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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咎行事,看似莽撞,率性而爲,卻又每每另有深意。
吳昊與李遠,一個來自原界,一個是婁宮祭司的弟子,想要對付玉神殿,兩人乃是不可多得的幫手。於是白溪潭遭遇伏擊之時,又逢瑞祥算計,爲免不測,他讓兩人遠走海外。
如今,月仙子擄走靈兒,先說囚禁在原界,後說囚禁在通靈谷。且不管真假如何,通靈谷根本難以靠近。唯有前往原界,殺入玉神殿的後院,使得玉神殿自顧不暇,或許方能逼迫月仙子交人。
而兵行險着,則離不開吳昊的相助。因爲他來自原界,應該通曉來往的路徑。
這也是無咎最後的倚仗。
倘若吳昊出現意外,他將再次陷入絕境。他唯有正面挑戰月仙子,否則休想救出靈兒。故而,聽說李遠死於閉關之中,着實讓他嚇了一跳,於是急忙動身,前往吳昊的閉關之地查看……
“這便是了——”
歸元,帶着無咎與韋尚,來到月隱島以北的一段懸崖峭壁前。
百丈高的峭壁,面向大海,臨近山崖處,塌陷了一塊。而如此險峻的所在,卻開鑿了兩間洞府,相隔十餘丈,分別籠罩着強弱不同的禁制。彼此之間,有一道丈餘寬的崖石相連。
三人落下身形。
“東側的洞府,爲吳前輩所有,而閉關至今,始終不見他現身;西側的洞府,爲李前輩所有。我途經此處時,發現洞門大開,於是登門拜見,熟料想他躺在地上,氣絕身亡多時。我不敢慢待,封了洞府……”
歸元分說之際,打出一道法訣。
東側洞府的禁制,完好如舊。西側洞府的禁制,則從中閃開一個洞口。
無咎左右打量,擡腳走入開啓的洞府。
名爲洞府,不過是一個三丈大小的山洞罷了。四壁空空如也,唯有石壁上嵌着幾顆明珠。微弱的燭光下,一具屍骸靜靜躺在地上。
看其相貌五官,正是李遠本人,卻乾癟異常,形同一截朽木,悽慘的情形令人不忍目睹!
無咎搖頭唏噓。
當年,棲雲谷,結識了吳昊、李遠、萬正強、木葉清、高雲庭。本想帶着五人闖蕩一番,而白溪潭之行,萬正強與木葉清、高雲庭,先後隕落。吳昊與李遠,也慘遭重創。誰料李遠又死了,僅剩下吳昊……
無咎抓出一罈酒,傾灑少許,然後將酒罈放在地上,又衝着地上的屍骸拜了幾拜,歉然道:“李遠兄弟,但願你與木葉清、萬正強、高雲庭,找到另一個棲雲谷!”
隨其擡手一指,乾癟的屍骸與酒罈,頓時籠罩在熾烈的火光之中。
無咎轉身走出了洞府。
韋尚與歸元,跟着來到洞外。
無咎突然腳下一頓,回頭一瞥。
“這……這是李前輩的遺物,我沒敢動呢……”
歸元臉色尷尬,伸手遞過來一個納物戒子。
無咎接過戒子,稍加查看,順手還了過去,道:“李遠葬身於此,他的遺物也該留在月隱島!”
“嗯嗯……”
歸元驚喜不已,慌忙將戒子收了起來。
無咎則是順着山崖,走向東側的洞府,稍稍遲疑,擡手叩擊。相隔三尺,有禁制光芒微微閃爍。
“無咎在此,吳昊兄弟,你是否安好,且迴應一聲!”
片刻之後,有熟悉的話語聲,從禁制籠罩的洞口內傳來——
“無咎、無先生?本人無恙,奈何修爲欠缺,尚需閉關一段時日……”
“恕我冒昧,多問一句。倘若返回故土,你有無途徑?”
“故土……這個……難啊……”
“且安心修煉,出關之日,你我兄弟,再聚不遲!”
無咎長舒了口氣,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
應聲之人,正是吳昊,氣息沉穩,表明他曾經的傷勢已無大礙。而只要他安然無恙,他無咎便也放下一樁心事。
“歸元,你且回去吧,我明日登門拜訪!”
“嗯,失陪!”
歸元頗爲識趣,拱手離去。
而無咎與韋尚擡手示意,飛下山崖。百丈盡頭,便是海邊。礁石林立,海浪翻涌。兩人在一塊礁石上盤膝而坐,隨手打出禁制封住了四周。震耳的濤聲,頓時一隱。
“無咎兄弟,你如此看重吳昊,必有緣由啊!”
“唉,還不是爲了靈兒……”
“有話儘管講來!”
“且聽我說……”
韋尚,性情沉穩。此番重逢,他早已察覺無咎藏有心事。即使靈兒的下落,無咎也是語焉不詳。而只要無咎不說,他便忍着不問。他相信這位無兄弟,一定會給他一個交代。
果然,如今只有兄弟兩人獨處,無咎終於道出了他的苦衷、設想,還有下一步的打算。
“月仙子擄走了靈兒,扣爲人質,不管是囚禁在通靈谷,或盧洲原界,我又能如何?以我的修爲,根本不是那個臭女人的對手。我唯有將計就計,或借勢而爲,前往盧洲原界,專找玉神殿的弟子,或管轄的仙門下手,使得玉神殿後院失火而自顧不暇,最終逼迫月仙子交出靈兒……不過,據我所知,前往盧洲原界,唯一的途徑,便是通靈山,卻爲月仙子、玉真人掌控,豈容你我靠近半步……而數年前無意獲悉,吳昊來自原界。照此推測,本土與原界,或有另外一條不爲人知的來往途徑。倘若我與玉神殿的較量,是盤對弈的棋局。而吳昊,則是一枚暗子。於是我讓他躲到海外,以便來日啓用。恰逢今時,也算僥倖。正如他方纔所說,前往原界,固然離不開一個“難”字,卻也並非無路可行。且等他出關……”
“兄弟爲了對付玉神殿,不惜聯手鬼妖二族而自毀名聲;如今爲了救出靈兒,又要前往盧洲原界。我韋尚沒有豪言壯語,且風裡雨裡陪你走上一遭!”
韋尚知道無咎的不易,答應全力相助。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擔憂。
“玉神殿的強大,有目共睹。原界乃是玉神殿的巢穴所在,更是神秘莫測。而鬼妖二族,難以歸心。兄弟還要多加小心……”
“嗯,我有鬼赤在手,不怕鬼族忤逆。而只要鬼族聽從吩咐,便讓萬聖子有所顧忌。何況我囚禁了夫道子與龍鵲的元神,亦讓月仙子投鼠忌器。而韋兄說的也有道理,靠人不如靠己。吳昊出關之前,你我也不能閒着,這幾萬五色石,與兄弟們分了。哦,還有百餘罈美酒……”
“也罷,我返回月隱谷……”
“我在此守候……”
韋尚與無咎,敘談一宿,然後離開海邊,返回月隱谷。他要帶着月族的兄弟們修煉,同時也有監管鬼妖二族的用意。
而無咎則是留了下來,于山崖上,吳昊閉關所在的百丈遠處,另外開闢了一間洞府。他不容吳昊發生任何意外,否則所有的計策都將成爲泡影。之後,留下兩具分身守在洞府之中,他本尊則是循着海邊往南而行。
歸家的莊院,位於海島的南端。
正當天色晴好,紅日高掛。但見碧波起伏,白沙環繞。在那青山腳下,古木簇擁之間,便是一座老舊的莊院,頗有幾分遠離塵囂的悠然。
此時,莊院門前的沙灘上,站着一位麪皮白淨的中年人,一個鬚髮斑白的老者,兩個年輕的後生,以及一個懷抱幼兒的女子。衆人圍在一起,曬着日頭,吹着和風,戲弄着幼兒,並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
中年人,有着人仙四層的修爲,神識敏銳,說笑之餘,猛然回頭,失聲道:“哎呦,無先生……”
十餘丈外,便是大海。
卻見碧波之間,一位身着灰舊長衫的年輕男子踏浪而來。
老者,也有人仙一層的修爲,兩位後生,乃是煉氣修士。三人應該早已知曉某位先生的名頭,急忙舉手行禮。而懷抱幼兒的女子,則是嚇得連連後退。
“歸元兄弟!”
無咎踏浪而過,飄然落在沙灘上,拱起雙手,含笑道:“當年結伴闖蕩盧洲,承蒙兄弟關照,之後又不斷相擾,很是過意不去呢。故而今日登門拜訪,以示感謝!”
他並未作態,而是鄭重躬身一禮。
“哎呀,我說如何,無先生雖爲飛仙高人,卻依然不忘舊情……”
歸元感慨莫名,手舞足蹈。
“莫要驚慌,小心孩子……”
無咎卻看向女子,溫和示意。
“這是賤內與小兒,還有族叔與兩位侄兒……”
歸元慌忙引薦。
“哦,歸夫人,三位道友……”
那凡俗女子,竟是歸元的夫人,踉蹌站穩,臉色羞紅。
無咎有些意外,翻手摸出三枚納物戒子。
“小小的見面禮,還望三位道友某要嫌棄呀!”
老者帶着兩個後生,趨前幾步,雙手接過戒子,恭恭敬敬道謝。
無咎又拿出一個戒子,遞給了歸元。
“這是我送給令公子的見面禮!”
“不必見外……”
歸元佯作推辭,一把抓過戒子,忍不住驚訝道:“嘖嘖,一千塊五色石、數千塊靈石,想不到數年不見,你如此的闊綽大方……”
以他想來,當年的無先生,精於算計,且頗爲小氣。
而驚訝過後,察覺失言,訕訕一笑,他擺手道:“我要款待無先生,速速回府料理……”
老者與兩位後生,以及懷抱幼兒的女子,匆匆告辭離去。
無咎卻一把拉着歸元的手臂,走到不遠處的石桌前坐下,謝絕道:“此處甚好,杯酒足矣!”
揮袖輕拂,桌子上多了兩罈美酒。
“嗯嗯,海島荒僻,府內也是簡陋,便依先生……”
“歸元,你竟然娶妻生子,令人羨慕呢!”
“哎呀,一言難盡……”
“飲酒!”
“先生,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