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中地區一共由三郡組成,西面是扶風郡,中間是京兆府,東面則是馮翊郡,其中扶風郡的軍隊是李世民的勢力,被稱爲關西之軍,而馮翊郡的軍隊則被稱爲關東之軍,自然是李建成的勢力。
馮翊郡的駐軍主要有三處,一是永通倉,有駐兵一萬,由大將盛彥師率領,其次是蒲津關,也是駐兵一萬,由大將常何率領,還有就是潼關,駐兵一萬,由大將羅藝率領。
羅藝在歸唐後,受到唐廷冷遇,李淵封了他一個閒官,王爵也不了了之,但太子建成卻再三舉薦他,終於說服了李淵。
在太子的建議下封爲潼關主將,羅藝也投桃報李,主動歸順爲李建成派系,成爲李建成手下得力的干將。
正是盛彥師、何常以及羅藝等三人鼎力報效,使李建成擁有了自己的嫡系軍隊。
加上四弟元吉的三萬新兵和叔父李神通的三萬關內軍,李建成擁有了近十萬軍隊,還有朝廷百官的支持,使他的勢力要強於二弟李世民。
但此時李建成卻多了一分憂思,他忽然發現秦王竟然利用中原大戰的機會,開始吞噬他的軍方勢力,令他極爲不滿,李建成也無心再繼續視察夏種,當天便返回了長安。
李建成直接回到了皇宮,此時已是下午時分,天氣十分炎熱,李建成站在武德殿前等得滿頭大汗,這時,一名老宦官匆匆跑來。“太子殿下!”
老宦官氣喘吁吁跑近,行了一禮,“讓殿下久等了,聖上請殿下覲見。”
李建成擦一把額頭上的汗,快步向御書房走去,他似乎想到什麼,放慢了腳步。等宦官走上前,小聲問,“增兵之事。聖上已決定了嗎?”
宦官低聲道:“好像還沒有。”
李建成心中有數了,這件事父皇還是要聽他的意見,他又加快了腳步。
隋唐的皇帝和清朝皇帝不一樣。隋唐皇帝很難做到一言堂,他必須要聽取下面重臣的意見,甚至要費勁口舌說服相國支持他,否則內史省和門下省不蓋大印,皇帝連聖旨都傳不下去。
當然,皇帝也自有他的權力,若相國實在不肯妥協時,他就撤換相國,換一個聽話的相國,比如中唐時的李林甫和楊國忠。
到了晚唐。皇帝爲了擴張皇權,不惜動用宦官來架空相權,結果自己反而成爲宦官的傀儡,這話說起來就長了,先回到李淵。
此時李淵也在等待太子歸來。他之所以沒有立刻答應宇文士及增兵之事,就是因爲他知道,要想再增兵,必須得到太子的支持,他很清楚軍隊中的派系結構。
作爲皇帝,李淵並不反感這種勢力派系。而且他很支持這種派系的存在,這就是帝王之術的核心,對臣下分而化之,這樣臣子們就只有彼此間的傾軋,而無上進之心,自古以來,領導者無不諳熟此術。
當然,李淵也要守規則,既然是李建成的勢力,他就要徵得李建成本人的同意後,才能考慮增兵,而且這種話也不能明着說,只能遠遠近近兜圈子,說一些光面堂皇的理由,這就是政治,臺上的話永遠只是一種藉口,只能通過最後的結果來了解事情真相。
李建成走進御書房,深深施一禮,“兒臣參見父皇!”
李淵見他皮膚曬得頗爲黝黑,便笑眯眯問:“去咸陽視察如何?”
“回稟父皇,現在正是農忙時刻,兒臣也和農人一起下田插秧,體驗農耕之苦,深有所獲。”
李淵聽兒子竟然和農人一起下田插秧,大感寬慰,便點點頭笑道:“皇兒能如此深入民間,體驗鄉人疾苦,朕深感欣慰,朕希望李氏宗室也能像皇兒一樣,多巡訪民間,不要高高在上,過幾天朕要和他們好好談一談。”
“父皇有此心,是大唐民衆之福!”
兩人說了幾句,李淵的話題便轉到了中原戰役上,他微微嘆口氣道:“現在中原大戰不利,長淵縣後勤重地被隋軍偷襲,主將史大奈被俘虜,孝恭那邊又遭遇尉氏縣慘敗,雖然這兩敗都未傷及根本,但士氣卻受到打擊,連朕都感到很沮喪,更不用說軍中將士,形勢對我們很不利啊!”
“那父皇怎麼打算,是決定撤軍回來,還是繼續打下去?”李建成小心翼翼問道。
李淵沉思片刻,“你二弟和孝恭都有撤軍的想法,但朕不想就這麼放棄,如果一仗不打,就這麼放棄,朕也覺得難以向國人交代,可是又沒有取勝的把握,你二弟的意思是,希望我們能適當增兵,兩三萬即可,皇兒覺得是否可行?朕想聽聽你的意見。”
李建成思考了一路,早已胸有成竹,他不能說不增兵,如果秦王失敗,會因此把責任推給他。
但他也不能一口答應,那樣他的勢力就會由此削弱,最好的辦法就是軍隊撤回,可明擺着父皇不肯撤軍,那麼他也只能用一種變通的辦法。
“父皇,兒臣其實最擔心之事,就是楊元慶把我們唐軍主力都拖在中原戰場上,然後他用數萬精兵從關內直撲長安,那時長安空虛,我們該如何抵擋?”
“這......”
李淵也猶豫了,這確實是個問題,隋軍已經在之前破壞了停戰協議,那麼他們偷襲長安也能成爲現實。
李建成又道:“就算隋軍兵少,攻不下長安,但只要他們殺入關中,這對中原唐軍來說,將是一個極大的打擊,那時唐軍士氣已亂,倉惶撤退,反而被隋軍追擊,必會慘敗,若隋軍主力一路追進關中,形勢就極其危險了。”
半晌,李淵臉上露出失望之色,無奈問道:“皇兒的意思是說,支持他們撤軍?”
李建成搖了搖頭,“兒臣也不是這個意思,兒臣是說,讓增援軍隊出潼關,並不一定要參戰,主要以勢壓迫隋軍,同時增加唐軍士氣,屯兵閿鄉縣或者函谷關,一旦關中危急,便可立刻撤軍,不知父皇以爲如何?”
李淵明白了李建成的意思,他是怕自己的勢力被秦王吃掉,這時,他忽然也生出一個念頭,難道秦王要求增兵,就是在打這個主意嗎?
想通這一點,李淵的心中有些惱火了,這已經到什麼時候,事關大唐的前途安危,他們兄弟二人還在勾心鬥角,完全不顧大局。
李氏兄弟的不和,其實很大程度上也和李淵的刻意挑撥有關,但到關鍵時刻,李淵又希望他們兄弟能夠捐棄前嫌,同心共力,這就和希望馬兒跑得快,又希望馬兒不吃草一個道理。
惱火歸惱火,李淵也無可奈何,他知道這是建成的讓步,如果自己不答應,恐怕滿朝文武都會跑來施壓,要求撤軍。
“好吧!皇兒說得也有道理,就按照你所言來辦。”
李建成隨即又道:“兒臣保奏元吉爲主將,率三萬新軍兵出潼關支援弘農唐軍。”
李建成思慮慎密,他知道如果讓羅藝帶兵前去,以二弟的狠毒果斷,極有可能會殺人奪兵權,而讓四弟前去,就不會出現這種後果。
李淵沉思良久,他沒有同意李建成的建議,“元吉去不太妥當,還是換一員主將。”
雖然援軍只是去壯聲勢,牽制隋軍,但就怕形勢危急,需要支援的時候,如果是元吉爲將,極可能會不理睬秦王,導致最後兵敗,李淵在這一點上並不糊塗,他心知肚明。
父親的反對使李建成有些無奈,他想了想,“那兒臣建議讓何常爲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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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朝增派援兵一事在一番內部的討價還價後,終於達成了妥協,李淵隨即任命蒲津關主將何常爲左武衛大將軍,率三萬新軍出潼關支援弘農唐軍,使中原之戰增添了幾分變數。
而與此同時,竇建德所控制的青州也出現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在歷城縣,一首兒歌在街坊酒肆之間廣爲流傳,‘幽州有妖道,自言伏魔神,駕雲出白海,落凡爲青帝’。
這首兒歌頗爲詭異,就像是一種讖語,在坊間流傳了數天後,終於傳到了竇建德的耳中。
中原大戰爆發,作爲旁觀者,竇建德一直在密切注視着戰局發展,他最大的期望就是隋軍戰敗,殘兵退回河東,這個時候河北空虛,他便可以重新殺回河北,重振帝業。
但竇建德已經被楊元慶殺破了膽,儘管此時河北兵力確實空虛,只有大將秦瓊率兩萬軍駐紮在東郡,他依舊不敢北渡黃河一步,除非楊元慶被唐軍大敗,那時他纔會生出膽量。
房間裡,竇建德站在沙盤前仔細地推演中原大戰可能出現的結果,但推演的結果着實令他有些沮喪,他也發現唐軍處於一種不利的局面,隋軍已經掌握了戰略主動。
這時,門外有親兵稟報:“王爺,孔先生到了。”
竇建德收回了思路,他找孔德紹來,是有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便點點頭,“請他進來。”
門開了,竇建德的謀主孔德紹走了進來,躬身施禮道:“卑職參見王爺!”
“先生不必多禮,請坐!”
竇建德請孔德紹坐下,又命人上了茶,這才從桌上取過一份報告,遞給孔德紹,“最近歷城縣內出現一首讖語,頗爲怪異,我百思不得其解,能否請先生替我解讀一下。”
孔德紹接過報告,只見上面寫着:幽州有妖道,自言伏魔神,駕雲出白海,落凡爲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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