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樑師郡的兄長樑師衆正揹着手來回踱步,他在思慮怎麼說服兄弟,完成楊元慶交給自己的任務。
“大哥,你怎麼來了?”樑師都出現在帳門前,奇怪地問。
樑師衆一回頭,見兄弟全身盔甲,已是一員大將,便笑道:“來看看你,再向你說說家裡的情況。”
“坐下說吧!”
樑師都讓兄長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先問道:“父親身體怎麼樣?”
樑師都去年逃離靈武郡時,想把老父親也帶走,但他父親卻念鄉土,怎麼也不肯跟他走,也是樑師都唯一牽掛之人。
“父親身體還好,就是年邁,記憶力不如從前了,還時不時犯糊塗,總把三弟當做你。”
樑師都有點思念父親,他嘆了口氣又問:“那豐州軍爲難你們嗎?”
“爲難?”
樑師衆不解地反問:“爲什麼要爲難我們?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危害靈武郡之事。”
其實樑師衆一直不解當初兄弟爲什麼要倉促逃跑,當時兄弟的說法是,他得罪過楊元慶,怕楊元慶報復,可事實上楊無慶根本就沒有問過樑傢什麼事,反倒是因爲樑家是當地大族,張太守經常上門探望。
樑師都無言以爲,他也不知道當時自己爲什麼要逃跑,他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或許他有造反之心,擔心已被楊元慶識破,出於一種心虛而逃跑。
沉默半晌,樑師都將話題轉了回來,“大哥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
樑師衆小聲道:“楊元慶想和薛舉合作共再對付李淵,希望你能勸說薛舉同意這次合作。”
樑師都眉頭一皺,“薛舉爲人很自負,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聽我的勸,恐怕我沒有這個能力。”
樑師衆的臉沉了下來,楊元慶答應過他,如果這件事做成了他的長子樑素可以封爲懷遠縣縣尉,樑師衆心中滿懷希望,兄弟態度讓他有些失望,不過他知道集麼讓兄弟答應。
“這也是父親的意思他希望你能爲家族考慮一下,如果能助楊元慶一臂之力,這不光是你給自己留條後路,也會給家族帶來極大的幫助,使家族在靈武郡的地位得到提高。”
說到這裡,他摸出一封信遞給樑師都,“這是父親寫給你的信,你自己看看吧!”
樑師都的軟肋就是父親他看完了父親的信半脾他默默點了點頭,“我試試看吧!”
就在樑師都和兄長商談之時,西秦霸王薛舉也在他的王帳接見了楊元慶派來的使者謝思禮。
薛舉巴經稱帝,不過他這個皇帝也只是一個草頭王,沒有建立起皇帝的禮制和足夠的帝王尊嚴,只是一頂極大的羊毛帳篷顯示出王宮般的氣勢,兩邊站滿了宮女和侍衛,一條長長的紅地毯一直鋪到大帳盡頭盡頭是白玉鋪砌的三戟臺階,臺階最上面是一臺用黃金鑄成的龍榻,兩邊站着八名執長柄羽扇的宮女薛舉頭戴沖天冠,身着龍袍,端坐在龍榻上。
薛舉只有在接待貴客時,纔會使用這種帝王的規格,楊無慶的使者無疑是貴客。
謝思禮步履平穩地走進大帳,躬身施禮,“大隋豐州總管、楚國公楊將軍使者謝思禮參見西秦國王殿下!”
楊元慶不肯承認他爲帝,這在薛舉的預料之中,不過肯稱他爲國尊,這已經是楊元慶最大讓步了,薛舉雖然外表粗魯,但內心卻精細無比,他微微點頭笑道:“我記得謝先生不是玄感的幕僚嗎?幾時投靠了楊總管?”
“在下一直是豐州之官,奉總管之命去協助楊玄感。”
“原來如此,不知謝先生現在豐州任何職?”
“在下剛剛出任靈武郡長史。”
“呵呵……靈武郡是好地方啊!土地肥沃,水源充足,是關內產糧第一大郡,就不知現在靈武郡有多少人口?”
薛舉不緊不慢地問着,心中卻在思考着楊元慶派使者來見自己的用意和他應該採取的對策。
這時樑師都也走進巷帳,緊靠在太子薛仁杲身旁,薛仁杲長得頗像其父,一樣地威猛雄壯,武藝高強,但他卻沒有父親薛舉的狡黠,勇猛有餘,才智不足,尤其性格兇殘,殺人如麻。
他低聲對樑師都道:“這是楊元慶派來的使者,不知來做什麼?”
樑師都笑了笑,也低聲道“或許是想和我們共同對付李淵。”
這時,謝思禮不卑不亢回答道:“在下剛剛被任命爲靈武郡長史。”
薛仁杲越想樑師都的話越道理,他本身就是一個粗魯無禮之人,絲毫不把父親的帝王禮儀放在心上,便拉開嗓子大笑道:“謝先生,是不是楊元慶要和我們合作對付李淵?”
大帳內一片安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想薛仁杲望來,站在旁邊的樑師都心念一轉,倒可以利用這個蠢貨,便故意刺激他道:“太子殿下不知情就別胡說,王上暫時沒有進攻李淵之意。
薛仁杲粗魯無智,他受不住刺激,粗眉一挑,怒視樑師都,“我怎麼無知了,我們在這裡做什麼?不就是要進攻關中嗎?現在我們一籌莫展,楊元慶提出合作,這不正是來之不得嗎?”
“給我閉嘴!”
薛舉惡一拍桌子,狠狠瞪了一眼薛仁杲,罵道:“我看你是人肉吃多了,嘴裡說不出人話!”
其實薛舉也猜到了楊元慶的用意,他心中也求之不得,但他是想裝一裝糊塗,從楊元慶那裡討價還價,獲取最大的利益,不料兒子薛仁杲的一句傻話,暴露了他們的底線,令薛舉心中惱火萬分。
謝思禮呵呵一笑,薛舉有這個兒子,倒也不錯,便笑道:“我確實是奉總管之命,來和國王殿下商談共同對付李淵,我這裡有一封信是總管給殿下的親筆信,殿下請過目。”
謝思禮取出一封信呈上,侍衛將信呈給了薛舉,薛舉拆開信第一句便是,‘樂平公主壽宴一別十二年’聞故人在西秦起事,元慶不勝感懷……”
薛舉笑了笑,當年在樂平公主壽宴上,他是刺殺楊元慶未成功,險些被楊元慶所殺,這種故交可不是那麼令人懷念。
“擺宴歡迎貴客!”
薛舉下令擺下宴席肉山酒海,各種珍饈美味,在悠揚悅耳的絲竹聲中,一隊少女翩翩起舞,薛舉的十幾名重臣則分坐兩邊,薛仁杲則被趕了出去,不准他參加宴席。
薛舉敬了謝思禮一杯酒,笑問道:“楊總管還記得我嗎?”
“記得楊總管說,對殿下的潑風刀印象深刻,我就不知潑風刀是什麼?”
薛舉哈哈大笑起來這纔對謝思禮解釋道:“潑風刀就是我藏在披風上的毒刀,當年我用這把毒刀差點要了你們楊總管的命,不過我還算仁義,我射他冷箭時,還特地叫了他一聲。
衆人面面相覷,他們還以爲薛舉和楊元慶有舊交情,鬧半天,原來他們是你死我活的關係。
薛舉也嘆口氣,“那時我也是爲齊王所用,身不由己,往事不提也罷!”
他看了一眼謝思禮,便將話題轉回了正事,“請問謝長史,如果我答應和楊元慶合作,共同對付李淵,他能給我什麼好處?”
謝思禮笑道:“現在平涼郡控制在我們手中,如果薛殿下答應合作,總管說,他可以把平涼郡讓給西秦軍,讓西秦軍從蕭關道進攻關中。”
“就這麼簡單馴……”
謝思禮點點頭,“豐州只能答應這個條件。”
其實楊元慶還答應支援薛舉軍糧五萬石,不過剛纔薛仁杲的一句話讓謝思禮改變了主意,他決定五萬石糧食不給了,楊元慶是全權委託他,他有權決定。
薛舉臉色露出不悅之色,他忍住心的氣又道:“既然朕合林付李淵,那楊元慶準備出多少兵?”
謝思禮搖了搖頭,“豐剛剛和突厥打完惡戰,軍力疲憊,暫時無力出兵,只能把平涼郡讓給西秦軍,別的只能是聲援。”
薛舉大怒,將杯子向地上一摔,拔劍壓在謝思禮脖子上,怒道“原來豐州是想利用我薛某人,那好,關中我不打了,我去打靈武郡!”
謝思禮卻沒有絲毫害怕,他推開劍,冷笑道:“豐州軍剛剛殲滅三十萬突厥鐵騎,還沒有把中原的軍隊放在眼裡,如果殿下自以爲能勝過突厥騎兵,那儘管來靈武郡受死,不過我要提醒你,那時就是楊總管和李淵朕合對付西秦軍,還有西涼李軌,他也一定想報殿下的一箭之仇。”
薛舉臉色數變,蚌卻沒有收回,謝思禮毫不畏懼,就這麼冷冷地看着他,這時,樑師都連忙站起身打圓場道:“王上,這是讀書人的臭脾氣,不用跟他一般計較。”
薛舉重重哼了一聲,收回了劍,他也不陪客了,大步向帳外走去,謝思禮望着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不屑地笑意,不表現出強硬的態度,薛舉就會以爲豐州軍好欺,他就會得寸進尺。
謝思禮心裡有數,無論如何,薛舉都會答應。
薛舉一個人坐在大帳內生着悶氣,樑師都走了進來,笑道:“王上還在生氣嗎?”
薛舉恨恨道:“楊元慶欺人太甚!”
“其實我倒覺得是楊元慶看透了形勢,李淵佔據關中,他的下一步必然是向隴右和關內進攻,我們西秦軍和李淵的這一戰不可避免,我倒認爲,應該趁李淵剛到關中立足未穩,立刻大舉進攻關中,既然楊元慶讓出了蕭關道,那我們就索性和楊元慶結盟,率軍殺進關中。”
薛舉點點頭,嘆口氣道:“只是楊元慶明擺着是利用我們,這個盟結得太憋屈了,我心不甘啊!”
樑師都笑了起來,“先消滅李淵,奪取關中,等我們有了實力,再掉過頭去收拾楊元慶,出今日之惡氣,這就叫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薛舉冷笑一聲,“你說得不錯,我遲早會收拾靈武郡,今天我就忍了這口氣。”
他立刻起身令道:“速請謝先生到我王帳去詳談。”
在一番商談後,薛舉終於和謝思禮達成了同盟協議,雙方草擬了同盟書,謝思禮作爲楊元慶的代表,在同盟書上籤了字。
薛舉隨即率領十萬大軍,調頭北上,向平涼郡浩浩蕩蕩殺去,十萬西秦軍要從蕭關道向關中發動攻勢。
而楊元慶在得到結盟成功的消息後,便率軍北上,返回了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