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北平郡正是仲春時節,鶯飛草長,綠意盎然,一片片茂密的森林覆蓋在這片遼闊而又肥沃的原野上,森林邊,濡水如一條寬闊的玉帶,蜿蜒盤轉,流向遠方大海。
在濡水兩岸,一座座廢棄的村莊裡又漸漸出現了生機,炊煙裊裊,被廢棄的耕地隱約可見忙碌的農人。
在濡水旁的官道上,一隊數百人騎兵疾奔而至,激烈的馬蹄聲驚破了寧靜的清晨,遠處農人紛紛放下鋤頭,好奇地望着這隊疾奔的騎兵。
經過數天的日夜兼程,楊元慶又再次來到了這片人口稀少的土地,他位於騎兵隊的最前方,在五百騎兵隊的護衛下疾速向南奔馳。
次日中午,騎兵漸漸抵達了造船所地處的濡水河口,和上一次看到的荒涼相比,這一次造船所四周明顯有了生機。
不少南遷的農民特地將家園安在造船所附近,原野裡出現了三四個村莊,人口聚集成一片,漸漸形成了一個市鎮,叫做濡口鎮,周圍有大片的農田。
儘管市鎮還是比較簡陋,但幾家商鋪已經出現了,賣一些日常用品,造船所的重新開工,給不少人帶來了商機。
離市鎮約兩裡,是長長的圍牆,大門已重新修繕,原來的鐵門不見了,變成了一座城樓似的大門,上面有士兵巡邏,門口也站着幾名士兵守衛,不準異常人進入。
在大門兩邊則擺滿了賣菜的農民,各種蔬菜、新鮮的禽蛋以及雞鴨、還有早晨從濡水中捕來的魚。以及各種獵物,百餘名主婦和老人正拎着籃子買菜,大門口熙熙攘攘,格外熱鬧。
幾名士兵發現了遠方有大隊騎兵到來,連忙將賣菜的農民驅趕到一邊,讓出一條道,片刻騎兵隊飛馳而至。
由於大門口有不少孩童奔跑。楊元慶放慢了馬速,他望着兩邊熱鬧的自發市場,眼中並沒有什麼惱火之色。相反,這種熱鬧和生機讓人心中生出對未來的希望。
駐防造船所的軍隊約一千人左右,將領是一名鷹揚郎將。姓虞,他聽士兵稟報,楚王殿下到了,嚇得他連忙飛奔出來,單膝跪下行一軍禮,“卑職虞振伍,參見總管!”
“虞將軍免禮!”
虞振伍站起身,他見兩邊賣菜的人着實有點過多,將道路堵成狹窄一條,他心中有些忐忑。連忙道:“卑職立刻把他們趕走。”
楊元慶擺擺手,“這倒不用,你們可以在外面搭建一些大棚,讓他們在大棚內賣菜,這樣既維持了秩序。也方便了造船工匠,而不應粗暴地將他們趕走。”
“卑職明白了,立刻安排士兵搭建棚子。”
楊元慶翻身下馬,走進了造船所,負責造船所的署丞趙廣才也迎了上來,躬身施禮。“參見楚王殿下!”
趙廣才約三十餘歲,豐州科舉出身,原是羅士信軍隊中的倉曹參軍事,被羅士信推薦爲造船所署丞,全面負責造船所的各種事務。
楊元慶笑着點點頭,“趙署丞免禮,我接到了你寫來的報告,所以趕來巡視船隻建造進度。”
趙廣纔是十天前寫的報告,沒想到才僅僅十天時間,楚王便趕來了,這讓他心中有些緊張,他由此也知道了楚王對造船所的重視。
“卑職願爲楚王殿下詳細彙報。”
楊元慶點點頭,走進了造船所,遠遠便看見河口和海岸水面上停泊着的數百艘海船,和上次相比,很多大船都已修復完成,一根根大桅杆豎了起來,上面掛滿了船帆。
楊元慶後來才知道,濡河口的船場一共停泊有四百餘艘戰船,其中一半是未完工船隻,而另一半則是參加過高麗之戰的船隻,有部分破損,便停泊在濡河口船場修理,這部分船隻只要稍微修理便可使用,這就是不到兩個月,便有大量船隻修復好的原因。
遠處靠河邊一片曠野裡修建起了一排排房屋,河邊擠滿了洗衣服的女人,一羣羣孩子在河邊奔跑嬉戲,再遠處幾艘大船上,有船匠的身影在忙碌。
“現在有多少船匠?”楊元慶問。
趙廣才連忙回答:“回稟總管,一共有一千九百戶船匠,工匠二千多人,連同婦孺老人,近六千人,基本上都是來自東萊、北海和高密三郡。”
“有六千人。”
楊元慶眉頭微微一皺,他也沒有想到會來這麼多人,“這樣就需要派官吏了。”
“是需要派官吏,卑職建議築城建縣,有造船所爲依託,縣城很快就會繁榮起來。”
楊元慶沉思片刻,這個確實有必要,他會考慮,這時,張龍和張虎兄弟二人聽說楚王到了,立刻飛奔而至,跪下磕頭,“小民張龍、張虎參見楚王殿下!”
張龍、張虎兄弟因招募船匠得了巨賞,他們二人人緣極好,頗有管理能力,目前兩千船戶就由他們兄弟統管。
楊元慶微微一笑,“兩位免禮,趙署丞的報告中對兩位的配合讚譽有加,辛苦你們了。”
“這是小民應該做的事情。”
兄弟二人對趙廣才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其實他們也並不是配合得很好,剛開始時還因居住矛盾和趙廣才大吵一場,後來才慢慢配合默契。
一行人向河口走去,趙廣纔在一旁低聲道:“啓稟楚王殿下,現在已經完工船隻一百一十四艘,不知幾時能成立水軍?”
成立水軍一直是楊元慶在考慮之事,只是現在沒有合適的將領,隋朝最好的水軍大將來護兒現在蕭銑處,而且已年邁,但他的幾個兒子倒繼承了父業,頗能率領水軍,他已經派人去接觸了,應該很快有結果。
楊元慶沉吟一下道:“水軍暫時不用急,你們這裡可有善於駕船之人。”
“有不少人,張氏兄弟就是駕船的高手,有非常豐富的經驗。”
楊元慶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張氏兄弟,笑道:“等會兒,我想乘船出海,還要煩請你們兄弟二人駕船。”
“願爲殿下駕船!”
衆人上了一艘最大的戰船,這是一艘體型巨大的運輸船,高四丈,長十五丈,可運送士兵八百人,這艘戰船也是當年來護兒進攻高麗的旗艦,現已經修繕完畢。
大船上還有幾名船匠在忙碌地給船隻塗上桐油,船上有三層樓,底艙還可以運載糧食和牲畜,船帆、纜繩、鐵錨都已裝備完畢,隨時可以出海,楊元慶走出船舷邊,海風拂面而來,一羣羣海鷗在水面上鳴叫,令人心曠神怡。
“總管,要不要出海去走一圈?”鷹揚郎將虞振伍在一旁笑着建議道。
楊元慶望着遠處無邊無際的海洋,心中也勇氣一種破風迎浪的衝動。
“好吧!出海走一圈!”
大船上下立刻忙碌起來,趙廣纔去船匠中找了一百餘名優秀的水手,虞振伍率領一百餘名水性高強的士兵上船,張龍親自掌舵,船帆掛上,纜繩解開。
隨着一聲高喊:“起航!”
大船搖搖晃晃離開了岸邊,不多時便駛出了河口,駛進了蔚藍色的大海,海面上微微有些風浪,大船起伏,在海面上劈波斬浪,一羣羣海鷗在船尾盤旋。
虞振伍在一旁介紹道:“總管,這裡是渤海,向南直走,大約四天後能抵達東萊郡,西面是河間郡,東面數百里外是一座大半島,最南端是畢奢城。”
楊元慶點點頭,畢奢城就是後來的大連,現在整個遼水以東都是高句麗的土地,他回頭向北邊望去,北面便是遼東灣。
“從這裡到平壤還有多遠?”楊元慶沉吟一下問道。
“大約要走十幾天,向東穿過渤海口,再行駛七八天便可抵達平壤河口。”
虞振伍心中有些激動,難道總管重啓造船所是爲了攻打高麗嗎?但他卻不敢問,楊元慶揹着手凝視着東方,陷入了長久的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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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郡懷遠鎮,這裡曾是楊廣東征高麗的後勤重地,建造了數百座倉庫,儲存着大量的糧食軍械,隨着時間流逝,這些巨大的倉庫早已被廢棄,倉庫內空空蕩蕩,雜草叢生。
而熱鬧一時懷遠鎮也變得冷清下來,最繁盛時,這一帶曾集中的上百萬民夫和軍隊,而現在只有百餘戶人家,靠種地和往來的商人謀生。
這幾天懷遠鎮再次熱鬧起來,一支千餘人的軍隊開到懷遠鎮旁,這是高開道的軍隊,高開道親自率領一千親衛來到懷遠鎮,和高麗的使者會談。
由於隋軍在河北大勝,使割據遼東的高開道深爲恐懼,他知道下一個就輪到自己,爲了自保,高開道最終選擇投降了高麗。
大營內,高開道憂心忡忡,他得到快報,隋軍大將羅士信率軍五萬屯在臨榆關外,很顯然,他們即將對遼東發動進攻。
雖然高麗已經答應支持他,但這只是口頭上的支持,這遠遠不夠,他要的是高麗國對自己實質上的支持,要出兵來幫助自己。
但高開道也知道,高麗人是狼,一旦他們的軍隊進入遼東,就不會再離開,高開道有些遲疑不定,但隨着局勢越來越緊張,他毅然決定,引高麗軍入遼東,幫助他對抗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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