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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悄然降臨,平康府的賀若府前依舊是一片狼藉,被斬斷的長戟橫七豎八躺在地上,長子賀若勝下令不準收拾,並用一條白布將破碎的長戟圍了起來,今天賀若府被打了臉,兄弟賀若錦被打成重傷,這口氣他無論如何咽不下去。
天剛擦黑,一輛華麗的馬車在二十幾名騎士的護衛下,緩緩駛進了平康坊,馬車車轅上掛一盞燈籠,在黑夜中,橘黃色的燈光格外醒目,燈籠上有三個黑字——‘宋國公’,宋國公是賀若弼的爵位,這輛馬車正是賀若弼回家了。
賀若弼已在開皇十九年高熲案中被免去官職,但楊堅仍舊厚待於他,保留他宋國公的爵位和上柱國勳官,保留他的三千食邑,使他依然在大隋王朝地位高崇。
這次楊堅病重,賀若弼在一個月前便去了仁壽宮,但他並不是一直在呆在那裡,其間也會回家住上兩天,享受一下嬌妻美妾,然後再回仁壽宮,今天他思念愛妾,正好回家。
馬車進了平康坊沒有多久,卻忽然停下了,憑着直覺,賀若弼感覺並沒有到府前,怎麼會停下了?
“有什麼事嗎?”他有點不悅問道。
“大將軍,府門前好像有異常!”
“什麼異常?”
賀若弼心中很不高興,也很不耐煩,他對幾名愛妾的美妙肉體已經有點急不可耐,這個時候又出什麼事?
“大將軍,你還是看一看吧!”侍衛的聲音有點緊張了。
賀若弼探頭向府門前望去,本來眯縫的眼睛頓時瞪大了,嘴不自覺張開,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府門的列戟竟然橫七豎八倒了一地,而且全部被折斷,兩座戟架也倒在地上,破敗得就像兩個落入土匪窩的女人。
賀若弼推開車門大步走下,在府門前走了一圈,當他看見門上釘着箭矢,還有折成兩段的宋國公府牌匾,孤零零地靠放在大門邊,他眼中裡開始燃燒起了熊熊怒火,不管是什麼原因,什麼理由,他竟被如此羞辱,實在讓無法忍受。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賀若弼暴跳如雷。
這時,府門開了,他的長子勝和三子駒聞訊奔了出來,他們跪在父親面前放聲大哭,“父親,你若早回來兩個時辰,就不會這樣了!”
“別哭了,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二呢?”賀若弼發現次子錦不在,他心中有種不妙之感。
“父親,賀若府被羞辱,是楊素的孫子所爲!”
“楊素!”
賀若弼愕然,他可是楊素的舅子,楊素的孫子怎麼會來砸自己的府門?這裡面難道有什麼緣故了,賀若弼畢竟已經六十歲,不再像年輕時那樣火爆,他開始覺得這裡面不是那麼簡單。
“你快說,到底出了什麼事?”
賀若勝擦去眼淚道:“父親還記得四年姑母託付的那件事嗎?”
“哪件事?”賀若弼一頭霧水問。
旁邊賀若駒接口道:“當時姑母託我們去收拾楊素庶孫的乳母,後來我們向父親稟報過,後來父親去找楊素道歉,被拒之門外,父親,還記得嗎?”
賀若弼有點記起來了,四年前是有這麼一樁事情,妹妹賀若雲娘讓自己的三個兒子替她出氣,燒了楊素庶孫乳孃的房子,老二還打傷了那個乳孃,這件事後來鬧得很嚴重,雲娘也被休了,最後導致他和楊素的對立,他一直認爲,楊素是在借題發揮,是想和自己劃清界線。
“錦兒!”
賀若弼心中一驚,他忽然反應過來,“老二,他人呢?”
“父親,二弟被打成重傷,幾乎喪命!”
賀若弼眼睛一下子紅了,他發狂般地向府內衝去,“錦兒!”
牀榻上,賀若錦剛剛甦醒過來,渾身包得像糉子一樣,一隻胳臂沒有了,一根大腿骨被打斷,下巴底有一道深深的血痕,氣息微弱,目光裡充滿了絕望。
“父....親!”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賀若弼最喜歡這個次子,次子出生時,賀若弼夢見花團錦簇,便給他起名爲錦,希望他能繼承自己的衣鉢,從小對他也是最爲疼愛,此刻,他見兒子重傷若斯,已成廢人,賀若弼牙齒咬得咯咯直響,拳頭捏得指節發白,眼睛裡已經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深的仇恨。
“父親,二弟叫你。”賀若勝小聲提醒父親。
賀若弼連忙低下頭,將耳朵貼在兒子嘴上,“要給爹爹說什麼?”
“給我....報仇!”賀若錦艱難地吐出這四個字。
賀若弼重重點頭,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會用楊元慶的人頭來給你做尿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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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裡,賀若弼揹着手來回快步疾走,此時他已經沒有心思找小妾親熱,大門口那斷裂成兩半的牌匾,像針一樣地刺他的心,如果是平常人家,他早就上門興師問罪了,可對方偏偏是楊素之孫。
他知道楊元慶,五年前被聖上深爲賞識,賜劍金鱗,後在戰場上兩奪突厥王旗,這種英雄事蹟早已在軍中傳開,是楊素最引以爲傲之孫,儘管如此,他賀若弼也不懼此軍中小輩,關鍵還是楊素,以楊素的手腕和地位,不是他賀若弼惹得起。
而且他不知道,楊元慶上門挑釁有沒有得到楊素的默許,如果楊素不知,他可以找楊素評理,如果楊素事先已同意,那事情就不是那麼簡單了,這裡面會不會藏有什麼更深的圖謀?
賀若弼心中亂成一團麻,半天也理不出頭緒,最後他只得恨恨自言自語:“也罷,找明事理之人去。”
他又吩咐長子,“把門口收拾好了,不要再丟人現眼。”
他懂兒子的意思,把那些屈辱保留原樣,無非是讓皇帝評理,可皇帝都快死了,誰還會管他家中這種爛事,賀若弼長長嘆一口氣,怎麼會如此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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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堅病危,在京重臣和退仕老臣幾乎都趕去了仁壽宮,但還是有一名老臣未去,此人便是大隋第一名相高熲,如果用開隋第一臣來形容高熲也毫不爲過,楊素、韓擒虎、賀若弼等人都是高熲舉薦。
開皇十九年,楊堅已決意廢太子楊勇,他首先便是剷除楊勇的羽翼,高熲首當其衝,他和楊勇是兒女親家,是太子楊勇最堅定的支持者,很快高熲便被羅織罪名,貶黜爲民。
一晃五年過去,高熲已經心靜如水,在家看看書,偶然上街去酒肆裡喝兩杯,傾聽民衆之聲,日子也過得平平淡淡,他母親告誡過他,他已位極人臣,再往上走就是掉頭,他深以爲然,此時他無官一身輕,只覺得大禍已脫。
書房內,高熲正和兒子表仁說話,高表仁是高熲第三子,他的妻子便是前太子楊勇之女,他也是高熲最喜愛的兒子。
高表仁想勸父親去仁壽宮最後和聖上告別,已盡君臣之情,不料卻被父親一口回絕,令他深爲沮喪,他還想再勸,高熲卻擺手止住了他,“仁壽宮那邊我決意不去,你不要再勸我。”
高熲心裡比誰都明白,他雖然已經過了楊堅一關,但太子楊廣一關他還沒有過,他如果再拋頭露面,楊廣登基,第一個就是要殺他。
“這幾天你若有時間,替我買到那些書,清單我已經給你了。”
“是!孩兒明白。”
高表仁無可奈何,只得告辭,他剛要說話,門口卻傳來管家的聲音,“老爺,賀若將軍來了,有急事求見老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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