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楊元慶點點頭,對衆將道:“今晚大家先喝酒吃肉,軍務明早再商量,不可再鬧事了。”
他起身向鎮口方向走去,侯莫陳坐不下去,悄悄起身跟着楊元慶,走出十幾步,侯莫陳追了上來.
“楊將軍,我有話要說。”
楊元慶放慢了腳步,瞥了他一眼問道:“是關於喬鍾葵軍隊嗎?”
“是!”
侯莫陳用一種肯定的語氣道:“今天這一戰,其實勝得很蹊蹺,難道將軍沒有看出來嗎?”
楊元慶停住腳步,冷靜地問他,“你繼續說!”
侯莫陳見楊元慶肯聽自己的勸諫,不由精神一振,連忙道:“今天一戰,王拔明顯是故意示弱,以詐敗來引將軍上當,他只是耳朵被射掉,怎麼可能一兵不打就敗退呢?我下午特地盤問了被俘的軍官,得到準確情報,叛軍敗退是因爲王拔下達了撤軍命令,卑職在雁門縣城和這個王拔作戰多次,他都是有進無退,今天是明顯的反常,我認爲是喬鍾葵爲了引將軍和他決戰,而故意敗了這一仗,看幽州軍那些將領的立功心切,便知道喬鍾葵達到了目的。”
楊元慶點點頭,卻沒有表態,繼續向前走,侯莫陳急了,又追上道:“楊將軍,難道你覺得我的話是謬論?”
楊元慶停住腳步,對他淡淡道:“是不是謬論我不知道,但作爲一名客將,最好學聰明一點,不要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
侯莫陳慢慢回頭,只見趙什住、賀蘭誼等人,都將手按在刀柄上,一個個盯着他,殺機畢露,侯莫陳不由打了一個寒戰。
鎮…一名隋軍斥候正耐心地等待着,楊元慶很快走上前,笑道:“你就是楊總管派來的信使?”
隋軍斥候立刻單膝跪下行禮道:“卑職正是!”
“那你怎麼證明自己不是喬鍾葵派人假冒?”
斥候沉聲道:“五年前,楊總管離開草原回京…曾和將軍開玩笑,不要娶回突厥女子。”
楊元慶會心地笑了,果然是楊義臣派來的人,“那楊總管有信給我嗎?”
斥候將一封信呈給楊元慶,楊元慶就着火把迅速看完,他眉頭一皺,“楊總管已經到西陘關了嗎?”
“正是…楊總管率兩萬軍隊已經抵達西陘關外,他希望能和楊將軍配合作戰,共同對付喬鍾葵。”
楊元慶沉思片刻,便對斥候道:“你先下去休息片刻,兩個時辰後,我給你答覆。”
楊元慶給旁邊侍衛使個眼色,“帶此人下去休息,要好生招待。”
侍衛領着斥候下去了…楊元慶則揹着手,仰望天空一輪明月,他知道西陘關距離棗林鎮約五十里…如果楊義臣軍隊行軍速度快,那明天中午便可以抵達棗林鎮。
他又想起侯莫陳的勸諫,其實他也看出來了,今天叛軍大敗,明顯是個誘餌,關鍵是,他要怎麼說服幽州軍那羣軍官?
篝火宴會在亥時便漸漸結束了,士兵們都三三兩兩回鎮裡睡覺,今晚喝得很痛快,吃得也很痛快…大家心滿意足,如果能再有兩個女人當然,他們也知道不可能。
不過趙什住和賀蘭誼二人卻是可能的,他們倆住在鎮上一座大宅內,主人已逃走,留一座空宅…兩人便命親兵去附近村莊抓了兩名年輕婦人藏在宅內。
但這件事做得比較隱秘,他們不敢讓楊元慶知道,畢竟在作戰時私藏女人是嚴重違反軍規。
“老趙,你說楊元慶會不會聽了那廝的勸,放過這次機會?”
和賀蘭誼相比,趙什住比較陰,不大說話,但他卻有主見。
“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李景派侯莫陳來,我估計是李景怕我們立功,襯托出了他的無能,所以侯莫陳纔會拼命阻止楊元慶,這很明顯,我覺得我們必須逼楊元慶聽我們的話。”
“老趙的意思,怎麼個逼法?”
趙什住冷冷道:“殺了侯莫陳,用他的人頭逼楊元慶就範。”
兩人邊說邊走,便來到所住的大宅前,他們翻身下馬,把繮繩扔給親兵,趙什住拍了拍賀蘭誼肩膀笑道:“先找兩個女人消消火,半夜再動手。”
“正、弟之意。”
兩人走進大宅,卻一下子愣住了,只見院子裡燈火通明,站滿了數百名士兵,楊元慶全身頂盔貫甲,手執金鱗劍,正冷冷地注視着他們。
兩人驚得向後退了一步,大門轟然關上,藏在門後的十八名鐵影衛一擁而上,將二人摁倒在地。
賀蘭誼擡頭大喊:“楊將軍,你這是何意?”
楊元慶一擺手,十幾名士兵從房間裡帶出兩名哭哭啼啼的年輕女子,皆衣衫不整,賀蘭誼和趙什住的頭皮一下子炸開了,這是誰告的狀?
趙什住剋制住心中的驚慌,問道:“楊元慶,你不會爲兩個女人和我們翻臉吧!”
楊元慶冷冷道:“在作戰期間藏匿女人,嚴重違反軍規,念在你們破敵有功,我可以不計較,但你們二人私通漢王,企圖謀反朝廷,該當何罪?”
賀蘭誼大怒,“我們幾時私通漢王?”
楊元慶將兩支漢王令箭扔在他們面前,“這是從你們房中搜出,證據確鑿,不容抵賴,來人,給我斬了!”
趙什住一眼認出,這兩支令箭明明是從王拔軍中繳獲,怎麼變成在他們房間裡搜出?他忽然恍然大悟,大吼,“楊元慶,你是栽贓陷”
他話沒有說完,兩名鐵影衛同時手起刀落,將他二人人頭砍下,脖腔噴出一地鮮血,楊元慶冷笑一聲,立即吩咐左右道:“將他二人首級傳令三軍…二人在軍中藏匿婦人,勾結叛王,罪不容恕,有爲二人說話者…同罪!”
停一下,他又令道:“第二騎兵團由侯莫陳將軍統帥,第一騎兵團由我親自統領,命所有百夫長以上軍官,皆到義倉聽令。”
楊元慶以雷霆手段奪取了五千騎兵的完全指揮權,用賀蘭誼和趙什住的人頭震懾住了中級軍官,楊元慶隨即下令…將戰場上繳獲的軍資財物全部作爲賞賜按軍功分給五千騎兵,一時歡聲如雷,士兵們皆把賀蘭誼和趙什住忘之腦後領軍的關鍵就是要軍法如山,同時要讓士兵們戰有所獲,這樣士兵們纔會感恩戴德,纔會賣命作戰,這是楊素一生作戰的經驗,楊元慶繼承了祖父的風格。
賀蘭誼和趙什住既死…沒有人再敢逼戰,楊元慶隨即帶兵離開了棗林鎮,向東北方向的繁縣而去…脫離了戰場,這便使喬鍾葵的誘敵之計落空,使他不得不面對最壞的結果,將同時面臨楊義臣和楊元慶的兩軍夾攻。
次日中午,楊義臣率二萬騎步兵軍隊抵達了棗林鎮,自從五年前他隨楊素北征大破西突厥後,便被封爲大將軍、朔州總管,這次代州危急,他親率二萬大軍趕來援助。
楊義臣一直很憂心,他兵力要遜於喬鍾葵軍…只有他的一半,兩軍對壘,,他必敗無疑,但聽說楊元慶也率五千幽州騎兵來援,他一顆心立刻放下…有這五千騎兵相助,他就有八成勝算。
不過楊義臣還是有點擔心,楊元慶肯不肯與他合作,畢竟與他合作,首功是他楊義臣,楊元慶只有從功,這個,他覺得有必有和楊元慶好好談一談,或許,他可以在別的方面能做出一點讓步。
正想着,有士兵在門口稟報:“稟報總管,楊元慶派使者求見。”
“快請進!”
楊義臣慌忙起身,他正想這件事,楊元慶便派人來了,片刻,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走進房間,楊義臣微微一愣,他只覺此人很面熟,可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參見楊總管!”男子進門長施一禮,顯然他不是軍人,沒有行軍楊義臣忽然想起來了,他指着男子道:“你是甲壹。”
這個男子他見過,就是楊素鐵影十八衛的首領,沒有名字,叫甲壹。
甲壹裰微笑道:“幾年不見,楊總管風采更勝往昔。”
“哎!在馬邑那個地方,哪裡敢奢談‘風采,二字。
楊叉臣苦笑一聲,連忙道:“請甲老弟進來坐!”
他一時想不起一個比較好的稱呼,似乎這個甲壹和他年紀差不多,叫一聲老弟也不錯,他又命親兵上兩碗酪漿。
甲壹坐下道:“公子已經給我起名爲楊家臣,我現在已從軍爲儀同,協助我家公子掌管第一團騎兵。”
“楊家臣!”
楊義臣笑了起來,“這名字不錯,就像我兄弟一般,以後我就叫你一聲家臣老弟。”
“不敢,家臣怎敢和楊總管稱兄道弟。”
楊家臣謙虛兩句,隨即歉然道:“我家公子本想親自來拜會總管,怎奈他剛掌軍權,不能離開,只能委託我來和總管談一談。
“剛掌軍權?”
楊義臣有些愣住了,“這是什麼意思?”
楊家臣猶豫了一下,還是坦率地說道:“賀蘭誼和趙什住在軍中藏匿婦人,並有私通楊諒之嫌,已被我家公子斬首示衆了。”
楊義臣眯起眼笑了起來,他暗豎大拇指,楊元慶不愧是楊素之孫,果然有其祖風範,手段狠辣果斷,很有魄力。
他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本來我也想派人去和楊將軍談一談,想請他的騎兵配合我作戰,不知他是否”
楊家臣微微一笑,“我來就是轉告總管,公子說,這次代州之戰,他會全力配合楊總管。”
楊義臣大喜,他沒想到楊元慶這麼爽快,連條件都不談便答應了,這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他連忙道:“我會向聖上稟明楊將軍的功勞,絕不會讓他受委屈。”
“我家公子倒不在意什麼功勞,他只希望以後大利城出來的人,請楊總管多多關照。”
楊義臣呆了一下,他忽然明白了,原來楊元慶是要給自己做個人情,楊義臣也是爽快人,他仰頭笑道:“好一個聰明的楊元慶,好!這個人情我記住了,將來我楊義臣一定會關照他的手下。”
楊家臣不由暗贊楊元慶有眼光,其實他也知道,主人楊素在刻意打壓孫子楊元慶,不讓他風頭太盛,這次抓捕竇抗,又支援代州,雖立下大功,估計封賞也高不到哪裡去,還不如給楊義臣做個人情,結交有用之人,爲將來做鋪墊,不計較一時名利,這纔是目光長遠之人,楊家臣跟楊元慶的時間並不長,他已感覺到,楊家上下,也只有楊元慶纔是主人楊素的真正繼承人。
想剿這,楊家臣便站起身告辭,“這樣,我就回去給公子覆命。”
“稍等!”
楊義臣急道:“元慶還沒有說具體怎麼配合作戰?”
楊家臣深施一禮道:“我家公子說,楊總管儘快計劃作戰,他自然會在關鍵時候出現。”
楊義臣緩緩點頭,“我明白了,那我在戰場上和他相會。”
戰爭固然講的是詭道,但有的時候把詭計擺明了,對方雖然知道,卻也無可奈何,這就叫陽謀.
這次代州之戰就是典型的陽謀,喬鍾葵將以不到四萬軍迎戰二萬軍的楊義臣部,他明明知道楊元慶的五千幽州騎兵會在某個關鍵時候殺出來,他卻毫無辦法,也無從選擇,楊諒已經傳來命令,三天內拿下代州,沒有什麼可以解釋,楊諒已經給了他足夠的軍隊和時間。
喬鍾葵唯一能做的是,保留一部分軍隊,作爲對楊元慶騎兵的防禦,可那樣一來,他對楊義臣之戰就沒有多大的把握了。
時間又到了次日上午,楊義臣的兩萬兩千朔州軍和喬鍾葵的三萬七千幷州軍終於相逢,兩支軍隊在雁門縣以東約二十里一片曠野上擺下了戰場。
“咚——咚——咚!”
戰鼓在一聲聲敲響,節奏並不快,更像一種戰備中的提醒,但一聲聲戰鼓,每一下都像敲到人的心臟上,讓人緊張得透不過氣來,一種大戰來臨前的壓抑籠罩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喬鍾葵打手簾向光禿禿的曠野深處望去,他很想知道,此時楊元慶的五千騎兵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