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素還沒說什麼,那個年紀稍長的宮女就是一耳光過去,“糊塗東西,誰給你的膽子胡說的!”
安素這就冷了臉,心下不悅了起來,皺着眉頭坐在牀上看着三女道:“你說便說,何苦打她?”
三女齊刷刷的跪下給安素賠了不是,安素也是忍下了心裡的不悅,點了點頭,“算了,起來吧,以後就別動手了,有話好好說。”
見安素鬆了口,三個婢子的心也就放下了,趕緊的起身。
“皇后娘娘,今天是您成親的第一天早上,按道理講,是要去太后的花碧殿拜見的,而且後宮中的各位主子今早也得給您引見引見。”
蘇素這才點頭,下了牀,由着那個被打了的女婢服侍着穿上了衣裳,大宮女小心的給安素梳着髮髻,小巧的木梳子,上繪着鳳凰飛天,宮女的一雙玉手觸摸在安素的頭皮上,一陣發麻,安素這纔開了口:“你好歹也重些,怎麼像是沒吃飯一樣,待會兒下去多拿點兒喜糕,以後就是我鳳宮的人,自然不會刻薄待你們。”
這個女婢和那個捱了打的都是歡天喜地,但是不敢太明瞭現出來,只得一一給安素福了福身子,心裡都是喜滋滋的。
另一個長相不怎麼樣的女婢,走到了喜牀,撥開了半敞的紗蔓,越過了銅鍍金的縷空燭臺,伸手揭下了那張沾着點點硃紅的白色帕子,順手也將所有的被褥都拆了下來,一雙手動作挺快,但是透過了銅鏡,安素卻冷冷一笑,那個婢子將沾着血跡的帕子偷偷的塞到了自己的衣袖中,動作那麼謹慎,只怕不是自己這邊的人。
好不容易待女婢弄完了頭髮,安素餓着小肚子,被人架去了太后的花碧殿,嘖嘖,又要見到太后那個老妖婆。
安素暗自誹謗,但是還是邁着步子進了去,裡面又是早已坐好了各個宮裡的嬪妃,安素的記憶屯然的模糊,似乎還記得有個名叫做水冬的女婢,攙着自己跪倒在這兒過,一樣的情景,不同的人。
只道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安素的眼神裡波動了一下,然後很快的隱去,轉爲了一抹明亮,斷然不可使得太后看出了什麼端詳拿捏自己。
安素才踏進了花碧殿,裡面的太監就尖聲喊道:皇后娘娘到——
幾個妃嬪趕緊的正了正衣衫,輕擡素手扶了扶頭上的珠寶金釵,忙的將身子坐直了,面上表情一絲不苟的,看起來個個都像是極爲嚴謹。
安素臉上掛着笑,身上穿着深紅阮煙羅的厚重長衣,腰間掛着金色的盤腰釦子,上紋點點細碎的珍珠,畫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弧形,盤踞腰間一眼看過去,倒比那金色還要惹人眼光,一腳跨了進門檻,只見的太后一襲黑金色的大袍子着身,面容嚴謹,斜斜的眼角上畫了一點兒硃紅,看向安素的目光帶着玩味打量,也不說話。
兩旁是香爐煙輕嫋嫋,地上擺着幾盆鮮花,時下不正是寒冬季節,倒也難爲了御花園的園藝們,苦了他們不合時令的栽花,花骨朵兒倒是很小巧,看起來像是活不出來,畢竟也是有違時令,有個骨朵兒就是不易,紅紅的柱子與綠色的嫩葉齊齊的映在了安素的眼睛底,還沒給端坐在上的太后請安,倒是聽的了一句冷箭刺破了寒冰而來。
“皇后倒是又來的遲了。”
說話的是歡妃,一身桃紅色的棉披,裡子是帶着湖藍色的襖子,腰間垂着的是青絲瓔珞吉祥魚目佩,應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下面,斜斜的歪着,看起來很是隨意,但又像是故意。
安素莞爾一笑,站在衆人面前是猶如百花燦爛開,帶着輕輕的嘲諷對着歡妃道:“姐姐怕是逾規了,安素雖然是來得遲了些,但始終是有些原因,倒是姐姐了,肚量怎的這樣小?今日是安素面見衆位姐妹之日,姐姐這樣可不是給妹妹我難堪嗎?”
歡妃的脣輕輕的勾了起來,眼神也帶上了不屑,隨隨便便的擡手捏了一杯茶水喝,身後的衆人也是面無表情,就等着看安素的好戲,一些得寵些的婢子也是鼻孔朝天的帶着三分蔑視的看着安素,只當是個不得喜的,也未作多想。
“臣妾給太后請安,太后萬福金安。”
“哀家倒是覺得歡妃的話沒有錯。”
安素今日行的是大禮——跪禮。
馬太后見安素跪在那兒,也是眼皮子也不擡一下,口頭就是偏向了自家的侄女,歡妃與周遭的衆妃對視,拋向了衆妃一個得意的眼神。
安素的身子僵硬了一下,背脊一僵,但是瞬間就看不出任何與常日裡不同的。
太后的手上塗着蔻丹,紅紅的長指甲捏起了一塊白色的素淨帕子,“倒是皇后你的不是了,歡妃可是說錯了?怎麼皇后還嫌歡妃肚量不夠,單是皇后自己所言,與後宮的衆位姐妹相見便容不得歡妃說上一句實話?只怕皇后自己的肚量也不夠大啊。”
安素在下面咬咬牙,盯着繡花的牡丹蝶戀蕊地毯子恨不得戳出兩個洞,但是聽着太后說完,心下暗自想道,今日就暫且容她三分薄面罷!
擡起臉,安素眼神很是淡然的對着坐上的太后道:“太后教訓的是,臣妾謹遵教誨。”而後轉臉看着歡妃輕聲細語道,“方纔是妹妹我尖刻了些,只盼得姐姐莫要往心裡去,妹妹這廂給姐姐道聲兒好。”
太后眼神會意了一下歡妃,歡妃笑道,“妹妹哪兒的話啊,你說這小家雀不懂得把握分寸,我們這些老鷹叼子怎麼會瞎攪和不是。”
安素聞言臉冷下了幾分,歡妃這意思可不就是說她小家子氣?
正當這安素冷下了臉來,歡妃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般,又佯裝吃驚道,“妹妹,你可是要知道,這家雀子剛會飛,總是想着飛多高,結果一下子飛高了,最後折了翅膀,從天下掉下來,嘖嘖~”
歡妃說到此處還皺着眉頭的看向衆位妃嬪,“那摔下來,可是血肉模糊!”
安素的手捏的緊緊的,她已經是跪不住了,正準備衝起來將歡妃按着一頓好打的時候,太后捏着帕子假意咳了咳。
歡妃的聲音好像是摻了蜜,“太后姨媽,您這是怎麼了,可別被皇后給氣壞了!”
安素張口深呼吸一口,什麼叫做被皇后氣壞了?她說了什麼?
太后大概是見識過安素的厲害,只是一雙精厲的眸子掃過了安素便放下了帕子,雙手伏在坐前的小几上,“皇后也就莫跪着了,還是起來吧,天兒涼,好生擔待些,若是病了,莫說是哀家了,皇帝也不放心你。”
太后是說着帶笑,安素也僵硬的笑了笑,真是不想看到太后這一羣子人!
“皇后怎麼還不起來?怕是跪慣了吧?”
安素瞪了一眼歡妃,然後猛的起了身,站在大廳。
太后威嚴的招手,“帶着皇后入座,賜碗筷!”
一個宮女便走到了安素的面前,面不敢直視安素,只是做了個手勢,請着安素入座,宮女走的很慢很輕緩,安素被帶到坐上的時候氣也不多了,只看到一桌子菜餚珍饈,立馬就眯起了眼睛,想着飽餐一頓。
歡妃和淑妃、賢妃都是重臣之女,自然是不知道連個饅頭都要三個人分是什麼滋味兒,看着安素對着那一桌子的餐食出一幅沒有見過世面的樣子,個個都是互看彼此一眼,然後一個不屑和嫌棄的眼神拋向在座的皇后。
安素悶頭看着食物,自然是沒注意周遭妃嬪的眼神,不過也是,眼刀子,你看得到那它就不會被使出來。
“大家先用早膳吧。”
隨着太后說完話,安素就抓起了象牙白箸,端着一碗銀絲綠玉粥喝了起來,胡亂的夾了幾筷子小菜,整個過程囫圇吞棗一氣呵成,只怕是早膳少了不夠吃,不知道的還以爲皇家刻薄待新媳。
安素哪裡管得了那麼多,她餓了,餓了有粥,那就開吃!
歡妃看着安素只覺得寒磣,她真是不明白了,皇上究竟是從哪兒找來的這個所謂的西夏公主,說白了不就是之前的那個啞女麼,之後莫名其妙的能說話了,然後就不見了,現在一回來就更是沒教養!哪怕是頭上頂着公主、皇后的大帽子,那也是寒磣!
一番用完了早膳,太后差了人收拾,安素無精打采的坐在那兒,打了個哈欠。
唔,隱隱約約很多目光看過來的感覺。
安素環視一下,嘴角抽搐,這是幹什麼?打個哈欠而已,不至於這樣看着她吧!
“皇后,這是何妃、那是淑妃,後邊的是賢妃,這後宮裡她們三人也算是嫁過來比較早些的,你與她們好生的處着。”
安素點點頭,不做聲。
淑、賢二妃看着安素不搭理,心下有些不悅,怎麼說也與歡妃爭了嘴,但是卻對她兩不聞不問,這簡直就是擺臉子!
太后也不說話,一雙眼中滿是算計。
賢妃那裡正巧是一杯醇香的酒,隱隱約約的透露着穀物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