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木塵簡直是痛心疾首，發出捶胸頓足的喝嘆，“哎呀！”
他怎麼會這麼大意啊，這億萬年造化的菩提子，定然就是通靈在物啊，現在讓它給溜了，要想再尋得，那可就真是難如登天了啊。
凌無雙也是懊惱不已，眸光仔細巡視着周圍，從各種跡象看來，這菩提子雖然已是通靈之物，年代久遠，但論通靈後的修爲肯定是不高的，不然也不會被她摘了下來，一定還有機會逮住它的。
只是，現在會在什麼地方？
“在菩提樹上。”樓君炎緩步朝前一邁，幾乎和凌無雙異口同聲，那寒澈逼人的視線寸寸掃視而過，遠山般修長的眉峰逐漸輕鎖在一起。
凌無雙頷首輕嗯點頭，“它在動，不好找。”
移動的速度實在是太快，這麼巨型的一顆菩提樹，幾乎與天門齊高，蔓延遮蔽了封神路，被那傢伙給跑了，無疑是放龍歸大海，怎麼找？
凌無雙扭頭與身邊的樓君炎交換了個眼神，有辦法抓住它嗎？
“不行。”樓君炎微不可查的搖頭，輕聲吐出兩個來，冷峻容顏之上的神情也是無奈，他也沒有很好的辦法來對付這樣的寶物。
“一羣凡人，還不速速離開神族聖地。”又是一道聲音在灰綠蔥蔥的古樹上空傳出，稚嫩得就像是初生的嬰兒牙牙學語，卻也不失一本正經的威儀姿態。
道和苦笑着一張臉，這可如何是好？
即使是通靈了的菩提子都是沒有攻擊性的，不會給他們帶來危險和阻礙，但這等天地至寶，一旦讓它掙脫束縛，那就是真正遺憾得失之交臂了，道和只是想想便覺得心痛異常。
凌無雙眸光微閃，兩手環上胸前，甚是瀟灑隨性的呵笑一聲，“你也不過是一個什麼樹精而已，小屁孩還知道什麼神族聖地？”
“你纔是樹精！”那道聲音顯然是怒了。
凌無雙詫異地輕唷一聲，“不是樹精？”說完她有些好笑地道，“那你是個什麼？”
“我，我——”
偌大的菩提古樹灰綠色密集，不知道哪出繁盛枝葉間傳出菩提子支支吾吾的聲音，它似乎也被凌無雙的問題給難住了，光影斑駁而下，讓這邊的空間都彷彿有水波在晃動。
“反正我不是樹精！”稚嫩的聲音倍顯傲慢。
凌無雙輕揚起眉梢，默默點了點頭，是真的有些哭笑不得。
她估摸着這小不點和紫邪的情況有點相似，可能是剛通靈不久的原因，還有些雲裡霧裡，也沒弄清楚自己是什麼，但是現在想要將它逮到手，還真是有些難度。
“那你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凌無雙笑得燦爛，一副奸商樣。
“哼。”菩提子傲氣十足的輕哼，“我乃太古神物，豈是你等凡人可見。”說得最後它似乎也有些焦躁，又再度強調，“反正你們快離開就是了！”
雲木塵很是頭疼地與道和對視一眼，頗爲遺憾地長嘆，真是可惜了。
“那我們要是不走呢。”凌無雙若無其事的迴應一聲。
“你——”那道童音充滿着懊惱也焦慮，在樹影之間來回穿梭不定，吭吭哧哧憋了許久之後，竟然嘟囔出幾個字，“真是好討厭。”
凌無雙眼角微微一抽，這熊孩子。
道和溫和的面容也是一陣變幻，這菩提子現在就像是個心智不全的孩子啊，但卻也是精明的很，脾氣還有些油鹽不進的小倔強。
“現在怎麼辦？”凌無雙也給難住了，束手無策地望向雲木塵。
雲木塵鬍子抖了抖，老臉沉靜肅然，嘆着搖頭，“沒辦法的，它要是不想出來，任我們如何都是尋不到。”語調充滿着遺憾，“還是別耽誤時間了吧。”
已經這樣，再可惜也是沒辦法的。
如今還是快點到達中央祭壇纔是重點，雖然他斷定了樓君炎便是神族後裔，傳承着天賜血脈，但不確定下來，他也實在是心有不安。
“也好。”凌無雙轉眼詢問樓君炎。
樓君炎薄脣輕勾，赤發輕飄，“不必強求，天地至寶本就是有緣得之。”
“那我們還是趕緊去尋找中央祭壇吧。”凌無雙輕撇了下脣瓣，話雖然是這樣說，但還是覺得很是心痛，那可是已經到手了的至寶，就這樣插着翅膀給飛了！
“走。”道和也是應聲。
四人拿定注意之後，便也不在這裡糾纏，齊齊轉身朝正對面的那座主殿而去，而凌無雙走出幾步之後，又退回來，仰頭望向那遮天蔽日的菩提古樹，“我們先走了，你就繼續在這裡乖乖待着吧。”
斑駁的灰綠色光影映在她清冷絕色的面龐之上，倍顯耀眼。
“喂，你們去哪兒。”那道稚嫩的聲音有些急了，見到凌無雙等人行走的並不是離開的方向後，更是生氣異常，憤憤地喝道，“站住，你們不準去！”
這菩提子歷經億萬年之久而通靈，是數一數二的神物沒錯，是至寶，在真正化作人形之前，是卻不具備攻擊性的，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有益無害，它的警告，還是那嗲聲嗲氣的稚嫩聲音，怎麼會攔得住凌無雙等人的腳步？
凌無雙笑着轉身，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你自己慢慢玩。”
真是坑啊，煮熟的鴨子都給飛了，沒辦法，那就只能繼續一邊兒涼快去吧。
在凌無雙四人的身影漸行漸遠之後，億萬之後，億萬年蒼古的菩提樹灰綠枝葉一處莎莎作響，緊接着便竄出一抹銀灰光影，穩穩的落在一張面盆大小的樹葉上，震得樹葉上下浮動兩下，便安靜下來。
依舊是鵝卵石大笑的堅果橢圓形狀，手腳看上去並不明顯，讓人感覺肉嘟嘟的一團上只是凸出了四處，只有水汪汪的漆黑眼睛在上面眨啊眨，頂部是被凌無雙摺下留有的小小一段筋脈，還帶着一片綠葉子，像是小傘般被它頂在腦袋上，讓它看上去可愛之中顯得又有點滑稽。
“真是討厭。”
小不點看着幾人離開的背影，孤零零的它蹲在樹葉上，莫名顯得有些淒涼。
隨後它埋頭扎入菩提古樹之中，樹影沙沙一陣作響，很快便安靜了下來。
“前面那應是很重要的一處大殿。”凌無雙擡眸眺望他們徑直而去的那方古殿宇，一千零八階封神路到此高度逐漸攀升而上，“我們上去看看，應該能尋到一點蛛絲馬跡的。”
最下方，兩條青石雕刻而成的巨龍約莫有三四丈長，盤踞兩側，龍頭高昂而擡，鱗片層層疊疊狎起，即使染上了厚重的塵埃，依舊不見那威武姿態。
太古之時，殿宇之前的守護獸，也很是考究的。
若是南嶼，靈島這些家族，多是用，祥雲古鶴，犼，檮杌，這些蠻古瑞獸，卻是唯有神族，是以天龍爲守，威儀兩側，寓意統帥羣雄！
而古神殿的構造，並不是凌無雙之前想象中的金碧輝煌，而是真正的一種渾然天成的大氣磅礴，有俯瞰天下之勢，威儀寰宇之氣，這種恢弘之中蘊含的歷史底蘊，又是別處完全不可比擬的。
雲木塵點頭，也順着凌無雙的眼神望向前方，“封神路的盡頭便是中央神殿，就相當於我們南嶼的天水閣，本尊在一些古籍之中有所瞭解，是神族象徵着權威的地方，但祭臺是不是在這個位置，就不得而知了。”
在雲木塵沉緩的敘述間，樓君炎一步步踏着封神路而上，清寒面色之上晦澀莫名。
“太古神殿，果真是威名不負盛傳。”看着周圍的情景，道和一步一停，口中更是不斷髮出感慨之音，“奈何興衰更替，偌大的古神殿如今竟荒蕪一人。”
樓君炎長靴邁出，一步登頂。
赤色墨黑交織的長髮隨意披散在肩頭，被清風突然席捲而起，額頭的碎髮凌散下光影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俊容之上，此時的他，就彷彿是太古時期，那個統御羣雄的王者歸來！
“君炎？”走在前方的凌無雙轉過頭來，喚了聲一直駐足在中央神殿前的男人。
樓君炎擡眸對上凌無雙微帶詢問的眸，朝她勾脣一笑，表情淡然地提步而去，“走吧，進去看看。”
封神路擡頭而上，盡頭，數千的盤龍石柱支撐起中央神殿，幾百扇高門連成一條直線，卻是大大敞開，氣勢逼人自是不用說，但入內卻難免又是一副破敗荒蕪光景，天穹之上甚至於已經是蛛網密佈。
四人走入其中，就像是幾個小黑點漂泊在大海之上，灰塵斑駁的地面依稀能映照出他們晃動的影子，可以推測到當年光可鑑人的場景。
兩邊盤龍柱，像是最爲忠誠的守護者一直通入大殿，一方寶座在十幾步玉石臺階之上當中置放，彷彿橫空出世，躍入幾人眼中，異常惹眼。
“咦……”凌無雙朝前邁步而出，也是率先被這衝入眼簾的寶座吸引，發出輕咦的詫異之音，“你們有沒有發現，這寶座倒是有些奇怪。”
不是金碧輝煌，也不是與這古神殿色調一致的黑灰色，此時雖然染上了灰塵和一些蛛網，但也是能看得出來是一種宛若寒冰的冰魄色，氣勢非凡，又普通得沒有任何的雕飾，就連最爲基本的裝飾紋路都沒有，而此時就彷彿是一個垂暮的英雄王者，站在天穹頂處瞭望這天地最後一眼。
雲木塵與道和默默對視一眼，皆是抿脣不語。
凌無雙說話的時候，樓君炎已經在王座邊上站定，節骨分明的修手探出，在王座扶手之上輕輕滑過，那處頓時便露出一片雪白的指印，冰魄之色依舊奪目。
“確是有些奇異之處。”樓君炎撇了眼他染上灰塵的指腹，也是這般開口。
凌無雙嘖嘖出聲，在她轉眼打量別處想要看看有什麼能不能有發現的時候，卻是見得雲木塵和道和眼神緊緊盯着那寶座，神情變幻莫測，甚是古怪。
“怎麼了？”凌無雙有些奇怪。
雲木塵花白的眉頭直接擰成了一條直線，道和神態也是嚴肅之極，兩人的狀態讓凌無雙不得不多心，盯着他們的表情都變得認真起來，“老頭兒，你有什麼發現？”
說着，凌無雙再度扭頭看了那寶座一眼。
雲木塵狠狠抿了抿脣瓣，帶着他那枯草般花白的鬍子都跟隨一陣顫動，聽得凌無雙那緊逼不捨的詢問後，他與身邊的道和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沉默了半晌之後，才聽得他沉沉緩緩出聲來，“這寶座，的確是大有來頭。”
“什麼來頭？”凌無雙眉毛一挑。
神族的王者寶座，肯定不會隨便而設，定然也是由天地珍品雕制而成，但不過寶座，也還不至於有讓雲老頭兒都這般感慨的大來頭吧。
“無雙，你有所不知。”道和開口，神情極爲認真。
“說來聽聽。”樓君炎微勾着脣角一步步踏下來，似乎也來了點興趣，而他渾身那隨意而慵懶的姿態，就彷彿這周圍的一切，都是他主之物，那麼的自然而然，絲毫沒有任何的突兀違和感。
“也罷。”雲木塵默默地嘆息一聲，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說話間，那仙風道骨的身軀緩緩朝前而去，見得他擡眸仰望那最高處的寶座，反問道，“你們該是知曉，上古時期，誅皇神王的大荒鍾，是仿那件鴻蒙至尊寶物而成的？”
凌無雙嗯了一聲，“有所耳聞。”
沉吟着略微一頓之後，她又道，“不過這又和神族的寶座有什麼關係？”凌無雙疑惑，不解的和已回到她身邊的樓君炎對視一眼。
這小老頭兒一向是對最後那將鴻蒙寶物的消息守口如瓶，難不成現在終於肯透露給他們了？也因爲大荒鐘的原因，她一直推斷着那將至寶該是一種古鐘，但看現在的情形，又似乎有些不對。
凌無雙的清眸豁然一亮，還未待她開口，雲木塵那沉緩的聲音便緊接而來，“沒錯，大荒鐘的確是仿那件至尊寶物而成。”言罷語氣一轉，“但是，它仿的是勢。”
“勢？”凌無雙似懂非懂。
樓君炎眸光回到那寶座之上，若有所思的眯了眯寒眸。
“是的。”雲木塵圍着上方寶座緩步輕移，一本正經地沉聲道，“這大荒鍾仿的是勢，而古神殿的中央大殿內，置放的寶座，仿的卻是它的形！”
“形？”凌無雙雙眸微睜，有些驚異地瞪了那寶座一眼，喃喃道，“那，也就說說……”
“是的。”道和插口，證明了凌無雙心中的猜測。
“王座？”樓君炎不急不緩地咀嚼着兩字，指尖輕輕的摩挲，他垂眸輕瞥着自己的指腹，那之前沾染的寶座灰塵點點飄落掉下。
“那件至寶的名字。”雲木塵長長的微吸一口氣，轉過頭來，一字一句地道出，“叫冰封王座。”
冰封王座！
重重的四個字，在空蕩蕩荒蕪的大殿之中徘徊，旋繞在衆多的盤龍巨柱之間，僅僅是這四個字的道出，便彷彿有着震懾天地的王者氣勢，讓這本就安靜的空曠大殿，有着瞬間的死寂。
“冰封王座。”凌無雙紅脣一張一合，是纔回想起赤龍彌留之際，那留下的‘冰封王’三個字，“是王座，竟然是冰封王座。”
好生氣魄！
“等等。”凌無雙側了側頭，擡手頓在空中，眸光與身邊的樓君炎相接，略有遲疑道，“我似乎，在天中墓內見過一個什麼東西，像是王座的輪廓。”
“你見過？”道和驚得眼珠子都險些跌出眶來，此時還如何能冷靜下來？
凌無雙抿脣蹙眉，細細回想，“沒錯，我肯定是見過的。”
道和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面色微有扭曲，神情古怪地盯着凌無雙一陣變幻。
雲木塵面色嚴肅，沉默打量了凝眉冥思苦想的凌無雙少頃之後，口氣嚴肅地補充一語，“而且，這冰封王座的力量，遠比你所聽見過的還要恐怖，之前赤龍陛下和你講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凌無雙眨眼擡眸，微不可查地輕縮了縮腦袋，“不是吧？”
活生生地將整片大陸震碎成了四個界面，這樣的力量還不能封頂？那該是何等程度！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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