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蓋病逝後,楊廣便將獨孤震留在京城輔佐越王楊侗,但獨孤震並不是大權獨攬,而是由他和光祿大夫段達、民部尚書韋津、右武衛將軍皇甫無逸、右司郎盧楚等五人共同輔佐楊侗,獨孤震僅僅是五名輔佐大臣之一,所有政務由五人共商決定,兵權則由越王楊侗掌管,
當楊玄感東山再起,攻下關中的消息傳到洛陽,京城內也是一片混亂,楊侗緊急派虎賁郎將宋老生率兩萬精兵進駐河東郡,防止楊玄感出關東進。
獨孤震也終於沉不住氣了,就在楊玄感消息傳來的當天晚上,獨孤震乘馬車來到了竇府。
楊玄感進佔長安完全打亂了獨孤震的步驟,使他策劃已久的計劃面臨失敗的危險,令獨孤震心急如焚,現在他只能和竇氏一同商議應對之策。
獨孤震的馬車緩緩在竇府門前停下,這裡是竇氏家主竇威的府邸,獨孤震從馬車下來,竇威之子竇惲便迎了上來,“獨孤世叔大駕光臨,令竇家不勝榮幸,父親特命我在此等候世叔,若有失禮之處,請世叔多多包涵!”
獨孤震回禮笑道:“我不請而來,打擾你父親了,他現在可在府內?”
“在書房等候世叔,請世叔跟我來!”
竇氏家族雖然不是八柱國之一,但因其家族人才輩出,而漸漸成爲關隴貴族中的重要家族之一,因爲李淵之妻竇氏是竇家嫡女,因此竇氏家族也是李淵最重要的支持者之一。
竇家和獨孤家都是李淵的支持者,但兩家互不服氣,平時也沒有什麼聯繫,都用各自的方式支持李淵,而這一次因爲楊玄感的意外殺出,使兩家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起,竇威也正想去請獨孤震,卻沒有想到獨孤震自己來了。
獨孤震走進書房,竇威異常熱情,請獨孤震坐下,又命人上茶,竇威今年已六十餘歲,比獨孤震大兩歲,竇氏一族大多以武藝勇猛著於世,但竇威卻是文采秀美,學識淵博,他在官場混跡數十年,因和蜀王楊秀關係太近而一直不被楊廣所用,前年被免職在家。
兩年稍稍寒暄幾句,竇威便直接挑明瞭話題,“楊玄感再反,佔據關中,我本想派人去請獨孤家主,沒想到獨孤家主自己來了,也算是我們心有共急,不知獨孤兄有什麼對策?”
獨孤震心中雖急,但臉上卻不表露出來,他不慌不忙道:“我們的對策要一分爲二,先說關中,再說叔德,可好?”
竇威笑了起來,“若要說關中,那就由我先說吧!我今天下午剛剛收到侄子竇慶送來的一封急信,我知道最新的關中情況。”
獨孤震大喜,“竇兄請講!”
竇威取出一封信道:“楊玄感雖然佔據關中,我以爲問題也不是太嚴重,楊玄感雖得關中之地,卻未得關中人心,長安官員大多逃亡,各大關中門閥也各自整肅家風,靜觀其變,投靠楊玄感之人,大多是饑民和關中亂匪,以及陰世師、骨儀等奸佞之人,楊玄感派去掌軍之人,也都是他的族人,由此可見,楊玄感雖得地利,但沒有得天時,更沒有得人和,我們還有機會。”
獨孤震點點頭,竇威的見識不亞於他,不愧是竇氏家主,他也笑道:“獨孤氏在關中也有上萬假子、家丁,我也知竇家也有家丁無數,但我建議,現在不是動用他們的時候,我們不僅要防楊玄感,更要防楊廣,現在我們可以利用隋朝在關中的官方勢力,對抗楊玄感,讓他無法定下心來鞏固關中,不時,朝廷大軍必到,利用朝廷軍隊替我們撲滅楊玄感之反。
這纔是獨孤震來找竇威的主要目的,竇威的兩個侄子都在關中擔任重職,竇抗爲弘化郡太守,竇璡爲扶風郡太守。
竇威明白他的意思,他微微一嘆道:“這個不勞獨孤家主提醒,我已經想到,我已命竇抗率軍進入扶風郡,讓竇抗和竇璡二人募兵數萬,抵抗楊玄感的進攻,其實我最擔心的是楊元慶,如果楊元慶率大軍南下,從後面進攻扶風郡,那扶風郡就完了,而且豐州軍精銳,朝廷之軍也未必能敵得過,這是我最擔憂之事,一旦楊元慶大軍進入關中,關隴之地就沒有我們的機會。”
獨孤震微微一笑,“我敢斷言,楊玄感再反,楊元慶絕不會出兵參與,他一定會和楊玄感劃清界線。”
竇威沉吟一下道:“你是說,上一次楊玄感造反之事?”
“正是這樣!”
獨孤震笑道:“他已經向天下人宣佈楊玄感爲叛逆,並斷絕父子關係,現在他再助楊玄感,他怎麼向天下人解釋?而且雁門之役,聖上剛剛承認他爲隋臣,承認豐州軍爲隋軍,如果他就此出兵關中,他必將失信於天下,人無信則不立,這個後果他一定會考慮,所以我敢斷言,他絕不會出兵幫助楊玄感,當然,他也不會幫助朝廷,應該是束兵觀望。”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有機會了,獨孤兄,你認爲叔德是否藉口這次平叛楊玄感而進取關中?”
獨孤震揹着手走了幾步,他搖了搖頭,“聖上雖去了江都,但他還能操控局勢,隋朝雖已是千瘡百孔,但並未倒下,還沒有形成分崩離析之勢,現在起兵,我認爲時機還不成熟。”
“那獨孤兄認爲時機何時成熟?”
獨孤震淡淡道:“等天下的造反勢頭再猛烈一點,影響力再大一點,比如中原,比如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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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震告辭而去,竇威坐在書房內沉思不語,這時,他身後兒子竇惲道:“父親,我覺得獨孤傢俬心太重,他並非全力助李家。”
竇威看了兒子一眼,搖搖頭道:“話不能這樣說,誰家沒有私心?誰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我們竇家不是一樣嗎?獨孤震已經不錯了,今天長安的消息剛傳到洛陽,他便急急慌慌跑來,說明他很在意楊玄感造反,他是希望李淵能成功,畢竟李淵是他外甥,你之所以感覺他好像不盡心,那其實只是一個面子問題,他不願意把內心的東西表現出來,至少在竇家面前他不想表露。”
竇威提筆寫了一封信,交給竇惲,“你讓信兒火速趕去太原,讓他把這封信交給李淵。”
“是!孩兒明白了。”
竇惲接過信,行一禮下去了,房間裡只剩下竇威一人,竇威低沉沉思不語,他雖然對兒子說,獨孤家沒有私心,可實際上,他也覺得獨孤家有私心,最明顯是他反對自己的方案,要李淵再等一段時間,實際征剿楊玄感就是一個很好機會,他爲什麼要等?真是因爲時機不成熟嗎?
竇威認爲不是,真正的原因是獨孤家有私心,獨孤震想再觀望形勢,他並沒有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李淵身上,竇威很瞭解獨孤家的傳統,當年獨孤信不就是這樣嗎?
竇威冷冷笑了一聲,那是獨孤震並不瞭解李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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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震的馬車在寒冷的夜裡疾速而行,清冷的月光從車簾縫照進車廂,照在獨孤震的臉上,使他的臉變得慘白如玉,獨孤震身上蓋着一牀厚厚的毛毯,目光閃爍,在思考着什麼?
楊玄感的橫空殺出打亂了他計劃,使他對李淵的信心有些動搖了,李淵還有可能奪取江山嗎?
他知道南方的蕭樑在蠢蠢欲動,他知道瓦崗寨的李密風頭正勁,他也知道河北的竇建德在厚積薄發,但這些人都不足爲慮,他唯一擔心的是楊元慶,此人有頭腦、有眼光、有手腕、有耐性,升則飛騰於宇宙之間,隱則潛伏于波濤之內,此人伏蟄於豐州,一樣在等待時機。
獨孤震覺得自己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他在支持李淵的同時,應該給獨孤家再留條後路,就像韋氏家族的態度,他們公開承認韋師明和韋綸是韋家子弟,實際上就是在給楊元慶表明了態度,他們同樣也是在給韋家留下一條後路。
豐州軍中應該有一個姓獨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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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震的馬車緩緩在獨孤府前停了下來,獨孤震走下馬車,立刻吩咐道:“去把獨孤雷速速給我找來。”
獨孤震回到自己書房,不多時,家人在們稟報,“老爺,獨孤雷到了。”
“讓他進來!”
很快,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走進書房,躬身施禮,“侄孫獨孤雷參見家主。”
獨孤雷是獨孤震之兄獨孤陀的庶孫,在獨孤家族中地位低下,他是少府寺的弓弩署丞,只是一名從九品小官,但他卻技藝精巧,尤其善於造弩,能製造極爲高明的弩機,當年工部尚書宇文愷曾對他讚不絕口,誇他是大隋造弩第一人,雖然很有本事,但在重士輕匠的獨孤家族,獨孤雷卻沒有出頭的機會。
獨孤震此時想到了這個人,就是看中了他的制弩才華,獨孤震微微一笑道:“有一件事,事關家族興衰,我想讓你去做。”
獨孤雷口齒笨拙,不善於言辭,家主居然把事關家族興衰的重任交給他,令他不勝惶恐,他結結巴巴道:“家主...請吩咐!”
“從現在開始,你改名叫張雷,可帶十幾名弩匠去豐州九原縣開一個賣弓弩的鋪子。”
說到這,獨孤震壓低聲音道:“你要想辦法成爲豐州軍的大匠,要被楊元慶所器重,不到迫不得已,絕不能公開你獨孤家族的身份,你明白嗎?”
“侄孫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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