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半和尚

草原上的月亮特別安靜。

牧羊犬和羊羣安逸的爬在草地上,靜靜的嗅着風中的氣息。帳篷中,油燭的火光撲朔明亮。藍青、藍道興奮的端着父親給的小酒碗,小臉紅撲撲的。藍兮依偎在媽媽搓桑的懷中,已經睡的迷迷糊糊了。

袁立已經不記得和藍坡碰了幾次海碗了,兩人卻仍精神矍鑠。“出去走走吧,晚上的草原可不容錯過。”袁立看了看在夢中還撅着嘴的藍兮,笑着對藍坡說。

半輪明月定在中天,四周寂無它聲,青草的味道瀰漫了整個平原。兩人靜靜的走了一段,“袁兄弟,昨天我飲羊時,發現了一具屍體。怕幾個孩子害怕,沒給他們說。”藍坡說道,那是在鱷魚襲擊他的羊羣之前發生的事,屍體已經殘缺不全,而且很明顯的在落入河水之前被洗劫過,身上只剩裡衣,衣服是軍隊的統一制式,可見武器、盔甲都被拿走了。

“現在沒有戰爭,什麼人敢殺害軍人?”袁立疑惑道。

“聽說過安陰縣的土寇嗎?他們本來就勢大,現在又來了一位領袖,叫做什麼大錘慶廣,很是了得。現在他們不滿足劫掠過往客商,竟然洗劫了相鄰水磨縣的糧倉。水磨縣縣官畏懼賊寇,直接上報湯陽郡郡守張運,郡守發兵500前去剿滅,結果主將三合之下,不敵慶廣,腦袋像西瓜一樣被砸了個稀爛,將死兵潰,500士兵,逃回去的不足30之數。張運大怒,又派一員將領前去討伐,結果又落了個損兵折將。如今湯陽郡正廣貼榜文,招郡縣英雄好漢前去投軍。袁兄弟天資過人,氣概無雙,何必久做山野之人,不妨前去揭榜,爲國效力,也好揚名立萬,博個萬世功名。”藍坡話畢,眼光灼灼的看着袁立。

“袁某無父無母,這裡就是我的家,何必去遠方尋找什麼功名,況且我現在光棍一個,無養家之虞,山林之美足以。倒是藍兄有百步穿楊之才,前去投軍,正是人盡其用。”

“妻子在側,兒女繞膝,不敢遠行。既然袁兄弟沒有濟世之志,我也不羅嗦了。走,再喝酒去。”藍坡拉住袁立的胳膊,兩人哈哈大笑,轉身往帳篷走去。

是夜,兩人盡歡而散,袁立伴月而行,回到了林中巨樹之處,因酒後發汗,也沒有進入樹洞,仍是找了一根粗樹枝,胡亂的睡了。

一夜無夢。很快晨光熹微,林鳥嘰嘰喳喳,陽光如約而至。腹部又有些癢,袁立用手搔了一下,一個側身,眼睛睜開了。一顆光滑溜溜的腦袋懸在空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腹部。這一驚非同小可,袁立下意識一個側後滾,結果一聲慘叫,直接從樹上跌落而下,兩隻手胡亂的抓着空中粗大的樹藤,總算讓他抓到了一根,堪堪狼狽的平安落地。

袁立用手揉揉眼,擡頭定睛看去,這才發現,空中的腦袋下面,確實是有身子的,因爲陽光的原因,袁立只看了個模模糊糊,但是空中那人腳下什麼也沒有,就那麼站在虛空裡,而且腦袋看着像和尚,卻穿了一身道袍,如果不是摔落的如此結實,袁立還以爲自己在做夢。

“喂,禿驢,你是人是鬼。”袁立大喊。上面的人緩緩的降了一些,但仍停留在9米高處,不過容貌看的更清楚了,此人臉比較長,而臉頰上的肉使臉龐增加了渾圓之感,眼窩凹陷,但是遠遠看去,眼白卻似乎少了點。如今,這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見過這麼可愛的鬼嗎?倒是你這個野人似乎更不像人。喂,小子,你叫什麼?”

“你父母沒教你禮貌嗎。大清早擾人清夢,又裝神弄鬼的,你先下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哎喲,小子人不大,口氣不小,你倒是不客氣下我看看……等等,你幹什麼,住手!”

只見袁立一掌劈向旁邊一口碗口粗細的小樹,樹幹應聲斷裂,袁立單手握住樹幹,一個劃拉,呼的一聲,樹冠已經掃向空中的人,他只來得及“哎呀”一聲,就像個斷了線的風箏從空中栽落下來。

那人落地時,就地一個打滾,盤腿坐在了地上,朝着袁立就罵開了,“臭小子,下手這麼重,也不知道先打個招呼……停!別再揮你那根木頭了,正式認識一下,人家都叫我半和尚,現在可以說說你的名字了吧。”

“半和尚?這算什麼鬼名字。”袁立狐疑的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傢伙,狐疑的問道。

“那幫不識貨的傢伙說我非僧非道,最多隻能算一半和尚。真是一班不明理的傢伙,我是亦僧亦道,一切皆可爲我所用,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皆空,何必拘泥於僧道,阿彌陀佛。”半和尚搖頭晃腦,臉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說人話。”

“你先把手上的樹扔了,掂着不累嗎。話說小子,我說了半天,你叫什麼名字還沒說,這可不是禮貌之舉。”

袁立把樹從半和尚臉上移開,隨手扔到一邊,走到他對面,也學樣的盤腿坐下,“我叫袁立,是個路過的老夫子起的,聽聽,這才叫名字。”“袁立,確實,貼切,猿猴立起來也就你這個樣子,喂,把你砂鍋般的拳頭拿開,還能不能好好的聊天了。”

半和尚突然嚴肅了起來,“猿猴,不是,袁立,你肚子上這個印記是怎麼回事。”袁立低頭看了看肚子上的星狀印痕,“天生的吧,打記事起就有。”小時候,這只是個紅紅的小星星,隨着年歲的增加,星星慢慢呈灰色,並且日益顯得猙獰。

“天生你個鬼。這明明是七星社殺手留下的印記。別問,就知道你不知道七星社。這可是我們大可國最頂級的殺手組織,他們的殺手分七個等級,分別對應七星,三星級的殺手就只以達官貴人、領軍之將、綠林豪俠爲目標了。二星級高手從不輕易出手,只有名將之花、成名劍客、王侯將相才值得他們出手。社團殺手不管對何人下手,從來都會留下標誌自己地位的印記,如三星殺手會在目標身上留下三星印記。但是截至目前,沒有一星殺手留下印記的記錄,據說七星社除了社長是一星殺手外,還有另外一位一星殺手,但是18年來,社長還偶有消息,另一位一星殺手再無任何消息傳來。”半和尚頓了頓,目光凝重的看着袁立的肚子,“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你身上這個印記,應該就是一星殺手的印記了。”

“那麼……是不是說明我很重要?”袁立愣愣的聽了半天,突然問了一句。

“你……任誰聽到自己曾經是一星殺手的目標,都會嚇得屁滾尿流,你這個反應太不正常了。不過,你到底是什麼人,值得這種人出手?爲何在身上留下印記之後,還能活下來?又是什麼人救了你?小子,看來你不止是站立的猴子這麼簡單啊。”半和尚黝黑的眼睛富含深意的看了袁立一眼。

袁立對上了半和尚的眼睛,只覺得腦子突然一沉,周圍景觀隨之旋轉了起來,火光、女人的慘叫、一雙佈滿了白翳的眼睛突然的逼近,遠處的一聲悶哼以及襲來的一道炫目白光,這似乎是一個夢境、伴隨了他多年的夢境。汗珠順着他的髮梢流了下來,突然一聲虎嘯,袁立一個機靈,猛然醒了過來,半和尚笑眯眯的眼睛仍盯着他,似乎洞悉了什麼。

“混蛋,你對我做了什麼。”袁立驚魂初定,回頭看了看帶着三隻小老虎走來的小白。“沒什麼,只是一個小把戲,幫你回憶一些東西。袁立,你塵緣未了,不應該久居山野,跟我走吧,這個世界,還有些事情等着你去做,去了結。”

“現在,你又是算命先生了。”袁立腹誹了一句,起身走向小老虎們,奇怪,除了剛纔那聲虎嘯外,小白似乎對半和尚並沒有敵意,雖然它也並不想親近他。

“你可以再想想,正好我要在林中採些草藥,要待上幾天,如果決定跟我走的話,就捏碎這個豆子,我會回來找你的。”半和尚說着,拋給袁立一個東西,袁立接過一看,是一粒光潔的黑豆,再擡頭時,半和尚已經走到小溪處了,那身奇特的袍子在林木間隱現。

袁立隨手把黑豆拋進樹洞,真是個奇怪的和尚,袁立暗暗的想到,不過這個黑豆倒讓我想起小黑了,有兩天沒找那個熊瞎子玩了,再去調戲調戲它吧。袁立對着小白招呼了一聲,轉身向東走去,只不過相比往日,背影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樹洞中,藤蔓上的一隻小鳥看着洞中晶瑩的黑豆,情不自禁的飛了下來,試探性的叨了兩下,然後一口吞入口中,黑豆發出清脆的聲音,裂成兩半。

“知道你小子還是要去的,就是沒想到你這麼沉不住氣,這麼快就找我了。”樹洞外,半和尚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咦!怎麼沒人。該不會……”下一個場景,就是半和尚鐵青着臉浮在洞口處,對着樹藤上的鳥大罵猿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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