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
道和比凌無雙率先出口,揮袖橫掃而出,筆直指向側對面位置。
那處,本是與周圍極爲相似的情形逐漸發生變幻,星雲扭轉的蒼穹之上,像是有幾道隕石流光,遠遠而來,最後無聲地轟落在地面之上,那處頓時便浮現出一塊塊巨石,龐然大物,像是一頭頭蠻獸聚集在一起。
巨石中間,一道道複雜的光芒驟閃,像是星羅棋盤的紋路浮現。
樓君炎與凌無雙迅速對視一眼,啞聲道,“該是什麼天地異變。”
“過去看看。”凌無雙見得這般情形,心中便已經有了大致的推測,說話間已經縱身躍起,朝那個位置而去,旁邊一道白色的光芒升空,雲老頭兒的動作也是不慢。
幾道人影的速度都是極快,在銀白似天河流淌的裂縫之上跳躍而過,身姿迅速,心中也都隱隱有些期盼,因爲以這模糊的輪廓觀察可可看,極像一處古老祭壇。
雖然看似很近,但這一方空間就像是一處無敵洞般,銀白溝壑裂縫,暗紫赤紅沙礫,怪石嶙峋,以幾人的速度,抵達這位置也耗費了一刻鐘的時間。
凌無雙稍後一步抵達,落地快步幾下上前,來到雲木塵與樓君炎身邊,擡眸順着他們的眸光仰視前方,不由得心生震撼之意,“難道,這就是神族的中央祭壇了?”
雖是疑問,但語氣之中又帶着三分確定。
眼前的灰黑色巨石,達百丈之高,龐然大物般巍峨屹立在天地間,估計重達百萬噸有餘,順勢而去成千上萬個,圍成一個不規則的圓形,透過巨石之間的縫隙,可以清晰見得,那圓形之中的大地上,雕刻着極爲古老的一種陣法圖案,呈一種極有底蘊氣息的暗黃色,空氣之中似乎都還隱隱有着一些古字在跳躍,浮出。
各種紋路時有時無,若隱若現。
氣勢雄偉,可震天地。
“是了,一定是了。”雲木塵欣喜不已,老臉浮出紅芒來,他身邊的道和也是觀察着周圍的情形,最後袖中的手一握,沉步上前道,“定然就是此地了。”
凌無雙心中略微一緊的同時,也是鬆了一口氣,“真是不容易啊,總算是找到了。”
雖然一路過來,並未遇見多少的危險,但也可謂是路途坎坷,若是再尋不到,爲了小命考慮他們就真得退出去,再嚴重一點,就被困死在這裡了。
“若這裡真是天之盡,亡靈位面與神魔大陸的交界處的話,那這神族的中央祭壇,也應該是在太古之爭後,便遺落至這片地域的。”雲木塵略微思量一下之後,便大膽推測,“億萬年極地的造化,恐怕是沒以前那麼簡單了。”
凌無雙倒是不以爲然,“都已經到這裡了,還能退回去不成。”
一邊說着,凌無雙便徑直朝那中央祭壇的位置邁去。
樓君炎輕笑一聲,便也就緊隨着凌無雙的步伐而出,與她並肩而行,雲木塵與道和相視一眼,面色沉靜地點了點頭,的確是都已經到這裡了,沒什麼再遲疑的。
風聲,並不清晰,無聲流淌。
大地,是一種極爲古樸的暗黑色,能映照出模糊的光影來。
四人從兩方巨石的縫隙之間走過,但說是縫隙,還不如說是一條康莊大道,十餘丈之寬,走在兩邊的巨石之下,幾人的影子像是螞蟻塵土般,幾乎可以忽略。
隨着幾人邁入這片地域,周圍的情形在晃眼之際,發生着悄無聲息的流轉。
地面之上的陣法紋路,忽明忽暗閃動出一條條清晰的痕跡,無數像是星辰在墨空之中滑過的軌跡,天穹之上,真正的繁星閃耀,屹立在周圍的巨石,此刻就像是一位位手持神兵的巨人,目光灼灼地在暗處垂眸觀察着幾人的一舉一動,最爲忠誠的守護者,似乎隨時都準備出擊。
凌無雙一步踏上前去,腳下的陣法紋路,也緊隨着映射出一條曲線亮芒,讓她也是不得不小心謹慎。
“大家注意着點,這神族祭壇的陣法,着實有些玄妙。”道和的警告隨之而出,對於由古至今的各種陣法來說,身爲靈島後裔的他最是瞭解不過,但此時卻也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但道和的顧慮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中央祭壇,神族弟子的天賦甦醒之陣,或許在頃刻之間,亦會變成絕境殺陣,這不無可能。
幾個人走入其中,就像是進入到了一處龐大的殿宇內,以天爲頂,地爲面,四面無牆,唯有巨石爲守,空曠得有些可怕,卻又莫名地讓人生出一種壓迫感來,威儀四方寰宇。
“君炎,有沒有看出什麼端倪來?”凌無雙收回燒掃視周圍的眸光,慢慢落在身邊的樓君炎身上,隨後又錯開看了眼雲木塵,“老頭兒,現在我們該做些什麼?”
樓君炎沉默不言,自從走入到這裡的時候,他的神情便處於一種晦澀不明的莫名狀態中。
雲木塵一邊觀察打量着周圍的情形,一邊順着自己的鬍鬚,思量許久之後,纔不慌不忙地道,“我們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如何啓動這祭壇陣法。”
雲木塵話一出口,幾人的眸光便紛紛落在了道和身上,但卻是得到他一個很是無奈的眼神,“神族不比其他,這中央祭壇的陣法奧妙無比,短時間內我也找不到什麼好的辦法來觸動它。”說完他深深地看了眼樓君炎,補充一句,“即使有,我也不敢輕易去試啊。”
神族祭臺陣法,必定也是有保護的能力,若是一個不慎,陣法逆轉,他們誰都別想離開這裡。
“那現在怎麼辦?”凌無雙眉頭糾結地扭曲在了一起,也是懊惱自己對陣法的一竅不通,“好不容易走到這裡,總不能就這麼幹望着吧?”
樓君炎抿脣蹙眉,此時他並未開口發表任何的看法,但他也的確是感應到了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強大氣息,卻不是特別明顯。
雲木塵抖了抖鬍鬚沉默,道和又是點頭又是搖頭,作冥思苦想狀。
“好吧。”凌無雙哭笑不得地聳聳肩,自言自語道,“我四處轉轉看有沒有什麼發現,按照這情形推斷看來,這也應該不是一個死陣,總會是有突破口的。”
腳下小心翼翼地邁着,那明暗交替的光影痕跡,也隨着她的動作不斷閃爍。
“那處是整個祭壇的中心位置,我們靠近一點看看。”在道和開口的時候,凌無雙便已經自顧自地朝那個位置走去,並且,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那略染灰土的長靴穩穩踏上了一處各種紋路縱橫交織的地域。
“無雙,快退!”道和的警告從後面傳來。
凌無雙眸光輕瞪,話音入耳的瞬間,她亦是反射性地朝後一退,“什麼情況。”
“嗡!”
浩瀚白芒,浪潮波濤之音徒然傳來。
樓君炎幾步上前,大掌抵着凌無雙倒退的身軀,便將她穩在懷中,同時唰地擡頭,暗紅深邃的眸光略微一眯,注視觀察着眼前忽然而來的變幻。
“是陣法被觸動了。”
道和來到兩人身邊,渾身的警惕在瞬間攀升到極致,但幾人都未在第一時間退出去的原因是,他們雖然感覺到了一股極爲龐大的力量流逝而出,卻並無過於尖銳的危險氣息。
“來者,何人。”
一道話音,不知道歷經了多少滄桑,踏越了多少歲月,緊隨着異動徐徐而出,從天際的不知名角落而來,迴旋在這空曠遼闊的中央祭壇之中,那極度疲憊卻又不失威儀的語氣,像是一位垂暮老者在嘆惋。
只是,那垂暮的嘆息,卻也不乏逼人的銳利氣勢!
“赤龍,爲何,有赤龍的氣息。”還未待凌無雙等人有任何的迴應,便又聽得那道聲音如是說,周圍那讓人窒息的氣息也在這瞬間有所減緩下來。
隨後便是幾聲細碎的喃呢,“赤龍。”
雖是平緩之音,但若是仔細聆聽,便能察覺到那極力控制的語氣之下,有着難以察覺的欣喜與激動。
凌無雙轉眸與樓君炎交換了個眼神,通過這斷斷續續爲數不多的言語,心中亦然有了推測,於是她迎着那浩瀚似海的外溢氣勢,上前一步,揚聲道,“前輩沒感覺錯,因爲晚輩的手中,有赤龍前輩的骨砂,只是還未能及時替赤龍陛下尋得靈島遺蹟安穩歸處,才大膽貿然帶在身上。”
聞言,旁邊的道和看了凌無雙一眼,隨後便又瞭然地默默點頭。
“骨,砂,骨砂。”那道蒼涼的聲音淺淡喃呢,隨後便是一連串的無奈呵笑,細細辨別來,便能聽出其中複雜,有追憶,有痛心,有遺憾,有悲愴,“都已離去。”
話音逐漸衰弱的同時,在那浩瀚的白芒之中,一道巨人的背影輪廓,逐漸顯露而出,當他轉過身來之時,幾人面上都露出詫異表情來。
那道虛影,身高八丈,站立在祭臺的正中央位置,聲音已經是如此的粗糲,但與赤龍一般,他看上去卻也是一個約莫三四十的年輕男子模樣,只是眉宇之間的疲憊讓他顯得頗爲滄桑,讓人不解疑惑的是,那氣質不屬於鋒芒畢露的絕世高人,而反倒是一種書生般的儒雅,公子偏偏。
“這又是,多少年過去了。”
他垂眸俯視而下,語氣輕若塵埃,雖然態度安詳,卻是給人由內而外的壓迫感。
而云木塵滯愣的表情就更是明顯,見得他定定地注視了幾眼後,兩條眉毛都是狠狠一抖,誇張得就差沒直接掉下來了,兩手一合,面色極爲沉着地上前一步,“敢問,可是誅皇神王。”
出現在這個地方,這般模樣,又能如此敏銳的察覺到赤龍陛下的氣息,十有八九是誅皇神王無疑啊!
眼前的虛影雖是龐大,但卻莫名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崩潰的感覺。
“你是,何人?”他雖然並未直接回應雲木塵的話,但卻已經是不言而喻了。
“真的是誅皇大能。”道和直接僵在了原地,心中蜂擁而至的狂喜,讓他直接便忽略了一個很大的問題,右手置於左肩,趕緊道,“晚輩道和,乃靈島赤龍陛下後輩,見過誅皇神王!”
而凌無雙表情微妙的錯愕得簡直是可愛,鼓着眼看了看雲木塵之後,便緩緩扭頭,輕微眯了眯眸,面色沉靜地望向那抹高大的虛影。
風雲上古的誅皇神王,統御上古的至高神,竟然會是這般一個文弱書生模樣,不對,凌無雙麻溜地搖搖腦袋,這似乎不是重點,誅皇神王竟然也還活在這世上!
難怪了,若是這樣的話便也能講通,在上古時期,赤龍前輩與誅皇神王一戰而成爲生死之交,若真是誅皇大能,摯友的氣息他必定是能察覺到的。
“只是一抹殘魂。”此時樓君炎卻是開口,彷彿一盆冷水從道和頭頂瓢潑灌下,讓他激動亢奮的神經瞬間清醒。
見得凌無雙轉頭望來,樓君炎迎着她有些疑惑的神情,淡然而然地解釋道,“或許,連一抹殘魂都算不上是,應該只是殘留在世上的一抹意識,因爲這陣法,或者是其他的原因,未能散去。”
“意識?”凌無雙喃呢着,擡頭望向近在眼前的巨人虛影。
意識,是較之於神魂更加飄渺,也更爲脆弱的存在,實力攀升到了極致的玄師,再沒有力量凝聚神魂的時候才能分離而出,就算是凌無雙現在的境界也是無法辦到的,若樓君炎所言是真的話,能將意識分離出,存留在天地間成千百萬年,那該死何等的強悍!
“只是意識,怎麼會。”
雲木塵有些怔忪地擡起頭來,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說是他自己不願意相信這個殘酷的現實,他望向眼前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會分離崩析的虛影,這纔有些沉重地迴應他之前的詢問,“我乃南嶼後裔,南嶼第一千零七代天尊,雲木塵,見過誅皇神王。”
雖然心中已經很清楚,存在於他們前面的,或許真只是誅皇留下的一抹意識,但云木塵言語之中的對於這位前輩的尊敬還是分毫不少。
“原是南嶼靈島後人。”
誅皇那龐大的虛影飄渺不定,口氣更是輕微,似乎並沒有力氣去追究解釋那麼多,眸光淡然一轉,便落在凌無雙與樓君炎的身上,“小傢伙,你們又是什麼人,此乃神族禁地,不容他人擅闖。”
只是,誅皇的一句話尚未說完,他那飄渺不定的眼神,便一瞬不瞬地定在了樓君炎的身上,能感覺到,他龐大的身軀虛影氣息徒然變得十分不穩。
“逐日之巔,樓君炎,見過誅皇前輩。”樓君然口氣沉穩,眸光對上那投射而下大量他的眼神,氣定神閒,出言張弛有度,那修長的身軀在巨人虛影之下淡然而立,卻是氣勢氣質分毫不顯黯淡。
自然而然,也不突兀。
凌無雙在恭敬與沉重之間徘徊,倒也不能失了基本禮貌,於是頷首一點,紅脣輕啓,“南嶼神女,凌無雙見過誅皇神王。”
誅皇虛影浮動,氣息不定,悠遠攜着曠古蒼涼的溫和眸光緊緊鎖定樓君炎,似乎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引不去他的絲毫關注,一時間,整個祭臺空間都沉寂下來。
半晌之後,才聽得他以一種疲憊到極致,似乎承受不住那種忽來的喜悅聲音,壓抑着自己的氣息不敢爆發,緩緩道,“孩子,你可是我神族血脈。”
雖是詢問的語氣,卻已然道得極爲肯定。
誅皇雖然看似這般模樣,但在尚未隕落之時,便已是十幾萬年的歲數,此時加上那奄奄一息的老者口氣,如此喚樓君炎與凌無雙等人,倒也是極爲自然。
雲木塵與道和巡視對視一眼,兩人眼中的驚喜色彩如出一轍。
雖然之前有云木塵的猜測斷定,亦也有各種蛛絲馬跡證明樓君炎是神族後裔,但都不如此時誅皇的一句話來得讓人踏實,那簡直就是一枚定心丸。
而且,以誅皇神王都不能平復心情的情況來看,定然是另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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