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東宮侍衛只經將楊廣護衛下山了,楊方慶老出白玉塔……緩緩嗤到院門口,百餘名侍衛正在清理屍體,身着紫袍柳述已自殺身亡,屍體靠放在大門立柱旁。
另外,在大門立柱旁還有十二具屍體,十二名侍衛,他們全部都死了,其實最後應該還活下三人,但他們此時也死了。
楊元慶望着最後三人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由低低嘆息一聲。
“你嘆息什麼?”宇文成都出現在他身後。
“沒什麼!”
楊元慶的目光又轉到了柳述身上,掩飾住了自己對最後三名侍衛的心痛。
“我嘆息柳述執迷不悟,他已經位極人臣,卻甘冒如此大的風險發動宮廷政變,就算成功,他又能得到什麼?”
宇文成都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是爲了權力,他是希望大隋王朝走向另一個方向,或許楊勇能實現他的家國理想。”
宇文成都又淡淡一笑道:“宮廷鬥爭從來都是殘酷無比,如果今天不是他們死,那明天死的就是我們,你不要有任何內疚。”
楊元慶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沉重,倒不是因爲誰死誰活,他經歷太多的殺戮,對死亡早已看淡,就算楊勇被滿門抄斬,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雖然楊元慶已知道楊廣並不是歷史上那樣昏庸,他會是一個有作爲的皇帝,但楊元慶還是在無意中發現了楊廣狠毒的一面。
楊廣把最後三名倖存的侍衛殺了,就因爲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落難時的狼狽模樣,楊廣在白玉塔內嚇得瑟瑟發抖,縮成一團,他膽小怕死的一面被侍衛們看到了。
楊元慶又想到楊廣問他要什麼封賞,楊廣若真想給自己封賞,他有必要問嗎?
楊廣壓根就不想給自己任何封賞,當然,這並不是楊廣吝嗇,而是楊廣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楊元慶有救駕之功。
楊廣那樣問自己,其實是他在給自己出了一個生死之題。
應該是自己答案正確,楊廣纔沒有殺自己,就是因爲在最後關頭,他回答不要任何封賞……只想要將來的一個勸諫。
正是這個回答,楊廣才饒過了自己一命,所以最後楊廣臉上纔會出現一絲會心的笑意。
“元慶’你的救駕之恩,我會銘記於心……
這最後一句話纔是楊廣給他的婁賞。
這一刻,楊元慶才深深體會到了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楊元慶心中很煩亂,也對楊廣感到一種莫名的失望,他只想離開這個~~禮之地,楊元慶嘆了口氣,對宇文成都道:“請你轉告我祖父……我先回京城。”
宇文成都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便拍了拍楊元慶的肩膀,“等我回來後,我請你喝酒。”
楊元慶默默點了點頭,轉身向山下走去,宇文成都凝望着他的背影,感到他的背影竟是如此孤寂、落寞,宇文成都心中非常能理解楊元慶的失落,立下如此大的救駕功勞,最後卻險些喪命,誰會不失落呢?
皇帝楊堅駕崩,國不可一日無主,當天晚上,太子楊廣在數百重臣的擁戴下,在仁壽宮登基爲帝,正式開啓了他的帝王生涯。
雖然登基爲帝,但他的楊廣之位還並不穩,爲防止楊勇餘黨玉石俱焚,對白天發生的宮廷政變,楊廣秘而不宣,只推說宮廷侍衛因瑣事發生內訌,駙馬柳述不幸在內訌中被殺。
這樣,除了楊素、宇文述等少數心腹大臣外,其餘大臣並不知道仁壽宮曾發生過驚天政變。
儘管楊廣不想把政變之事擴大,但他還是密令宇文述連夜毒殺前太子楊勇,並派心腹侍衛入京,殺死巔勇所有的兒子,斬草除根。
楊廣又下令封鎖聖上已崩、他已登基消息,同時以楊堅的名義下達詔書,任命楊素之弟楊約爲京城留守,速去京城掌握京中兵馬,控制住京城局勢。
時間漸漸到了三更時分,疲憊不堪的楊素在幾名侍衛的陪同下,回到山腳自己的館舍,走到門口,楊素卻看見他的長子玄感正站着門口等候。
“玄感,你怎麼還不去休息?”
楊玄感晚上也參加了楊廣的登基,他已從父親口中得知了政變之事。
楊玄感已經下山好一會兒,在等父親回來,他連忙上前扶住父親,“我心裡有事,睡不着。”
楊素點點頭,“進屋去說吧!”
父子二人進了房間,楊素靠坐在軟榻上,楊玄感又給父親倒了一杯茶,雙手奉給他。
“坐下吧!”楊素指了指身邊。
楊玄感在開皇十九年後,因父親的功勞而封爲大將軍,他幾個弟弟也封爲上儀同,楊玄感也算是朝廷重臣,他眉頭一皺,低聲道:“剛纔我看見父親和宇文述爭執,是爲什麼?”
“沒什麼大事。”
楊素淡淡一笑道:“就是關於這次政變參與者的處置,宇文述希望徹底清查,一個不漏地剷除,我則擔心影響太多,建議聖上不了了之。”
“父親,你認爲聖上會不了了之嗎?”
楊素搖搖頭……“聖上的心機很深,他不會放過這些人,不過他會用別的藉口下手,凡是支持前太子楊勇之人,遲早一個都逃不掉。”
停一下,楊素又道:“今天元慶護駕之事,你知道嗎?”
“原來是元慶!”
楊玄感萬分驚訝,他連忙道:“我有所耳聞,聽說聖上被一個年輕軍官所救,就沒有想到會是元慶,他什麼時候來的?”
楊素有些不滿地瞥了他一眼,“你們父子之間關係很淡,你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嗎?”
楊玄感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他也嘆了口氣道:“是我從前對他太冷淡了,從小不聞不問,沒有盡到父親之職。”
“是你對他抱有偏見,認爲他是庶子,今天聖上也對我說,元慶是天姿驕鳳,是我羽輩中第一人你可明白聖上對他的看重?”
楊玄感心中也有幾分懊悔,他慚愧道:“我也想挽回,就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楊素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道:“你們畢竟是父子,血脈親情任何人都無法替代只要你用心去待他,他自然會認你爲父親,另外,元慶護駕之事,聖上嚴禁外傳,你我知道就行了……”
楊玄感默默點了點頭,他決定抽一個空,帶元慶去弘農族祖看一看。
楊元慶嚴沒有參加楊廣的登基典禮以他現在偏將的軍職他還沒有資格列殿他當天下午便離開了仁壽宮,返回京城。
次日中午,楊元慶抵達了咸陽,雖然他已不再想救楊廣之事,但始終高興不起來,一路鬱鬱寡歡。
咸陽是京兆府的大縣,離京城不遠,雖不像京城那樣壯麗繁華但人來人往,也頗爲熱鬧,此時正是午飯時間城中各大酒肆都顧客盈門,生意火爆,楊元慶走到一家叫‘三鮮館’的酒肆前,一名夥計熱情地迎了出來。
“軍爺小店有現宰的羊肉鹿肉,有一尺長的鯽魚,有上好的塞外奶酒。”
楊元慶眉頭一皺,“別的酒有沒有?”
“有京城的郎官清,還有西域的蒲桃酒。”
蒲桃酒就是後來的葡萄酒,此時還沒有大規模傳入內地,只有一些西域商人帶來,價格昂貴,楊元慶只喝過甘蔗酒和龍膏酒之類,還從未喝過蒲桃酒,他便點點頭,“給我找個靠窗的位子。”
“好嘞!軍爺樓上請,二樓靠窗位置一隻!”
楊元慶拎着他的長槊和馬袋,將馬匹交給夥計,又摸出一把錢賞給夥計,夥計千恩萬謝牽馬去了。
楊元慶自己走上二樓,二樓擺二十幾張坐榻,坐滿了客人,人聲鼎沸,頗爲熱鬧,大多是身穿長袍的習子,頭戴紗帽或者襆頭,脫了鞋盤坐在榻上,也有頭戴帷帽的女子,還有幾名樂女,懷抱樂器坐在牆邊,等候召喚。
在旁邊還有兩間單獨的雅室,其中一間門口站着五六名大漢,威風凜凜,裡面像是有大戶人家在吃飯另一名夥計將他引到靠窗的一張小坐榻前,坐榻上有一張桌子,坐榻不寬,只能容三四人就坐,背後就是雅室,隱隱傳來裡面有說話的聲音。
“軍爺,這裡正好沒人,你就坐這裡吧!”
楊元慶點點,靠窗坐下,把他的馬槊放在一旁,對夥計道:“來一壺蒲桃酒,三張胡餅,三斤醬羊肉,就這麼多。”
“客人請稍侯,馬上就來。”
片刻,一名侍女端來了酒壺,蒲桃酒很昂貴,這一壺酒就要十吊錢,經歷一場血戰後,楊元慶需要用好酒來犒勞自己,他倒了一杯再,又不由想起昨天發生的惡戰,就像做夢一樣,他不由苦笑一聲,將酒一飲而盡。
“這是馬槊嗎?”旁邊響起一個清朗的男孩聲音。
楊元慶回頭,見旁邊站着一個男孩,也就六七歲的樣子,身材壯實,容貌俊秀,身着一襲白緞錦袍,頭戴小金冠,腳穿烏皮靴,一看便是官宦人家子弟,他指着楊元慶的馬槊,目光十分好奇。
楊元慶的馬槊用皮袋着槊頭,只露槊杆,一般人還看不出來,這小男孩卻頗有幾分眼力。
楊元慶便笑道:“你怎麼看出這是馬槊?”
“我嚕傅也有一支,但比你這支細,也要短一點。”
小男孩說着,便伸手去拿這支馬槊,楊元慶也不攔他,他看得出這小男孩已開始築基,但無論如何,他拿不動自己的馬槊。
“二郎!”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嚴厲的呵斥,“爹爹給你說過,不準亂動別人的東西!”
楊元慶一回頭,見就是隔壁雅室裡的客人,是一名三十七八歲的中年男子,身着官員常服,頭戴紗帽,頜下三縷黑鬚。
小男孩明顯很害怕父親,嚇得不敢再搬楊元慶的長槊,男子走上前向楊元慶拱拱手歉然道:“犬子無禮,請這位將軍見諒!”
“無妨!”
楊元慶拍了拍小男孩結實的小肩膀笑道:“令郎年紀雖小,卻虎虎生威,我很是喜歡。”
他又問男孩,“你師傅是誰?”
“我師傅是長孫嬴,你認識嗎?”
楊元慶恍然大悟,原來是長別鬣的徒弟,難怪能認識自己的馬槊,他便笑着摘下長槊上的皮套,“你說得沒錯,這確實是一根馬槊,不同一般的馬槊。”
那中年男子一眼看見長槊,不由一愣,又看了一眼楊元慶,遲疑着問:“你是……魚俱羅將軍的什麼人?”
這支長槊便是魚俱羅送給自己,原來此人見過,楊元慶便起身行禮笑道:“他是我師傅,也是我頂頭上司,請問閣下貴姓?”
“我便是隴州刺史李淵,你師傅沒給你說過嗎?”
“李悄!。
楊元慶愣住了,他看了看身旁男孩子,男孩正目光清亮地仰頭望他,難道,這個虎頭虎腦的男孩子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