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回

這個問題采薇便是再聰慧也猜不出來,只得搖了搖頭。

“這一主一僕都有個最最心愛之物——阿堵物!因他二人幼時皆是家中貧困無比,是以他二人一旦身處高位,最關心在意的便是如何大肆聚斂各種金銀財寶好藏到他們的私庫裡讓他們每晚枕着金銀入夢!”

“孫太后爲了斂財,不但命安成緒建了個商行,在各地經營販賣各種貨物,經營鹽鐵礦,與國爭利,還大肆買官買官,敗壞朝綱。你可知孫太后每年靠她的這些買賣能入帳多少銀子嗎?先前年景好時,能年入上百萬兩銀子,這幾年民不聊生,讓她少得了不少銀子,可每年安成緒也能給她搜刮到七、八十萬兩之巨,想不到這老婆子竟仍是不知滿足!”

采薇道:“於是安成緒爲了替孫太后斂財,便也想到了走海運來牟取暴利,倒是和咱們想到一塊去了!”

“要不本王怎麼說這安成緒是個有能耐的呢!強將手下無弱兵,我抓住的那個太監也不簡單,本王足足花了一個月的功夫才從他嘴裡撬出些東西來,不想剛一到泉州,他就被人給劫走了,雖說那太監已被我下了藥活不了多久,但到底還是泄了些我們這邊的情形出去。”

至於劫走他的人是誰,自然便是安成緒的黑衣衛了。

秦斐微眯起眼睛,“這安成緒不但心思慎密,而且疑心極重,我在那太監面前不但從不曾露出真容,連嗓音都刻意變了,不想卻還是被姓安的給疑心上了,這才故意安排了人要跟我比劍,想試探一下本王是不是有傷在身,好確定那人是不是便是本王。”

他說到這裡略頓了一頓,看着采薇的神色忽然有些古怪起來。雖說這丫頭故意把自己摔成這樣,讓他心裡頭窩火的厲害,可若不是她這有些犯傻氣的舉動打斷了比劍,只怕他要不了多久就要露出破綻,被安成緒識破了。

他雖心中明白,卻是無論如何也不願說給她聽,免得讓這丫頭越發得了意,往後更不知要自作主張鬧出什麼事兒來。

他忽然想起一事來,“你方纔立在那櫃子前做什麼,可是在亂翻本王的東西?”

采薇眨了眨眼,笑道:“我好容易頭一回得進殿下的書房,自然忍不住想看看殿下都藏了哪些好寶貝!”

秦斐心中一動,不動聲色地問道:“那王妃可翻出來什麼寶貝了嗎?”

“除了繃帶和金瘡藥,一無所獲!”采薇兩手一攤,哀嘆道。

其實她倒是真翻出來件寶貝,不過,在她理清自己的心之前,現下還不是拿它出來同秦斐對質的時候。

一晃一個月過去了,采薇在裝了三天昏迷不醒後,又裝了二十多天的病。

他二人原本還擔心若是那安成緒疑心未除,會不會再想些別的什麼法子來試探,不想直到秦斐胸口的傷都痊癒了,宮裡和黑衣衛那邊都是什麼動靜也沒有,除了孫太后每日都派太醫來爲臨川王妃看診外再沒任何旁的動作。

這一日,他二人正在閒聊,猜測安成緒那邊是就此打消疑心,還是故意無爲了這一個月,好等他們放鬆警惕時再突然出其不意地又使出什麼花招來。忽然麟德帝身邊的汪公公來王府傳聖上口諭,要他們夫婦端午那日定要去參加宮中的家宴。

秦斐本想借口采薇重傷初愈,宜留在府中靜養,替她擋了這進宮的麻煩事,不想汪公公滿面堆笑地道:“聖上傳下這道口諭之前已經再三問過太醫,都說王妃的傷已然全好了,這出外走動走動倒反對身子有益,且不過是到宮裡頭去領宴,看看賽龍舟,聖上還特賜了殿下和王妃可乘肩輿,半點也不會累到王妃的。況且,聖上這回特請殿下和王妃進宮領宴,也是爲了還王妃一個公道,讓害王妃受傷之人給王妃娘娘賠罪道歉。”

秦斐一聽,略一猶豫還是答應了下來,宮裡頭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若是他們仍堅辭不去,怕會讓人多心。只是此番進宮怕是比起上回更要兇險幾分,不但要防着安成緒,還得小心那個女人也會對采薇不利。

那女人的妒心之強他在第一次帶采薇入宮謝恩時就領教過了,當時他雖在後來想了個補救的法子,故意將采薇遷出王府好讓那女人誤以爲他對采薇半點也沒放在心上,化解了她的妒火。

可採薇在麟德帝壽宴上摔倒受傷時他的急切,還有他這一個月來閉門不出親自照顧妻子的舉動,已經讓京城各色人等都開始八卦臨川王爺這回是英雄難過美人關,一碰上臨川王妃,百鍊鋼也化做了繞指柔,想不到這麼一個京城頭號混世魔王竟被一個孤女給降伏了。

現下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他臨川王秦斐對自己的王妃周氏是動了真格地喜歡上了,便是說一句夫妻情深都不爲過。他可以想見,若是那個女人也這麼想的話,只怕又要來給他們夫妻倆找些麻煩。

麟德帝定要他們夫妻倆進宮領端午宴該不會便是這女人在背後攛掇的吧?既然躲不過,那就只能坦然應對,到時候見招拆招,只要他寸步不離采薇左右,想來那人也撈不到什麼下手的機會。

可他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也低估了那個女人的手段,等他遵從麟德帝之命也去劃了一回龍舟,換好衣裳一回席間,發現他媳婦已經沒影兒了,而孫皇貴妃的席位上也是空空如也。

被采薇留下來的香橙一見王爺回來了,忙上前要回話,秦斐已一臉着急地問道:“王妃呢?可是被皇貴妃帶走了?”

他去划龍舟之前可是再三叮囑過她,他不在席間的時候絕不能隨意離開這設宴的涼殿,難道是孫雪媚又用什麼鬼法子把她帶走了?

香橙愣了一下才道:“回殿下,王妃是和穎川太妃一道,結伴更衣去了,命奴婢跟您回稟一聲。”

一聽她是和穎川太妃一道,秦斐先就鬆了一口氣,跟着又極不是滋味起來,難怪這丫頭又不聽自己的話,原來是被差一點當成她婆婆的表姑給召喚走了。

他越想越覺得堵得慌,坐立不安地在席間坐了半盞茶的功夫,見采薇和他嫡母二人還未回來,再也忍耐不住,索性起身藉口更衣溜出去找他媳婦去了。

此番的端午節宴爲了要看一衆王孫子弟在大明池裡賽龍舟,便將宴席設在了大明池畔的明臺之上的涼殿裡,所謂的涼殿,也不過是在明臺上蓋了個極大的四角亭子罷了,並沒有什麼更衣的地方。

若要更衣,男子的更衣之所設在明臺東邊的望青軒,女子的更衣之處則在西邊桃花林裡的桃夭閣,離明臺雖不怎麼遠,但那條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極是迴旋曲折,平白繞了不少路。

秦斐正在那一片桃林裡左拐右繞地快步而行,忽然見路旁左首邊的一樹綠葉裡露出一抹藍色的衣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