模樣,悄聲示意:“無先生,此乃原界的美酒,且嚐嚐……”
“不會暗中下毒吧?”
“啊……”
“你這傢伙,難得大方一回!”
無咎伸手接過酒壺,直接舉起。酒水入口,甘冽芬芳。
“呵呵……”
高乾放下心來,回頭一樂。他身後的古原與在場的妖族高手,也悄悄鬆了口氣。
淺而易見,某位先生的本色依舊,此時現身並無惡意,倘若有了他的相助,擺脫困境便也多了指望。
“結果如何,你不是已親眼所見?”
萬聖子摸出一把丹藥塞入口中,稍稍恢復了幾分精神,說道:“我與鬼丘離開微瀾湖之後,倒也快活自在。原界的富庶,令人眼饞啊。於是便掃蕩了幾個鎮子,收穫頗豐。本想着就此大幹一番,然後找個地方閉關修煉。憑藉老夫多年的感悟,修至八階圓滿的境界不難。倘若機緣所致,亦將這幫晚輩帶入七階妖仙的修爲。奈何運氣不佳,竟然遇到一個擅長煉毒的列家,使得我妖族與鬼族死傷慘重。我與鬼丘很是憤怒,佯作敗退,最終混入山莊,而一舉滅了列家。鬼丘卻要分道揚鑣,便也由他。他是怕妖族連累他的鬼族,當我不知呢。而衆多的原界高手,已聞風而至。迫不得已,兩家分頭離去。那個豐亨子極爲難纏,我只得轉進至此。而本想休整幾日,竟被他招來更多的高手。倒也無妨,咳咳……”
一口氣道出了前後的原委,萬聖子顯得頗爲淡定,似乎勝算在握,隨時都能脫困而去。而他話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咳嗽起來。一縷黑紅的血跡,緩緩溢出嘴角。他慌忙伸手掩飾,頓現幾分窘態。
“噗——”
無咎猶自品嚐着美酒,忍不住嗆了一口。他放下酒壺,咧嘴笑道:“分明是敗逃,美其名曰:轉進;已窮途末路,卻稱無妨!”他調侃一句,旋即臉色一正——
“老妖物,不要自欺欺人。你身子有傷,撐不了多久。高乾與古原等人,也是強弩之末。除非你有用之不竭的蝕骨符,否則兩個時辰之後,你與你的徒子徒孫,必將喪命於此!”
“如此恫嚇,必有企圖……”
萬聖子擡頭瞪眼,面帶兇相。
“哼!”
無咎舉起酒壺,又灌了口酒,原地踱步,不慌不忙道:“實不相瞞,上原谷,僅有兩個出口,均有原界修士把守。而聚魂灘外,更是戒備森嚴。何況豐亨子已發出傳音符,必有天仙高人前來相助。我且問你,你如何抵擋?你與你的弟子,又如何脫困?”
萬聖子低下頭去,臉色變幻。
無咎吐着酒氣,又道:“所幸我混入家族,參與此番圍剿,卻也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大意。怎奈不忍看着諸位落難,便冒險探望。而你這頭老妖,不識好歹啊。也罷,且當訣別,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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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酒壺倒轉,在萬聖子的面前灑下酒水,儼如祭奠亡魂,而祭奠之人再次瞪起雙眼、喘着粗氣——
“小子,我沒死呢……”
“有分別麼……”
“你……並非我不信你,此地足有數十飛仙、數百地仙,而且禁制籠罩,插翅也難飛啊。莫說你自身難保,或能救我一人,而我還有二十多位弟子……”
萬聖子終於收起兇態,道出了他的絕望與無奈。
也不怪他絕望,他的法力所剩無幾,倖存的一幫弟子,也是筋疲力盡。眼下唯有憑藉符籙與陣法支撐,卻又能撐到幾時呢。他彷彿已看到最終的下場,便如某人所說,他與他的弟子,都將命喪聚魂灘。
“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你願否嘗試?”
“哦……”
無咎扔了酒壺,手上多了一把黑色的短劍。
“你的魔劍?”
萬聖子伸頭打量,神色狐疑。
“嗯……”
“囚禁了鬼赤與龍鵲的魔劍?”
“嗯……”
“你敢囚禁老夫?”
萬聖子又不禁喘着粗氣,擺出拼命的架勢。
無咎握着他的魔劍,翻着雙眼,只待片刻過後,這才幽幽說道:“本人如今乃是原界家族弟子,矇混過關不難。而想要帶着諸位脫險,唯有藉助魔劍。如若不然,恕我愛莫能助。諸位何去何從,悉聽尊便!”
“我寧肯戰死,也不願受你擺佈!”
萬聖子很是堅決,搖頭拒絕。
無咎似乎早有所料,也不強求,自顧說道:“我的魔劍,內有乾坤,風景如畫,堪比仙境般的存在。擱在以往,絕不示人。誰讓我如今的心腸軟呢……”
他腳下一頓,惋惜又道:“原界高人隨時將至,我要走了。高乾、古原,諸位兄弟,來生有緣再會!”
高乾、古原等倖存的妖族高手,早已領教過某位先生的機智百變,如今見他到來,只當脫困有望,誰料轉眼之間他要走了,並留下一句令人心慌的訣別贈言。
“無先生,慢着……”
“祖師,暫且躲入他的魔劍,待脫險之後,出來便是……”
“此乃權宜之計,請祖師斟酌……”
“何況他囚禁你我,也沒用處……”
高乾與古原唯恐某人離去,而斷絕了最後的生路,急忙挽留,並不忘勸說萬聖子。餘下的妖族高手,也跟着點頭附和,各自求生的慾望,從未這般的強烈。
“這個……”
心志堅決的萬聖子,不由得遲疑起來。
“你的魔劍,果真如你所說?”
“那是當然!鬼赤藉助魔劍天地修煉,修爲大漲;龍鵲與夫道子,更是陶醉其中,不願出來……”
“脫險之後,你如何待我?”
“殺了吃肉!”
“哼,我這把老骨頭,拆不下幾兩精肉……”
……
與此同時,聚魂灘外。
黑暗之中,一道道人影巡弋戒備。愈發濃重的殺機,似乎預示着一場大戰即刻降臨。而更多的家族修士,則是靜靜守在原地歇息。
一片角落裡,無咎依然在閉目養神。他的身旁,坐着韋尚與月族的兄弟們。幾丈之外,則是衛令與魯家兩人,以及羌家的子弟。
便於此時,夜空中突然閃過兩道光芒。
竟是兩位老者,落在荒灘之上。
有人迎上前去,雙方拱手寒暄……
與之瞬間,尚在歇息的各家修士紛紛起身。
無咎也適時睜開雙眼,與兄弟們站起身來。
只聽衛令出聲道——
“成家與易家的兩位天仙前輩前來相助,此番賊人休矣……”
正當他又驚又喜,某位先生到了面前——
“衛兄,你我並肩殺賊!”
“如此甚好,敢不爭先……”
而兩人話音未落,一聲斷喝響徹四方——
“誅殺妖人,便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