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就見那人也正一臉嫌棄地盯着她瞧,手上拿着她的嫁妝單子,當個扇子一樣在那裡揮來晃去,甚至還在她眼前晃了兩晃。
“喂,看傻了嗎?就算是被本王方纔那一手水上飛的功夫給驚豔到了,那也不該是這麼一副哭喪臉吧!瞧瞧你臉上這一道道的,嘖嘖嘖,簡直哭得跟個花貓一樣,虧得你那丫頭還好意思說你是大家閨秀來着!”
采薇忙拿帕子把臉上的淚痕拭去,這可真是冤家路窄,竟偏在這時候又撞上這魔王了。不是說這位小霸王一向和他嫡母兄長不怎麼親近嗎,怎麼今兒竟也來了這穎川王府,簡直就像是專程來看她笑話的一樣。
縱然再不情願,采薇仍是福身行禮道:“見過臨川王殿下。”
秦斐打量了她一眼,笑道:“喲,怎麼這回不說我是個冒牌貨了?”
“上一回穎川王殿下曾稱您爲四弟,民女不識殿下尊顏,您的兄長總不會認錯人的,還請殿下恕民女上次無禮之罪!”
“得了得了,起來吧!聽說你如今變成我嫡母的表侄女啦,便是你真得罪了我,看在我那嫡母面上,本王少不得也要寬宏大度一回了。”秦斐懶洋洋地說道。
采薇起身時,忽然眼前瞥到一物,急忙仔細去看時,就見臨川王腰間繫着的那塊玉飾竟正是她丟了的那枚玉鳳!
她不由自主的便上前一步,問道:“敢問殿下所戴的這枚玉鳳是昨日才新得的吧?”
秦斐從腰間拿下那枚玉鳳,在手中拋了幾下,斜睨着她道:“你是周半仙嗎?猜得倒是挺準,這玉鳳正是我昨兒才得的。”
采薇心中已想一種可能,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殿下是從何處得到這枚玉鳳的?”
她原怕以這位殿下的古怪脾氣,可別不肯告訴她,不想人家大大方方的就說了出來,“這是我昨兒替我表弟出氣,打了一個該打之人,這玉鳳便是從他身上搶過來的。”
果然如此!怪道太夫人派去的人在柳姨娘房中找遍了也找不見這玉鳳,原來柳姨娘倒沒說慌,怕是她確把這玉鳳放在牀下,哪知卻被她兒子給翻了出來,偷着拿了出去。
原來那日趙宜銨見他這月再從公帳上支不出錢來,便來找他娘要銀錢好和宜鐋一道出去賭錢。見他娘不在房中,便在他娘房裡一氣亂翻,柳姨娘也防着她這兒子從她這裡弄錢,早將值錢東西都藏了起來。趙宜銨找了半天,除了翻出幾件不值錢的銀首飾,便是從枕下褥子裡摸出來了這枚玉鳳。
也是機緣巧合,秦斐這兩日正因着一事要尋他的麻煩,將他一頓好打後,見從他懷裡竟掉出這枚玉鳳來。這玉鳳幾年前他初見采薇時便見她戴在身上,知道這是她父親親手給她雕的,便一把搶了過來,順便又多給了趙宜銨幾腳,讓他在牀上再多躺些時候。
采薇雖猜到了這玉鳳是被趙宜銨偷了去,但她便是再聰穎敏悟,也絕然想不到秦斐會搶了她這枚玉鳳的內中情由。只當他是隨手搶了來的,只是爲難要如何將這玉鳳要回來。若說這玉鳳是她的,一來這女兒家的貼身之物落到男子手裡,說出去總歸不好,二來便是她說是她的,難道這位小霸王便會乖乖的還給她嗎?
她想了想,還是試探着道:“這枚玉鳳雕得好生細巧,不知殿下可否借民女細細賞玩一番?”
秦斐眯起眼睛看了她片刻,忽然笑道:“給你瞧瞧倒也沒什麼,就怕你拿到手裡只顧着歡喜,再也不肯還給本王。你別是看上了本王的這枚玉鳳,想賴了去吧?”
不等采薇再說什麼,他已然掌心一合,將那枚玉鳳放入懷中,還裝模作樣的拍了兩下。
氣得采薇想轉身就走,又想起那嫁妝單子還在他手裡,便道:“既然殿下這樣小氣,不肯給民女看這玉鳳,那還請殿下將民女的東西還給民女。”
“本王什麼時候拿了你的東西,本王怎麼不知道?”秦斐一面晃着她的嫁妝單子,一面慢悠悠的道。
“便是殿下右手中拿着的那件東西。”
“原來你說的是這個啊!”秦斐舉起那張單子,還朝她晃了兩下,“這明明是本王方纔從半空裡撿到的,怎麼就成了你的呢?”
“你——”她總不好說“勞您睜大眼睛看看,那單子上可是清楚明白的寫着她周采薇的名字”。
秦斐見這一回相見,他總算把這伶牙俐齒的丫頭給說得啞口無言,心裡頭真是得意非凡,見采薇一跺腳轉身要走,忙道:“喂,怎麼這就落荒而逃了!該不會是去找我那嫡母來給你撐腰吧?讓本王猜猜看,你是要我那嫡母先來把本王喚過去教訓一頓呢,還是先求她去找曾益那個負心漢的麻煩?”
采薇本已步上竹橋,忽聽他說出“曾益”二字,頓時停住腳步,待聽他又說出“負心漢”這三個字時,忍不住回身怒斥道:“你,你好不要臉,堂堂郡王之尊,竟然也學那樑上君子,偷聽人家說話!”
采薇明知她不該不顧尊卑,竟這樣大膽放肆的罵起一位郡王來,可是每回一對着這位胡攪蠻纏、放誕無禮的混世魔王,她就沒法淡定得起來。
被她罵了“不要臉”,秦斐也不生氣,偷聽人家說話算什麼,比這更“不要臉”的事他又不是沒做過,當年他最大的人生樂趣可就是蹲在屋頂上去偷聽人家說話。不僅不以爲恥,還反以爲榮的笑道:“本王最喜歡聽壁角了,總能有些意外之喜,就如同方纔一般。本王這可還是頭一回聽這真人上演的‘退婚計’呢,先前都只在戲文裡看到過。”
“都說你爹三元及第,才冠天下,我看他挑女婿的眼光也不怎麼樣嘛,竟然給你挑了這麼一個又蠢又沒有擔當之人!也不知蠢成你那‘曾哥哥’這樣的,是怎麼考中的探花郎,被那左相算計了還不知道?”
“崔成鋼那老東西最喜歡玩的,就是先給你個甜棗再來一棒槌,讓你正以爲春風得意,卻忽然四面楚歌,然後他再出來做老好人,輕而易舉的就把人給誆到了他那邊去。也不知你那‘曾哥哥’有什麼好的,竟能入了那老狐狸的眼,花了這麼大的力氣也要把他收做侄女婿。我勸你,還是別和那左相侄女爭的好!”
“依本王這些年的所見所聞,若是一個女子不時的說要和她的情郎斷了往來,那多半是她在口是心非,可若是一個男子跟他的未婚妻子說退婚的話,那他多半就是當真的了。因此,便是你想要爭上一爭,怕是也爭不過人家,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倒不如聽本王一句勸,似這等又蠢又笨,還背信棄義的負心漢不如趁早撂開手算了!”
采薇聽他一開口就辱及先父,早對他恨得什麼似的,立刻反脣相譏道:“誰要你勸,君子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你故意躲在亭子上偷聽別人說話,忒也無恥!”
被她連罵了兩次,秦斐也變了臉色,冷哼一聲道:“偷聽你們說話之人又不是隻有我一個,我偷聽便是無恥,那他呢?”
說着便一指她身後的那處竹林,說道:“三哥,你還不出來嗎?我在亭子頂上早看到你的衣裳角兒了!”
采薇纔不相信他哥哥穎川王會跟他一樣在這裡無恥的偷聽別人說話,哪知從那叢竹林後竟真轉出一個人來,一襲玉色道袍襯得他面容更顯蒼白,不是穎川王秦旻是誰?
秦旻緩步走了過來,舉袖掩脣輕咳了幾聲,道:“小王方纔守在外面,見曾表弟已去了好久,周表妹還不曾出來,這才進來看看!”
秦斐聽他這樣說,便拿眼斜盯着他,見他耳根處微微發紅,便冷笑道:“想不到人稱謙謙君子的三哥竟也會有扯謊的時候?你這是騙三歲小孩呢!”
不妨他話音剛落,就有一個聲音說道:“民女相信殿下,有勞殿下掛心,民女正想出去的,不想忽然遇見了臨川王殿下,被他拿了我的東西,這才耽擱到現在。”
秦旻眉頭微皺,看向他弟弟,“還請四弟將我這表妹的東西還給她。”
誰知秦斐極不給他面子的來了一句:“若是我偏不給呢?三哥這穎川王府,我還不不放在眼裡,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三哥還能攔得住我不成?”
話音未落,他人已躍向亭外,足尖在亭子的欄杆上一點,便如離弦之箭一般朝竹林上空飛去,就見他在竹梢上左一點,右一點,竟跟在平地上跳躍一般就這麼一路飛了出去。
直到再瞧不見他蹤影,周采薇纔回過神來,她萬想不到這位臨川王殿下除了會打架外,竟還會飛檐走壁這麼一項絕活,難不成是因爲喜歡偷聽壁角這才苦練出了這麼一項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