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最後一名突厥士兵被萬箭穿心而亡,戰場上寂靜下來,在長達一里的山道上,密密麻麻地躺滿了被射殺的突厥士兵,沒有人能下來,也沒有戰俘,連同主帥韓子和在內,五千餘人全部被殺。
李靖嘆息一聲,“終於結束了!”
他這聲嘆息了充滿了太多的感慨,隋突大戰直到此時才終於落下了帷幕。
楊元慶卻淡淡一笑,“這只是突厥滅亡的開始。”
李靖明白楊元慶的意思,鄭重地說道:“卑職不會讓殿下失望,一定會滅了突厥。”
楊元慶點了點頭,“這件事過了年再說,現在要清理井陘,多派一些弟兄,儘量做好藥物防護,該燒的要燒盡,該埋的要深埋,不要留下什麼惡劣的後果。”
說到這,楊元慶又忍不住笑道:“原本是想來視察十天半個月,沒想到半天就結束了。”
“這是殿下洪福齊天,給將士們帶來了高昂的士氣,註定了突厥人的滅亡,這就是天意!”
楊元慶哈哈大笑,“想不到李總管也學會了溜鬚拍馬,當年你若會這麼說話,也不會混得那樣慘了。”
說完,楊元慶拍了拍李靖的肩膀,笑着轉身下城去了,李靖的老臉驀地紅了,這是他這輩子說的第一句奉承話,沒想到卻重重地撞在牆上,他咬着自己舌頭,恨不得就用力咬斷了它,真是丟人啊!
旁邊十幾名將領面面相覷,表情都十分尷尬。看着上司丟面子,總歸不是什麼好事,這時,李靖神情恢復正常,他狠狠瞪了身邊將領們一眼,“還不集合軍隊,準備進井陘!”
將領們嚇得連滾帶爬。奔下城樓去了,一個時辰後,李靖派出三千騎兵和五十名軍醫進入井陘。清理突厥人留下來的污穢。
按照楊元慶的命令,一個不留,全部殺死。屍體燒燬深埋,以防止瘟疫流出。
。。。。。。
楊元慶沒有在井陘繼續停留,他另有計劃,事實上他來井陘也只是視察一下,鼓舞士氣,安撫軍心,給李靖挺挺腰,真正指揮者還是李靖,楊元慶的原計劃來井陘也只呆兩天。
三千騎兵離開井陘後便一路北上,離去太原的路越來越遠。當天晚上,軍隊在盂縣白鹿山下紮下了營帳。
大帳內燈光明亮,楊元慶正坐在桌前批閱奏摺,大戰已落下帷幕,而另一場大戰尚沒有拉開序幕。這段時間也是楊元慶最清閒的時刻,他的心情也完全放鬆下來。
這時,帳外傳來親兵的喝令聲,“是誰?”
“是我,我要求見殿下。”這是羅士信的聲音。
楊元慶迅速瞥了一眼鐘漏,已經亥時了。他還沒有休息嗎?
親兵出現在門口,“殿下,羅將軍求見!”
“讓他進來吧!”
帳簾挑開,羅士信快步走進,單膝跪下行禮道:“參見殿下!”
“起來吧!”
楊元慶放下筆,笑了笑問道:“有什麼事嗎?”
羅士信站起身,略略猶豫一下道:“卑職想問殿下,幾時攻打青州?”
楊元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羅士信低下頭,“卑職想請纓攻打青州,只要三萬軍隊,半個月內,把青州六郡完好無損地交給殿下。”
羅士信既然娶了竇線娘,他就不得不考慮妻子的感受,他想把竇建德活捉,就算終身監禁,或許也能保他一條性命,他一直想尋找機會向楊元慶請戰,在關中他就想說,但他忍住了,現在隨着西方的戰事平息,羅士信便感覺到,離青州之戰越來越近了。
他單膝再次跪下,“請殿下恩准!”
楊元慶平靜地注視着羅士信,過了片刻,才淡淡道:“你是想保住竇建德的性命,是這樣吧!”
“殿下!”
羅士信的頭深深埋下,“卑職是有私心,請殿下恕罪。”
“你想讓我赦免他?”楊元慶又不露聲色問道。
“不!”
羅士信連連搖頭,“竇建德是危險人物,卑職不敢讓殿下赦免他,只求殿下能保住他一條性命,終身監禁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楊元慶笑了笑,“竇建德不是李淵,他對我而言無足輕重,看在他並不作惡河北,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要先告訴你,我暫時不會攻打青州。”
羅士信愣了一下,“上次在關中時,殿下不說下一步是取青州嗎?”
楊元慶笑了起來,“戰局是瞬息萬變,計劃也不能一成不變,計劃必須要隨着戰局而調整,竇建德和劉黑闥在青州對峙,他們翻不起浪來,留着他們,我有大用。”
羅士信還想再問,楊元慶卻擺手止住了他,“你現在什麼都不要問,你的心願我會成全你,但現在你要替我做另一件事。”
羅士信大喜,只要楊元慶答應,那他就可以交代了,至於統一天下的戰略,那確實不是自己該問,他連忙道:“請殿下吩咐!”
楊元慶點點頭,“我要你去替我訓練新兵,現在已經徵到了五萬軍,但還不夠,我還需要再徵十萬大軍。”
羅士信心裡明白,一場隋突大戰使他們吃夠了兵力不足的苦,他隱隱感到,楊元慶一定是要發動波瀾壯闊的戰爭了。
“殿下的意思,是讓卑職連夜趕回太原嗎?”
“這倒不必,我已經寫信給兵部了,按照現在的勢頭,最遲半個月便可以募集到十萬大軍,我希望你在三個月內,給我訓練出一支強軍。”
“卑職絕不辜負殿下的期望!”
。。。。。。
次日一早,隊伍繼續北上。兩天後,三千騎兵抵達了馬邑北的武周山口,這裡也是隋突大戰的戰場,由牛進達率領五千隋軍負責清理善後。
此時戰場的清理已經漸漸到了尾聲,突厥軍陣亡者屍體焚燒後深埋,陣亡隋軍士兵則把遺體送還他們的家人,戶部的撫卹善後也開始啓動。
寒風吹拂着原野。原野上一片白雪皚皚,在遠處數裡外,是黑黝黝的武周軍城。軍城旁邊則駐紮了數百頂大帳,那裡便是善後隋軍的主營,這時。一隊三千餘人的隋軍騎兵從南方疾奔而至,正是從太原郡趕來的楊元慶一行。
離營地還有兩三里路程,遠遠地便看見了灰白色的大營,楊元慶放慢了馬速,他已經看見一隊騎兵正向這邊疾奔而至,片刻,一隊騎兵風馳電掣般奔至,爲首之人正是留守大將牛進達。
十幾步外,牛進達翻身下馬,奔上前幾步。在楊元慶馬前單膝跪下,“牛進達參見殿下!”
楊元慶微微笑道:“牛將軍辛苦了,請上馬說話。”
牛進達又重新上了馬,跟在楊元慶旁邊,介紹善後的情況:“稟報殿下。突厥士兵的屍體基本已清理完畢,傷兵則送去了太原,戰俘交給了戰俘營,陣亡的弟兄,屍體都送還給了他們家人,現在主要是在整理各種物資。”
楊元慶點點頭。又問道:“俘獲了多少牛羊及戰馬?”
這是他關心的大事,一般而言和北方遊牧民族作戰都能繳獲大量的牛羊和馬匹,這是一筆很豐厚的收入,但大多封賞給了重臣和權貴,真正作戰的將士卻得不到這種戰利品。
說到牛羊馬匹,牛進達不由眉飛色舞道:“殿下,說起來讓人振奮,這次繳獲戰馬十三萬匹,牛羊三百餘萬頭。”
這個數字讓楊元慶大爲振奮,“有這麼多嗎?”
“有這麼多,其實大部分都是烏圖部的財產,被突厥人奪取,現在又歸了我們。”
說完,牛進達又有點擔憂道:“前幾天,烏圖部來人了,希望我把牛羊還給他們,我告訴他們,這件事我做不了主,殿下,會不會。。。。。”
楊元慶冷笑了一聲,“按照草原的規矩,牛羊財產被搶走,那就是換了主人,他們應該去找突厥人要,這些牛羊已經和他們沒有關係了。”
烏圖部對於楊元慶而言,已經沒有什麼戰略價值了,他不可能再從前隋一樣,扶植出一個啓民部來,最後成爲自己的北方威脅,突厥已經謝幕了,烏圖部將漸漸融入漢民族,不會讓他們獨立於邊境。
隨着草原不斷混戰,必然會有大量的遊牧部落南附隋朝,歷史上,唐朝便是將這些遊牧部落安置在邊疆,讓他們自治,在唐朝強大時,這些內附部落還能安分守己,但在唐朝衰落後,這些內附部落開始縱兵入侵中原,跟隨安祿山和史思明搶掠中原,給漢民族帶來深重的災難。
作爲新隋朝,楊元慶是絕不能容忍這種隱患留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漢化,將他們安置到中原去,補充中原人口,用百年時間逐漸漢化他們,就如同南北朝時期漢人胡化一樣。
事實上,歷史上的唐朝也採用過這種辦法,比如高麗滅國後,就是將百萬高麗人押解到中原各地安置,遊牧民族稍微麻煩一點,但也並不是辦不到。
衆人來到軍城,現在軍城已暫時改爲羊馬城,數百萬頭牛羊便養在城中,軍隊反而到城外去駐營,楊元慶帶着着衆人上了城頭,只見軍城內,到處是密集的牛羊,臭氣熏天,有數百名士兵專門照料。
“殿下,這些牛羊該怎麼處理?”羅士信望着這些牛羊,關切地問道。這時,身邊所有將領都關注地豎起了耳朵,這關係到他們的切身利益。
楊元慶心中早有腹案,他回頭對衆人道:“凡是參戰的士兵,每人可以分得一頭牛和兩隻羊,陣亡士兵則加倍,另外,所有隋軍士兵每人可分兩隻羊,新兵則給一隻羊,剩下的牛羊一半給朝廷,另一半則分給諸軍將領。”
衆人大喜,一起躬身施禮,“多謝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