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都笑了起來,這還用問嗎?除了用來鑄錢,還能是什麼,難道用來鑄佛像嗎?
楊元慶見衆人笑得會心,便知道大家心裡都明白,他也笑道:“不錯,我是考慮鑄錢,朝廷雖然說要對豐州禁運,但實際上只能禁官方,而禁不了民間貿易,我們可以鑄造開皇五株,去巴蜀和關中購買茶葉和其他貨物。”
旁邊九原縣縣令邵文晉問:“可是我們沒有母模,如果能鑄錢?”
張謙知道一二,連忙給衆人解釋:“鑄錢模具是由少府寺掌管,也不用母模,只要能弄到一副子模,便可以大量鑄造,其實市面上私錢衆多,都是仿造,只是很容易辨認出來,如果能弄到太府寺的官模,那麼我們就能造出真正的開皇五株錢,無法辨認。”
楊元慶點點頭笑道:“子模我已經託人搞到了,現在路上,過兩天就能送到,還有幾名鑄錢匠也一起來,現在我想任命一位鑄錢使,全權負責鑄錢之事,哪位使君願意自我推薦?”
如果不考慮鑄錢中有油水的話,這絕對是一件苦差事,需要從頭開始籌建,一切都要慢慢摸索,費時費力費精神,成功還好,若失敗了,責任重大,衆人一時都沒有吭聲,這時,九原縣主薄魏徵舉手道:“總管,我願接手此事。”
魏徵來五原郡任職已經快兩個月了,還有一個月試用期滿,楊元慶準備用他爲軍紀監察判官,主管軍紀監察的審覈,不料他卻主動要求鑄錢,楊元慶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好吧!我給你五十名工匠和百名士兵,需要多少經費自己申請,我給你一個月時間,給我造出一枚開皇五株錢。”
魏徵深施一禮,“卑職遵命!”
就在這時。一名親兵飛奔而至,“總管,京城緊急情報!”
他將一支情報竹筒呈上,這是京城情報機構送來,細竹筒是紅色,用蠟封口,楊元慶接過竹筒擰開,倒出一卷絹紙。將情報展開。他匆匆看了一遍,心中暗吃一驚,卻不露聲色對衆人笑道:“說到民間貿易。我倒想起一事,前不久,一名巴蜀大商人來豐州。他打算用茶葉和糖來換大利蒲桃酒,而且一開口便是三萬擔茶葉,最遲年底就能送來,這可是雪中送炭,我打算派一支騎兵前去接送。”
旁邊郡丞崔君素卻明白,他微微笑道:“這邊有我便可,總管有什麼急事,儘管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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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元慶匆匆趕回總管府軍衙,將幾名總管府高官一起叫進議事堂。長史杜如晦、司馬張庭、判官李靖以及幕僚皇甫詡。
“總管,出什麼事了?”杜如晦見楊元慶表情嚴肅,不由有些擔憂地問。
“剛剛接到京城的緊急情報,聖上撤換了靈武郡太守韋嗣雲,命博陵郡太守丘和出任靈武郡太守,又命屈突通爲關內討捕大使,率軍五萬來關內剿匪。朝廷的動作果然很迅速。”
杜如晦沉吟片刻便笑道:“不知總管發現這裡面的文章沒有,聖上這兩條命令都是針對豐州勢力南擴,這說明他已經很清楚我們做了什麼,既然清楚,卻不直接派軍隊過來廝殺。也沒有一股腦罷免六郡太守,而是和總管一樣。借剿匪之名前來關內,六個總管也只調走一人,還不是罷免,這說明聖上並不想和總管翻臉,說明他還是有所忌憚,想用比較溫和的方式解決豐州南擴問題,那這樣一來,我們的餘地就比較大了。”
旁邊皇甫詡也笑道:“杜長史看問題很透徹,我完全贊同,另外,我想再補充一點,聖上的目的並不一定是把豐州勢力逼回去,我認爲更大的可能是阻止我們再繼續南擴,也就是說,他撤換靈武太守,只是一種試探,看看我們是否會因此撤回去,如果我們害怕,撤軍回豐州,那麼他就順理成章地派大軍進駐關北,說不定會成立關北總管府來鉗制豐州,如果我們強硬而不撤軍,我估計屈突通的軍隊不會進入關北,以避免和我們發生戰爭,這裡面很微妙,就看我們怎麼把握。”
楊元慶點點頭,“兩位的意見都很好,但我覺得屈突通的軍隊雖然不會進入鹽川郡,避免和我們的正面衝突,但他很可能會進入靈武郡或者延安郡,尤其靈武郡,那裡是關北最大的產糧區,一旦屈突通的軍隊進入靈武郡,他便可以就地解決軍隊的給養問題,能和我們長期對峙,所以我考慮派軍隊進入靈武郡,阻止屈突通的軍隊。”
“那延安郡呢?”張庭問道。
杜如晦笑了笑道:“張司馬沒有明白總管的意思啊!總管就是想讓屈突通的軍隊去延安郡,而把靈武郡讓給我們。”
張庭這才恍然,拳掌相擊道:“不錯,這確實是一個趁機奪取靈武郡的大好機會,用延安郡換靈武郡,果然是好買賣。”
“事實上,我連延安郡也不想讓給他,不過照顧他面子,還是讓他先進駐,然後我再逼走他。”
說到這,楊元慶又笑道:“其實我只想要三個郡,一個是榆林郡,這是我們的東大門,尤其北面沿黃河一帶,不過這邊不用擔心,這是我們天然的勢力範圍,朝廷若駐兵則補給不上,朝廷奪不走;其次是鹽川郡,鐵礦戰略意義重大,決不能丟失;最後便是靈武郡,不僅這裡土地富饒,人口衆多,更重要是,這裡是豐州的咽喉,被人卡住咽喉,我們的日子就難過了,如果朝廷在靈武郡駐軍五萬,那麼我們根本就動彈不得,聖上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換掉韋嗣雲,事關豐州生存,我寧可和屈突通大戰,也絕不退讓一步。”
這時李靖問道:“總管的意思,是準備直接派兵進駐靈武郡嗎?”
楊元慶點了點頭,“事實上,我剛纔已經命令蘇烈率一萬騎兵,搶先進駐靈武郡。”
李靖微微笑道:“總管好魄力,我來說說新任太守丘和吧!我和此人很熟,他和我父親關係極好,他最早是右武衛將軍。因楊諒之亂而被派去守蒲州,出任蒲州刺史,但被楊諒的軍隊冒充婦人,奪下了蒲州,他當時翻城牆逃走,後來又出任左監門衛將軍,不久被御史彈劾,改任代州刺史。大業三年。聖上巡視雁門,他因獻食有功,被調任博陵郡太守。此人八面玲瓏,很善於見風使舵,而且骨子裡極貪賄賂。他兒子丘行恭卻不錯,是一員猛將,我也不知聖上爲何派他來做靈武郡太守,或許認爲他是右武衛將軍出身。”
說得這,李靖站起身笑道:“我願意請命一行,和這位丘太守談一談。”
楊元慶點點頭道:“李使君不妨告訴他,要麼接受我的五百兩黃金,要麼他離去,靈武郡太守我楊元慶來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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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武郡是關內北部除了河套平原外的另一處肥沃之地。也就是後世的寧夏平原,這裡河渠衆多,水源充沛,早在西漢時,朝廷便開始大規模開發這一帶,黃河靈武郡段水面寬闊,灌溉墾殖。先民的辛勤勞動使靈武郡成了溝渠縱橫、稻香魚肥、瓜果飄香、風光秀美的‘塞上江南’。
靈武郡原本有駐軍八千,但在第二次高麗時被抽調走五千士兵,使郡兵只剩下三千人,而在太守韋嗣雲簽署了關北共同防禦協議後,這三千郡兵的指揮權被豐州奪走。三千郡兵也以訓練的名義調去鹽川郡整編一個月,回來時已面目全非。所有旅帥以上軍官,全部由豐州軍擔任。
韋嗣雲已被調回朝廷,而新太守丘和正在赴任途中,就在這個關頭,一支萬人騎兵隊正浩浩蕩蕩從北方向靈武郡疾奔而來,這便是楊元慶派來實際佔領靈武郡的一萬豐州騎兵。
如果楊廣默認了他對關北六郡的控制,那麼楊元慶也會給朝廷留幾分面子,只用控制郡兵的方式間接控制靈武郡,大家表面上都過得去。
但楊廣的反擊迫使楊元慶不得不撕破臉皮,實在是靈武郡的地理位置和戰略地位對豐州太重要,正如楊元慶所言,靈武郡就是豐州的咽喉,一旦靈武郡被朝廷卡住,豐州將動彈不得。
事關最切身的利益,沒有什麼道理可講,要麼就一場爭奪惡戰,要麼朝廷的軍隊遠離靈武郡,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一萬騎兵的督軍正是蘇烈,他率軍進入了靈武郡,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南下,兩天後,大軍抵達了靈武郡郡治回樂縣,一萬騎兵便在回樂縣城東紮下了大營,而縣城內有三千郡兵把守,三千郡兵的都尉叫做劉摯,是楊元慶的親兵隊正出身。
在楊元慶的騎兵搶駐靈武郡三天後,一隊百餘人的騎兵護衛着新任太守丘和從東方緩緩而來,丘和眯着眼望着風沙滿天,黃塵漫漫,他的眼睛裡充滿了惱火和憂慮。
丘和今年已六十歲,飽經世事,坦率地說,他不想來靈武郡,他深知靈武郡太守的危險,但宇文述卻偏偏推薦了他,他心裡很清楚,就是因爲大業三年宇文述向他索要五萬吊遷職費,而他沒有給,便留下了今天的禍患,這讓他心中充滿了惱火,卻又無可奈何,他已身不由己。
這時,他已經遠遠看見了回樂縣城,終於要到了,丘和長長鬆了口氣,就在這時,一名隨從大喊:“使君,你看那邊!”
丘和順着他手方向望去,一下子愣住,只見數裡外竟然有一座軍營,帳篷密密麻麻,足有數百頂之多,四周圍住高高的木柵欄,一杆赤紅色大旗在大營上空飄揚,大旗上依稀印着一隻黑色雄鷹。
丘和臉色刷地變得慘白,他反應過來了,那是豐州軍的赤鷹戰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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