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文武卻是紅着眼瞪向宮玉:“這就是你說的小病?!心蓉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你昨夜竟還丟下她去煙雨……”
“文武!”
喬延榮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質問。喬文武環視一週見周遭人羣看熱鬧的神色,終於憤憤然閉上了嘴。
喬青冷冷勾了勾脣,恐怕喬文武還以爲他爺爺是不想家醜外揚呢……不論宮玉有多不地道,他總歸是王爺,而關於喬家還是那句老話,最不缺的便是女兒!即便少了一個喬心蓉,還有喬雲雙、喬雨以及其他的女兒們,待到主宅的女兒們都死光了,旁支末梢遠親偏戚也還有大把大把的待嫁千金,爲了一個喬心蓉而致使和宮玉的關係破裂,這並不划算。
沒錯,划算。
所謂寵愛,不過是建立在有所利用的基礎上罷了。
很明顯,喬心蓉早已將這些瞭解透徹,在嫁去玉王府之後,一年半載也未得到喬家的半點詢問。直到離死不遠了,才被送了回來。她,不過是一個喬家和宮玉之間的紐帶,讓同盟關係維繫平衡的紐帶。
在喬伯嵐的攙扶下,她向着喬府慢慢走去,不時幾聲壓抑的咳嗽遠遠傳來。
喬青看着她單薄的背影,說不上同情憐憫,這偌大的喬府中,和她有仇的沒仇的多了去了。有仇,是血海深仇,沒仇,也形同陌路。真正的親人不過二伯一個而已。
她垂下眸子,不顯露任何情緒:“爺爺,若是無事,小九便回去了。”
喬延榮疲憊的揮揮手。
後方一聲急切的嗓音乍然響起:“等等!”
喬青頓住步子,無紫撇撇嘴,兩人一回頭就看見了宮玉色急的模樣,喬心蓉已經回了府,他卻還留在這裡不用想也知道是爲什麼。宮玉一隻手不自覺的伸在半空,看着一衆人投來的心知肚明的輕鄙神色,尷尬的收回去乾笑兩聲道:“沒事兒,二姐夫是想囑咐兩句,若是閒來無事多去看看你二姐……咳咳,沒事了,沒事了,回去吧……”
說完後,再跟喬延榮寒暄了兩句,才一步三回頭的上了馬車。
喬青剛走兩步,又被叫住。
喬府的大門關閉,隔絕了外面一衆好奇的視線。喬延榮站住不動,等喬青帶着無紫走上來,才緩緩道:“最近醫術方面可有進展?”
這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臉上,彷彿看着她,又像是在從她身上尋找着什麼,悠遠的恍若穿透了時光穿越了生死……喬青皺皺眉,這老東西受什麼刺激了,喬家小九玄氣沒有醫術不會誰不知道?這整整十年她幾乎是被流放在喬府一角,根本就沒半個人來理會,更遑論是醫術?
進展個屁!
“回爺爺,一知半解。”
“你尚且年幼,兒女私情可先放一放,莫要讓這些東西耽誤了正事。既然是我喬家子弟,就要知曉進退,有所取捨,把握分寸!莫要以爲已是廢物了,便可破罐子破摔丟了你父親的臉面!你……可還記得老四?”
喬青擡起頭,一字一頓:“永不敢忘!”
喬延榮眸光如刀!
滄桑又犀利的視線在她臉上巡梭,想要看出點什麼蛛絲馬跡,然而沒有,眼前的只是一個孝子對於父親的深刻銘記。那雙黑眸中一抹憂傷是那麼的澄澈,讓他自嘲着收回了視線,只以爲方纔在她眼中看到的詭譎金光不過是錯覺。過了好半晌,他才點點頭:“記得也好。你父一生鑽研醫術,甚至連死都是因診治病患染上了瘟疫……虎父無犬子,你莫要讓他失望。”
喬青只想笑,好一個染上了瘟疫!
她也的確笑了,笑得一臉真誠,堅韌向上:“小九會的,必不讓父親失望。”
“嗯,再有不到半月便是醫術大考了,你要多花點心思,多學,多問……若真是不懂,就去找文武吧!文武,你最近沒事兒,就多幫着點兒。”
“是,爺爺。”
喬青和喬文武同時應答,喬延榮終於滿意,又吩咐了幾句後由喬福攙着,像是一個最爲普通的老人,朝着主宅緩緩走去。也就並未看到身後的喬青,夏風吹拂的院子裡,一雙黑瞳金芒乍現,煞若妖魅!
我會的,必然不會讓他失望。
這整個喬府,所有欠了他的,欠了她的,一個都跑不了!
喬府諸人所住的院子,和地位有着莫大的關聯。
可想而知,廢物九公子的院子必然是偏遠之極,到了冬天,甚至連吃穿用度的下人都懶得跑那老遠的路。所幸喬青也不稀罕那點東西,點不起來的炭,潮不拉幾的被褥,就連大白都要翻個白眼,滿是嫌棄的喵一聲。
那肥貓被喬青給養刁了……
可是此時此刻,喬青在打發走了喬文武之後,帶着無紫一路漫步大半個時辰回到了這方小院裡,聽見的是什麼?
“公子,大白上吐下瀉已經快兩個時辰了!”
非杏溫婉的面容滿是焦急,大白趴在她的懷裡,那從來閃爍着惡作劇的賊兮兮貓眼,正無精打采的半閉着。只這麼兩個時辰的時間,胖的肉球一樣的身子彷彿都瘦了一大圈。感受到喬青的氣息,想撲到她懷裡撒個嬌,肥短的後腿一蹬……
沒站起來的身子又軟趴趴的倒下去。
“喵嗚……”
聽着這可憐巴巴的小聲音,無紫都快急哭了:“快兩個時辰了?怎麼會這樣?”
非杏搖搖頭:“從公子一離開,它就這樣了,我也不知道啊!”
唯一鎮定的,便是喬青了。然而越是這樣,無紫和非杏就越是擔憂,大白平日裡調皮搗蛋就罷了,卻絕對是公子的心頭肉。吃的是山珍海味,睡的是豪華貓窩,甚至連零嘴都是半夏谷的珍貴藥草……甚至可以說,這麼多年下來,感情比之他們四個手下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兩個時辰……”喬青面色不變,捏着它的脖子,提溜到了懷裡來。
“也就是說——”看着這隻她養着她喂着她寵着她欺負的肥貓,一雙黑眸中閃爍着冰冷的寒光,殷紅的脣角斜斜一勾,漾起個危險之極的笑容:“從偷吃了本屬於我的芙蓉糕後,就這樣了?”
靜悄悄的房間中,大白臥倒在它的豪華貓窩中,被三個腦袋當成天外來客研究着。
非杏戳戳它肥嘟嘟的雙下巴:“公子,真的沒死!”
無紫戳戳它肥嘟嘟的胖爪子:“公子,怎麼會沒死呢?”
被欺負的肥貓有氣無力地掀了掀眼皮,正要抗議的喵一聲,被無良的主人一巴掌摁在毛茸茸的頭頂。喬青一歪頭,就見無紫非杏裝雛鳥仰着臉看她,腦門上寫着——好神奇啊!
望着兩雙求知慾澎湃的明眸,喬青挑眉,攤手:“我也想知道,咋就沒死呢?”
“喵嗚。”
委委屈屈的貓叫聲,淹沒在無紫非杏的熱烈討論中。某隻拉了一下午肚子的肥貓,可憐巴巴地被人摁在窩裡研究到傍晚,戳啊戳的毛都快禿了,三人才算大發慈悲放了它一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