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籠罩,訓練了一天的豐州軍士兵們吃過晚飯,都早早休息了,大營內一片寂靜,只有巡邏哨兵列隊行走的身影,只有中軍大帳內依然燈火通明,主帥楊元慶正和司馬李靖,主簿謝思禮,錄事參軍裴晉,以及大將楊思恩、裴行儼、蘇定方等人商議軍情。
在今天下午,楊元慶接到了從善陽城發來的鷹信,確信劉武周正在調集二十萬大軍北上決戰,情報中還有劉武周軍隊軍心渙散,士兵大量逃亡的消息,這說明他的汾陽宮楔子發揮了作用,已經刺中了劉武周的最薄弱處。
“各位,對劉武周軍隊的方案,我還是打算維持原來的計劃,不戰而屈人之兵,儘可能地用各種手段削弱他的軍隊,現在他的軍心已經動搖,但還不夠,我還需要繼續瓦解他軍隊,大家可以暢所欲言。”
楊元慶的目光向衆人一一看去,最後他的目光落在蘇定方臉上,見他欲言又止,便笑道:“蘇將軍儘管說。”
蘇定方猶豫一下道:“卑職考慮還是應該從糧草着手,他有二十萬大軍,糧食就是他軍隊的命門,如果能斷掉對方軍隊的糧草,那麼他們就會不戰自潰,這只是卑職的初步想法,因爲卑職也不知道對方糧草的配備情況,所以不敢妄言。”
楊元慶點點頭笑道:“思路很對,不知對方的糧草情況,我們可以用斥候去探查,而且對方軍隊中也有我們人,情況應該很容易瞭解到,到時便可以對症下藥,另外,我還有一個想法,大家參詳一下,就是放棄榆林城,誘敵深入。”
李靖搖了搖頭,“總管,我認爲劉武周或許會佔領榆林城,但他不會繼續深入追擊我們,他應該看得懂我們的策略,卑職建議,不如固守榆林城和對方對峙,然後等秦將軍和三郎將軍的消息,卑職認爲如果善陽城失守,劉武周必然會倉惶撤軍。”
這時,謝思禮小心翼翼道:“李司馬,如果對峙所耗的時間太長,恐怕關中李淵就會騰出手來,事實上,現在我們就在間接幫助了太原,減少了他們的壓力,劉武周已經將包圍太原的軍隊撤回,如果我們再拖下去,那麼李淵就可得到時間從容部署,這對我們以後不利,卑職不贊成對峙。”
“對峙並不需要長時間,或許三五天就能結束,關鍵是我們要給秦將軍創造機會,坦率地說,我們只有三萬軍隊,可對方有二十萬大軍,就算我們最後戰勝對方,也會損失慘重,這不值得,總管的意思是,要用最小的代價戰勝對方?”
“可是李司馬並不能保證秦將軍能奪取善陽縣,如果奪不下來,而這邊又形成了對峙之勢,那最後只能等對方糧盡退兵,那時間就難說了,二十天,一個月都有可能,這時李淵已經在河東部署完畢。”
李靖和謝思禮的意見不同,漸漸有了爭執,楊元慶手一擺,止住了他們的爭執,笑了笑道:“大家不要爭了,先按照我的部署來做吧!放棄榆林城,誘敵深入,我相信我部署的奇兵會發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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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下達了撤軍的命令,榆林城的數千居民也跟着向西撤離,這是今年以來的榆林城居民第二次撤離,不過和第一次大規模撤軍相比,人數已經少了一半多,第一次撤離有一萬多人,很多人家都移居到河套五縣不再回來,這一次撤離只有四千餘人,大多是青壯男女,他們在河套五縣也有自己的房子,把老人孩子都安置在那邊,一天之內,榆林城便成了一座空城。
豐州軍在距離榆林城五十里外駐紮下來,這時天色已到黃昏,士兵們在忙碌地埋鍋造飯,楊元慶也在大帳內整理自己的文書。
這時,一名親兵在帳外稟報,“總管,徐將軍求見!”
徐將軍就是徐世勣,他來豐州軍還不到十天,楊元慶也只和他談過一次,徐世勣爲人低調,也很沉默寡言,平時從不對軍情和時局發表任何意見。
楊元慶也知道他不是程咬金,他需要一個慢慢磨合適應的過程,所以也從來不去打擾他,卻沒想到他居然主動來找自己。
“請他進來!”
片刻,徐世勣匆匆走進了大帳,他上前躬身施一禮,“參見總管!”
徐世勣的低調還表現在他對其他將領的態度上,目前楊元慶給徐世勣定的將官級別是副督軍級,和秦瓊、羅士信是一個級別,比蘇定方、裴行儼的督軍低半級,比裴仁基、楊思恩的都督要低一級,但要比程咬金的鷹揚郎將要高一級,在豐州軍的體系中,他能排進前二十名。
儘管如此,徐世勣幾乎對每一個人都很恭謙,無論是比他級別高的督軍,還是級別比他低的郎將,他都會主動行禮,恭敬對方,完全讓人想不到,他曾是瓦崗軍的第三號人物。
楊元慶能理解徐世勣的心態,他這種恭敬自謙背後隱藏着一種對自己出身的不自信,或許帶有那麼一絲自卑。
“徐將軍請坐!”
楊元慶請徐世勣坐下,微微笑道:“程咬金智取汾陽宮之事,你聽說了吧!”
徐世勣點點頭,“我知道了,但我並不奇怪,他一定能成功。”
“哦?給我說說看,你是怎麼看程咬金這個人?”楊元慶好奇地問。
徐世勣想了想便笑道:“他這個人粗魯只是表面,他其實心智很高,拿下虎牢關我便知道了,而且他曾經用兄弟分家的故事公開指責李密有野心,他也知道自己的風險,當發現李密和翟讓要發生衝突時,他便立刻躲到城外,而聽說是李密奪位成功,他便及時逃跑了,此人的心智非一般人可及,總管可以重用他。”
“說得不錯,他有沒有給你說起過,當年他賴房錢酒錢,最後是我幫他付賬之事。”
徐世勣臉上露出了滑稽的表情,忍住笑道:“提起過,只不過他說是總管賴酒帳,他來替總管付錢解困。”
楊元慶哈哈大笑起來,“這個渾蛋!竟敢顛倒事實,我一定要教訓他。”
徐世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這一笑,大帳內的氣氛立刻變得寬鬆起來,徐世勣心中的緊張也慢慢消失了。
“總管,這次對付劉武周的軍隊,卑職倒有一個建議。”
“你說!”
這時,親兵端上來兩杯茶,徐世勣端起茶杯沉吟一下道:“卑職想先問一下總管,總管之所以定下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策略,是不是打算把劉武周的軍隊逼迫到太原以南,讓他成爲李淵的一根芒刺?”
楊元慶暗暗讚許,這個真正的目的只有他和李靖、楊思恩及謝思禮四人知道,沒想到徐世勣目光如炬,竟然也看出來了,不愧是徐世勣。
“確實如此?”楊元慶沒有否認。
“既然如此,我建議總管可以用宋金剛來替代劉武周,劉武周的破壞力太大,他不事生產,以掠奪養軍,他遲早會將河東變成赤野千里,而宋金剛則比他有謀略,懂得以民養軍,他不會把河東過於破壞,也能更長久地和李淵軍對陣。”
楊元慶沉吟一下問:“你怎麼了解宋金剛?”
徐世勣笑了笑道:“去年宋金剛曾帶千餘人來投靠瓦崗,李密命我派人去了解宋金剛的老底,所以對他比較瞭解,而且此人野心極大,一心想謀逆登基,李密也是發現他野心太大,而不肯收他,此人表面上雖然是輔佐劉武周,可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幹掉劉武周自立,總管爲何不利用一下宋金剛的野心?”
“那具體該怎麼做呢?”楊元慶已經大概明白了一點。
“很簡單,卑職聽說劉武周分兵兩路,總管不妨用一用反間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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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武周兵分兩路北上,一路由他本人率領,共十五萬大軍爲主力,又命宋金剛率五萬軍爲後部,總督糧草後行。
這天傍晚,宋金剛的軍隊抵達了榆林城三十里外,前方已傳來消息,豐州軍放棄榆林城向西撤離,劉武周的主力佔領了榆林城。
這個消息讓宋金剛有點緊張,這很明顯是楊元慶的誘敵深入,一旦大軍西進,而楊元慶再反襲截斷後路,軍隊極可能會腹背受敵的崩潰。
宋金剛立刻派人去送信,讓劉武周切不可再西進。
信送出去了,宋金剛的信也稍稍平靜了一點,這時,有親兵來報,他的同族宋五倫要見他。
宋金剛微微一怔,這是宋五倫他知道,是族兄宋襄的兒子,已經好幾年未見了,現在怎麼會突然出現?
他便命道:“帶進來!”
片刻,兩名親兵將一名年輕男子領了進來,雖然已有五六年未見,但宋金剛還是一眼便認出來,正是讓的族侄宋五倫。
宋五倫跪下磕頭,“侄兒五倫見三叔見禮!”
“起來吧!”
畢竟是自己族侄,宋金剛陰冷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他坐下來問道:“你這些年到哪裡去了。”
“回稟三叔,侄兒在幽州從軍,後來又跟去了豐州。”
宋金剛臉色一變,一擺手對幾名親兵命道:“你們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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