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戰事結束,太原城內歡欣鼓舞,家家戶戶張燈結綵,歡慶勝利,在歡慶勝利的同時,朝廷舉行法會,超度陣亡將士之魂。
這天上午,楚王府前停了十幾輛馬車,數百騎兵護衛左右,不多時,楚王妃裴敏秋和側妃張出塵帶着幾個孩子從府內出來,他們上了一輛寬大而簡樸的馬車,大羣丫鬟婆子也上了其他幾輛馬車。
馬車緩緩起步,向西城外而去,四個孩子是楊元慶長子楊寧、次子楊靜,以及長女楊冰和次女楊思華,另外側妃江佩華因有了身孕而沒有同來。
馬車內佈置也很簡單,只鋪了一條地毯,其餘沒有任何裝飾,裴敏秋和出塵坐在前排聊天,而幾個孩子則坐在後排,女孩們坐左窗,兩個男孩則坐右窗。
楊元慶的次子楊靜只有五歲,對一切充滿了好奇,“阿兄,爲什麼要去拜佛,今天是什麼節日嗎?”
楊靜極喜歡讀書,而且聰明異常,雖然只有五歲,但已經識得幾千個字,能背誦不少經書,深受師傅李綱的喜愛,這個年紀,正是喜歡多問的時候。
長子楊寧坐在他對面,雖然只比他大兩歲,卻顯得老氣橫秋,表情嚴肅,小身板坐得筆直,用一種教導的口氣道:“今天不是什麼節日,我們是去做法事,超度亡魂。”
楊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可是過了一會兒,又小聲地膽怯問道:“是因爲我們殺了人嗎?”
坐在前面的裴敏秋和出塵都笑了起來,旁邊長姊楊冰笑道:“我們沒有殺人,是因爲戰爭結束了。戰場上死了很多人,爹爹是主將,所以我們要替爹爹超度陣亡者之魂,二弟,師傅沒告訴過你嗎?”
楊靜撓撓頭,細聲細氣說:“師傅好像說過,但我忘記了。”
停一下,他又問:“阿姊。那爹爹什麼時候回來?”
“我不知道,你問大娘。”
裴敏秋轉頭笑道:“靜兒,爹爹過兩天就回來了,等候拜佛時,你可別隨意亂跑,要守寺院規矩,更不能隨意說‘殺人’二字。”
“靜兒不會調皮!”
裴敏秋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頭,這孩子文靜得像女孩似的。和他爹爹的強悍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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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後,車隊在城西的安晉寺前停了下來,這座寺院並不是太原城最大的寺院,只能算一般寺院,有僧人三百人,因爲裴敏秋年少時跟父母來過幾次這裡,給她留下極深的印象。
現在她成爲楚王妃後,便將安晉寺和城內的白雲庵作爲楚王府供奉的寺院,逢年過節,她都會帶家人來這兩座寺院燒香敬奉。
早在兩天前。寺院便得到消息,楚王妃今天要來上香,一大早,寺院便閉門清掃,謝絕其他香客進入正殿,只能從側門入偏殿燒香,這也是裴敏秋的要求,不能因爲她的到來而關閉寺院,這是對佛祖的不敬。
儘管裴敏秋想低調,但有些事卻由不得她。除了有三百侍衛左右保護外,太原的西城軍也沿路戒備,西城都尉薛軌親自率領一千士兵駐防安晉寺,事關世子和王妃安全,軍隊不敢有半點大意。
安晉寺前,主持智雲法師率領十幾名老僧在寺門前已等候多時了,當馬車緩緩停下。智雲法師帶領僧人們一起上前施禮,“阿彌陀佛,歡迎王妃駕臨小寺!”
裴敏秋回禮笑道:“今天打擾大師修行了。”
“哪裡。王妃是安晉寺最重要的香客,王妃到來,是我們的榮耀,只是準備不周,恐怕會怠慢王妃!”
這時,智雲法師又看見了世子楊寧,他笑着施禮讚道:“才幾個不見,世子愈發地丰神俊朗、英姿勃發,不愧是楚王嬌子。”
裴敏秋擺擺手,“大師可別這樣誇他,孩子不能誇,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呵呵!王妃請,良娣請!”
衆人向寺院裡走去,出塵並不喜歡這個老和尚,太勢利了,一心只想巴結王妃和世子,對自己和靜兒都視而不見,但她沒有說什麼,拉着靜兒的手走進了寺院。
寺院內戒備森嚴,侍衛和西城軍將偏殿和正殿隔開,不少在偏殿燒香的香客都探頭探腦向這邊張望,聽說楚王妃和世子來了,引起他們極大的興趣。
大雄寶殿內已經聚集了兩百餘名僧人,誦經聲已響成一片,伴隨着木魚敲擊的聲音,在一片誦經聲中,裴敏秋帶領家人孩子在佛前叩拜,心中暗暗爲丈夫祈禱。
法事一般需要做三天三夜,當然,這是寺院的事情,裴敏秋只須露上一面,在佛祖面前許願,再給足香火錢,剩下的事情她就不用過問了。
“王妃,需要去貴客房休息片刻嗎?”從大雄寶殿出來,主持智雲法師在一旁小心翼翼問道。
裴敏秋看了看出塵,出塵淡淡一笑,“我無所謂,都可以!”
裴敏秋主要考慮剛來寺院便離開,似乎不太好,同時她也想讓兒女們感受一下佛寺的氣氛,這樣對他們有好處,而且貴客房的景色優美,有一口非常不錯的名泉。
她點點頭,“那好吧!就小憩片刻。”
他們上了一條長長的走廊,向盡頭走去,盡頭一間種滿竹林的小院便是貴客歇息之處。
一家人跟着智雲法師在長廊上慢慢走着,孩子們則好奇地東張西望,一名貼身女護衛一手一個,牽着楊冰和思華。
長廊大約長百步,在長廊兩旁,數十名侍衛警惕地四下觀望,就在這時,長廊頂上慢慢出現了幾雙銳利的眼睛,他們蒙着面,渾身穿着黑衣,手執利刃。
出塵牽着楊靜走在後面,身後還跟着幾名侍衛,她其實不想去貴客房休息,不想聽那老和尚噁心的阿諛奉承,只是她知道裴敏秋想去喝一杯寺中名泉煎的茶,便沒有掃她的興。
這時,她忽然聽見頭頂上傳來細微的聲音,她從小練武,有高人一籌的聽力,而且她曾經在江南一帶爲女俠,有極爲豐富的伏擊經驗,儘管這些年已不碰刀戟,但她依舊聽得出,頭頂細微的聲音是一種金屬刮動瓦片的聲音。
她心中一驚,立刻警惕起來,眼一斜,見身旁有一隻花架,上面放一盆芍藥,就在這時,頭頂上‘噹啷’一聲,緊接着一個黑衣人從頭頂上魚躍翻下,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迅疾刺向世子楊寧。
就在這兔起鶻落的一剎那,出塵一把推開楊靜,抓起芍藥花盆猛地砸去,‘當!’的一聲,花盆砸在劍刃上,盪開了刺向楊寧咽喉的一劍,裴敏秋和兩個女兒這才發應過來,一齊驚叫起來。
貼身女護衛一聲輕斥,拔劍衝上,挑開刺向楊寧的第二劍,擋在楊寧身前。
這時,又有一名黑衣人幾乎是同時跳下,一劍刺向裴敏秋的後心,出塵和四名侍衛同時看到,侍衛們位置稍遠,撲上去已經來不及。
出塵離敏秋只有兩步,情急之下,她一躍而起,整個人撞在敏秋身上,把她撞出兩三步遠,劍從出塵耳畔刺過,激起的劍風刺痛了她的耳朵。
這一切都是在一瞬間完成,如果出塵事先沒有警惕,她也救援不及,更不用說四名侍衛。
“有刺客!”
後面的幾名侍衛也在一瞬間衝上去,他們武藝高強,配合默契,兩人護住四個孩子,另外兩人撲上,截住了第二名刺客。
侍衛們喊叫着從四面八方衝上來,這時,出塵向前一縱身,用身體壓住了裴敏秋,隨手抓過另一隻花架,目光警惕地盯住長廊頂上,她直覺還有刺客。
楊元慶家眷的護衛非常嚴密,侍衛們都是武藝高強之人,還有一名貼身女護衛,一般的刺殺基本上沒有什麼機會,而這次刺殺,刺客們已事先料到裴敏秋會來安晉寺祭亡魂,也猜到他們會去貴客房喝茶,他們便事先伏在長廊頂上,等待機會。
就算是這樣,他們也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只能是一擊而中,而第二劍就沒有機會了,也是楊寧和敏秋命大,正好出塵在他們旁邊,她的經驗和敏銳救了他們母子一命。
百餘名侍衛從四面八方包圍了長廊,兩名刺客一人被貼身女護衛所殺,而另一人受傷後自殺。
此時整個寺院都驚動了,三百侍衛和上千士兵衝進寺院,發瘋一般四處搜查,貼身女護衛看見還有第三名黑衣刺客向寺院內逃去。
衆人驚魂稍定,出塵坐起身把身下的裴敏秋拉起來,“大姐,你沒事吧!”
裴敏秋卻怔怔地望着地上一灘血,她心中驚懼到了極點,誰被刺着了?
這時,楊冰忽然指着母親的臉,捂嘴驚叫,“娘,你的頭髮!”
出塵的一絡頭髮垂在臉上,只見鮮血順着頭髮向下流,滴在地上,出塵身後一摸臉,臉上全是鮮血,此時她耳朵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她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耳朵還是被劍鋒所傷。
“出塵,你怎麼樣,讓我看一看?”裴敏秋急上前查看她傷情。
“沒事,就是耳廓被割破了。”
裴敏秋見出塵臉上全是血,她心中大急,回頭對驚恐萬分的主持喊道:“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去找傷藥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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