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歷朝歷代,戰勝外族入侵都是一件極爲振奮人心之事,在大隋也不例外,馬邑郡大敗二十餘萬突厥軍的消息傳到太原,傳到河東、河北各地,舉國歡慶。
太原城內滿城沸騰,人們自發上街,敲鑼打鼓歡慶勝利,用發自內心的喜悅來慶祝這次來之不易的勝利。
勝利又激發了人們保家衛國的熱情,僅僅五天時間,隋朝各地要求從軍的青壯便超過三十萬人。
儘管隋軍在隋突戰役中傷亡慘重,但也並沒有立刻大規模募兵,而是順勢開始全面推行民團制度。
在楊元慶的授意下,兵部下達了民團令,命令各郡各縣在年底前皆要建立民團,集中青壯在農閒時間訓練,這實際上就是爲下一步的大規模徵兵創造條件。
當楊元慶回到太原城時,離戰勝突厥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月,人們的熱情已漸漸平息,因躲避戰亂而聚集在太原城內的百萬民衆也都回了自己的家鄉,開始重建家園,準備迎接新年,太原城內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和秩序。
此時已是十二月中旬,離新年只有半個月了,城內到處都洋溢着新年的氣息,家家戶戶門口換了桃符,挑幡的竹竿子也早早豎起,大街小巷,到處可見一羣羣男子聚在一處搗元日糕,木錘翻飛,米香四溢。
一羣羣孩子在雪地裡奔跑嬉戲,歡樂地叫喊着,到處是他們堆起的各種各樣雪人,太原城處處洋溢着喜慶祥和的節日前氣氛,使人的內心格外寧靜。
楊元慶在數百親兵的護衛下從西門進了城,雖然只是離開了兩個多月,可這一次,楊元慶卻感覺到似乎離去了很多年。再看到不遠處慈安寺內那座高高的白塔,楊元慶竟有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儘管楊元慶進城時已經享受不到滿城載歌載舞的歡迎盛況,但他還是體會到了和往日的一點不同。
當路上行人忽然認出進城的這隊騎兵竟然就是楚王殿下歸來時,他們紛紛向兩邊閃開,讓出道路,不少老人還跪下向他叩首行禮。
晉陽大街兩邊的人慢慢多了起來,很多人都從家門奔跑出來,默默地站在道路兩邊。眼睛裡洋溢着感激之情。他們用一種極大的誠意來迎接他們心中的皇帝陛下。
大家默默地注視着楚王緩緩而行,這時,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楚王萬歲!”
這一聲大喊就像一把鑰匙,使沉默的人羣激動起來,大道兩邊人羣忽然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喊聲:“楚王萬歲!”
“楚王萬歲!楚王萬歲!”
無數人振臂高喊。這是發自內心的吶喊,很多人的眼睛都溼潤了,對他們而言。大隋戰勝的突厥並不僅僅是一場戰役的勝利,而是讓他們看到了希望,看到了結束戰亂。恢復和平的希望,他們渴望着平靜地生活,渴望着不要戰爭。
人越來越多,大街兩邊已經積聚了數萬人,黑壓壓的人羣延綿數裡。一支千餘人的巡邏軍也聞訊趕來,在將領的指揮下,在隊伍兩邊護衛,替楊元慶擋住了激動萬分,奔涌上前的民衆。
很多人跟着楊元慶奔跑,大聲吶喊着,有很多人跪下了,用他們的大禮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激動和敬仰。
楊元慶不斷向衆人揮着手,默默感受着這一切,子民的熱情和感激使他的眼睛也有點溼潤了。
他能感受他的子民們發自內心的感激,但同時也感受他們對和平生活的渴望,不要戰爭、不要飢餓。
從大業中期天下大亂以來,已經經歷了八個年頭,所有人都厭倦了戰亂,厭倦了動盪,他們渴望着生兒育女,不用爲明天的下鍋米而發愁。
他們曾經有過這樣的生活,那是在開皇盛世,就在十幾年前,他們渴望着重新過這樣的生活,這一刻,楊元慶感受到了肩上的重擔,那就是儘快結束戰爭,統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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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來到楚王府,他卻感受到了另一種歡迎,大街上的熱烈歡迎早已驚動了全家老小。
他的妻女們、他的兒子和長輩,還有府中的丫鬟僕役,都涌在大門口等待着他的歸來。
“爹爹!”
長女冰兒、次女思華激動得揮手直跳,一起向他奔跑而來,楊元慶連忙翻身下馬,蹲在地上,伸出了手臂,兩個女兒如小家雀似的撲進了他的懷中。
楊元慶緊緊摟着兩個寶貝女兒,他心中歡喜得要炸開了,這時,他的長子楊寧猶豫了一下,也跑了過來,拉住了父親的手,他注視着父親,清澈的眼睛裡有一種無盡的仰慕之情。
這一刻楊元慶忽然和兒子的心靈溝通了,他站起身,摸了摸兒子的腦瓜,這時次子楊靜也跑了過來,拉住了父親,望着一羣可愛的孩子們,他心中涌起了對兒女們舐犢之情。
“這次爹爹可沒有給你們帶什麼禮物!”楊元慶笑呵呵道。
“我們不要爹爹禮物,我們有禮物要送給爹爹。”楊冰笑嘻嘻道。
“爲什麼要送禮物給我?”楊元慶不解地問道。
次女思華性格如火,她心直口快,一下子說了出來,“爹爹忘了嗎?過新年是什麼日子?”
話一出口,楊思華慌忙捂住嘴,驚恐地向長姊望去,楊冰埋怨地看了她一眼,有些怪她多嘴,把秘密泄露了。
楊元慶一怔,轉念便想起來了,元日不就是自己的生日嗎?他捏了捏次女的臉蛋,微微一笑,“爹爹很笨,想不起是什麼日了。”
楊思華吐了一下舌頭,她其實知道爹爹已經想起,這時,裴敏秋走上前,拍拍手笑道:“幾個小傢伙纏夠爹爹沒有,爹爹一路辛勞,要去沐浴更衣,晚上吃飯時再說話。”
楊元慶剛想對妻子說點什麼,裴敏秋卻嫣然一笑,“現在什麼都別說,先去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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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入城的歡騰和入家的親情,楊元慶終於安靜下來,終於可以隱身在他書房內那帳寬大而舒適的軟椅內,他已沐浴更衣,換了一件寬鬆的禪衣。
內書房裡光線半暗半明,早已燒了一盆炭火,將房間裡烘得暖暖洋洋,房間裡瀰漫着一種乾熱的炭香味道,楊元慶眯着眼睛,這種從內到外的舒適幾乎使他要睡着了。
這時,門開了,裴敏秋端了一杯參茶走了進來,她將茶杯放在桌上,見丈夫已經處於半睡着狀態,她嚇了一跳,連忙輕手輕腳要離開。
“陪我說說話吧!”楊元慶慢慢睜開了眼睛。
“夫君沒有睡着嗎?”裴敏秋歉然笑道。
“很想睡,可就是睡不着。”楊元慶笑了笑,掙扎着坐了起來。
裴敏秋在丈夫身旁坐下,她心中其實有千言萬語要說,可這會兒她竟不知從何說起。
“說說家裡的大事情吧!”
楊元慶伸手摟住妻子的腰,將她攬入自己懷中,裴敏秋依偎在丈夫的懷中,她忽然又想起了當年剛成親時的那會兒,那會兒丈夫坐在窗前看書,她就這麼親膩地依偎在丈夫懷中,心中想着將來生幾個兒女。
這一晃已經十年過去了,她此時又似乎找到了當年那種親膩的感覺,“嗯!後來慢慢給你說,現在先讓我躺一會兒,別說話。”
楊元慶輕輕撫摸她的髮梢,聞着她頭上那種淡淡的梔子花的香味,這是他最喜歡的一種頭油。
“是不是阿思朵有身孕了?”楊元慶感覺到阿思朵眼睛裡洋溢的喜悅有點與衆不同。
“你怎麼知道?”
裴敏秋坐直了身子,她從來沒有寫信告訴過丈夫這件事,原想給他一個驚喜,不料丈夫竟知道了,讓她心中很是驚訝。
“憑感覺,本來我最擔心的人是她,畢竟大敗突厥,她心中會不好受,原以爲她會沉默,不料她卻很喜悅,而且那種喜悅就像有什麼大事要急着告訴我似的,所以我便猜她有了身孕。”
“你這個眼睛啊!真的很毒。”
裴敏秋無奈笑了笑,“她確實有身孕了,這應該是家中第一件大事,然後第二件大事便是你嬸孃要來,已經進河東了,現在應該在上黨郡,是來和我們一起過年。”
楊元慶頓時大喜,嬸孃要來了,這個年可就團圓了,他頓時興奮地問道:“還有什麼好消息?”
此時楊元慶已經睡意全消,期待妻子再說說讓自己驚喜的消息。
“嗯!其他都很平淡,像太后、聖上前些日子住在我們府上,這算不算大事?”
楊元慶搖搖頭,“這些我都知道,我是說家裡的事情。”
裴敏秋又想了想,有些猶豫道:“還有一件事,有點詭異,我不知。。。。該怎麼說。”
“什麼事情,你說。”楊元慶發現妻子的神情不太對,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安起來。
裴敏秋輕輕咬了一下嘴脣,這才吞吞吐吐道:“大概在三天前,負責後院修剪花枝的劉大嬸在清掃積雪時,在後院地裡挖出一個生鏽的銅盒子,盒子裡是一隻白玉印璽,上面刻着‘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四個字,這件事我封鎖了消息,只有我和出塵知道,劉大嬸和管家婆也絕不會說出去。”
說完,裴敏秋憂心忡忡道:“夫君,你說這是天意,還是人故意放進咱們後園,如果是後者,很危險啊!”
楊元慶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你先把東西拿給我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