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周采薇正是想到了此節,方纔纔沒有和羅太夫人當場翻臉,秦斐那個混賬不是說是看中她的嫁妝多才把她搶過來嗎,那她就給他個驚喜,讓他看看她的嫁妝到底有多豐厚,他若是想要,有本事就替她去問安遠伯府討回來好了。
不管她這筆嫁妝能不能討回來,只要秦斐去一鬧,安遠伯府私吞了她這孤女嫁妝之事被抖露出來,她就能借此和趙府再不往來,從此斷了這門親戚。
這樣的親戚不來往怕是倒更好些,她早瞧出來了,這安遠伯府裡頭不但一個成器的男丁都沒有,而且那幾房爭來鬥去,禍根已然深種,只怕有朝一日整個府裡都會倒大黴。與其那時候還被她們糾纏着,倒不如從這會子就和她們斷了來往。
至於這筆嫁妝要是真被秦斐討回來了,卻又到不了她手上,她也全不在意,橫豎她人都成了這魔王的了,往後就被禁錮在那臨川王府之中,還在乎這些身外之物,好歹秦斐也算勉強救了她,就當是她打賞給他的報恩錢好了。
郭嬤嬤雖已被她說服,但心裡頭還是擔心自家姑娘一下子少了這麼多嫁妝,餘下的那些田產宅子都是沒什麼收益的,日後沒了銀子進帳,這日子不得過得緊巴巴嗎?
還有太夫人說給的那一千兩壓箱銀子如今也沒見個影兒,這到大婚那一天可是要準備好些個紅封的,這裡頭的賞銀現上哪兒找去,當初她們帶到安遠伯府的那點銀票可是早用光了,難不成又要去典當姑娘的首飾不成?
她正在替自家姑娘發愁,就見香橙拿了一封信進來,說是四川鄒老爺命人送來的,後頭芭蕉、枇杷兩個更是人人手裡捧了幾個盒子。
采薇先問香橙可好生招待了前來送信之人,這纔將那信拆開一看,原來是當年送她上京的鄒、耿兩位叔叔聽聞她的婚事,特意寫來的書信,信裡除了跟她道喜之外,還隨信附上了兩千兩銀子的銀票,說是她父親當年早有安排,給她的嫁妝除了明面兒上送到安遠伯府的之外,在眉州還給她暗留了幾處產業託了他二人代爲照管,這幾處產業也並不甚大,每年收益約有五百兩銀子,四年下來正好兩千兩銀子。
杜嬤嬤聽到這裡,不由嘆道:“老爺的這位朋友真可謂是至誠之交,且辦事極爲周到體貼。他們雖遠在四川不知姑娘如今的近況,但在姑娘大婚前送來這兩千兩銀子,若是那安遠伯府沒貪姑娘的嫁妝,就當是錦上添花,若是姑娘被人貪了嫁妝,則這筆銀子正好就解了當下的急。”
采薇也點頭道:“兩位叔叔一向待我極好,不但給我送了銀子來,還隨信給我送了不少添妝之物,他們待我的這份恩情,只盼日後我能回報纔好。”
衆人再打開那一個個盒子,就見裡頭送給采薇的種種添妝之物,比起安遠伯府送來的,不知雅緻用心了多少。
采薇一一看過,再細心收好,心中真是感慨不已。這兩位叔叔和她沒有半分親戚關係,只爲同她父親是生死至交,又答允了她父親,便待她這般盡心。她父親暗地裡給她留的這一份產業,若不是他二人此時來信告知,采薇還真是半點都不知情。
想想這二位叔叔待她的盡心盡力,再想想和她尚有血緣之親的安遠伯府做出來的那些事,真真是讓人齒冷心寒。
采薇從那一堆銀票裡抽出幾張遞給她奶孃道:“媽媽這回可還愁沒有打賞銀子嗎?”
郭嬤嬤這會子早是轉憂爲喜,“我這不是沒想到老爺這麼神機妙算,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嗎?只是這老爺怎麼不再多給姑娘暗地裡留些產業?”
“留那麼多做什麼?人活一世,錢財這些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只要夠花用就好,要那麼多做什麼?有時候錢財越多倒未必是件好事。你瞧那史書上那些大富豪有幾個有好下場的,遠有石崇和皇親鬥富,結果怎麼樣,一時鬥贏了,最後卻把命給丟了。還有洪武皇帝時的臣富申萬三,富可敵國,結果呢?”
“所以說這財富越多就越難守得住,倒不如像現在這樣就好,往後一年有了這五百兩銀子,既夠咱們花用又不用招人眼饞,豈不是好?”
采薇說到這裡忽然想起一事來,不由“哎呀”了一聲,忙問香橙道:“那送信之人是怎麼進到咱們這宅子裡來的,臨川王派來的守門之人竟沒攔他嗎?”
香橙道:“我當時也奇怪呢,問了那送信來的鄒府管家,他說是那守門人聽他一口川音,再一問是從姑娘老家眉州過來的,便再沒說什麼,就放他進來了。
采薇聽了,沉吟片刻,秦斐這魔王的心思有時候真是讓人琢磨不透,他將她們禁在這宅子裡,雖不許采薇出府走動,但是杜嬤嬤、香橙她們若是出去,則從不阻攔。但有一回杜嬤嬤想到穎川王府去,離那王府大門還有十幾丈遠呢就被臨川王派去悄悄跟着她的人給攔了下來。
沈太妃也曾親自到這周府來想看一眼采薇,給她添妝,卻硬是被臨川王派的那幾尊門神給攔在外面不給進來,只把東西替她送了進去。可若是別的什麼和采薇相熟的夫人小姐親自來看她,像黃夫人和宜蕙前些日子來給她添妝,則客客氣氣地就讓她們進來了,宜芝和宜芳派了婆子來給采薇送東西添妝,也都是問了一聲就放人進來。
或許因爲鄒叔叔他們也是派人來給自已添妝的,所以那幾尊門神纔會這麼輕易的就讓鄒管家進來了?莫非秦斐那魔王給他們下的令就是除了穎川王府的人,但凡是到這宅子裡送東西的統統別攔着,他到底有多惦記自己的嫁妝啊,連這麼點別人送來的添妝之物都不放過。
采薇在心裡又狠狠鄙視了秦斐一番,心裡打定主意,鄒叔叔還有黃夫人、三位表姐送來的東西她就藏在這宅子裡,決不帶到臨川王府去,至於鄒叔叔送來的銀票就更是不會讓他知道了。
想到這裡,她忙又叮囑了郭嬤嬤她們幾句,也幸好秦斐派來的人都只第一、二進院子裡,從來不進到采薇所住的第三進院子,因此她們在這正房裡說話倒也不用擔心隔牆有耳。
等她親自看着香橙她們把這些添妝之物都收拾妥當,芭蕉見忙完了正事,便笑嘻嘻地道:“姑娘,您想不想知道那趙家的五小姐怎麼竟會委身嫁給孫右相做小妾,還有吳家小姐怎麼又會嫁給章家四少爺?”
采薇見她一臉“姑娘快來問我”的得意神情,便知這丫頭定是在下午老太太她們來時,趁陪着老太太她們帶來的丫鬟婆子的功夫,打聽到的,別的先不說,這兩個小丫頭打聽消息的本事倒還真是一絕。
枇杷可不像芭蕉這樣還要賣個關子,直接搶了她的話頭道:“你既這麼磨磨蹭蹭的,不如我先說給姑娘聽好了!姑娘不知道,婉姑娘能嫁給章家四少爺,這還得多虧了趙家五小姐的功勞呢?”
這可就有些出人意外了,宜菲和吳婉這二人從一開始就不對盤,宜菲又一向是個喜歡損人利己的,怎麼會幫着吳婉嫁到昌平候府去?
芭蕉一看被枇杷搶了先機,也忙道:“就是在姑娘生辰那天,姑娘離了那伯府之後,沒多久,大姑太太就是昌平候夫人也要回府,結果卻半天找不到她小兒子,最後姑娘猜是在哪兒把章家的四少爺給找着的嗎?”
采薇想到安遠伯府算計自己的那些法子,隱約猜到章家終於答應娶了吳婉過門,不會是自家兒子也着了什麼道兒了吧?
她心裡頭這樣忖度着,一面笑道:“這可叫我怎麼猜,還不快往講?”
枇杷嘻嘻笑道:“最後啊還是五小姐在她的閨房裡把章家四少爺給找着了,原來啊四少爺不知怎的喝醉了酒竟跑到五小姐的閨房,躺在五小姐的牀上呼呼大睡——”
“這已經夠奇怪的,可更奇怪的是,當時在那牀上還另躺了一個人,卻不是這閨房的主人五小姐宜菲,而是章家少爺的另一個表妹,二姑太太的婉小姐。”芭蕉接嘴道。
“據說婉小姐當場就叫起屈來,說她本是來表妹房裡找五小姐的,誰會想到自已表妹的閨房牀上竟躺着個男子,她正想趕緊走人,已被那男子一把拉住,然後……,就再走不掉了。”
衆人聽她兩個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語的,就跟唱雙簧似的說得不亦樂乎,既覺好笑,也覺得這安遠伯府裡真是一攤子爛賬,到處都是這些污濁之事。
采薇聽到這裡卻有些明白了,便問道:“那章家表哥之所以會醉倒在宜菲的房裡,想是被宜菲做了些手腳,只怕她原是想借此機會嫁到昌平候府的,只是不知怎的,卻換了人?”
枇杷搶着道:“姑娘猜得可真準,聽那府裡的人說後來一查,原來是五小姐讓她哥哥銨少爺在章四少爺的酒裡下了些東西,把人弄醉了給扶到他妹妹的閨房裡的。五小姐原本是算着時間想趕回她房裡的,結果啊——”
“結果卻在半路上被人給調戲了。”芭蕉一臉幸災樂禍的說道:“那天孫右相帶着臨川王到伯府裡說是奉太后娘娘的口諭來給姑娘送壽禮,原本他是官客到不了後宅的,可誰知這位相爺說他找不着臨川王爺了,便自個兒在府裡頭尋找,這找着找着就找到內宅裡頭了,好巧不巧的正好碰到五小姐。”
“五小姐不是一向自負她生得美貌無比,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嗎?果然她的美貌讓這位右相一見了她就走不動路了,說了好些不該說的話,據說還動手動腳了呢!把她調戲得再不敢回她的屋子,只得再往正院那邊奔回去,那右相就在後頭追着她跑。聽說這一幕還叫宮裡那兩個討厭的老嬤嬤給碰上了呢!”
“大姑太太這些日子正在給章家四少爺相看親事呢,可如今出了這檔子事,被那麼多人知道他和婉小姐睡在一個牀上,二姑太太再帶着女兒一番哭鬧,只得答應下了這門親事。”
“婉小姐和章少爺這親事是鬧騰了好些天才定下來,可那右相第二天就派了人上門來提親,說是要娶五小姐做他的什麼如夫人,老太太開始是不答應的,無論那媒人怎麼來說都不肯答應,後來右相親自來了一趟,也不知他跟老太太還有四老爺都說了些什麼,好像四老爺答應了,老太太還是不肯鬆口,說就算是趙家的庶女也還沒低賤到要去給人做妾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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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誰知那右相不知怎麼說動了銨少爺,讓他在一天夜裡把自個妹妹從伯府裡偷偷送了出來,一乘小轎擡進了右相府。老太太知道後,氣得是大發雷霆,要打銨少爺,被四老爺給攔下來了,說是這事是他默許的,且菲小姐自個也願意,讓老太太別再管這事了。也幸虧老太太素來不怎麼喜歡菲小姐,不然啊,只怕老太太又會被氣出病來!”
看來是這趙宜菲布好了局,想對章雲來個螳螂捕蟬,不知怎麼卻被吳婉給打聽到了,趁着宜菲被孫右相給調戲的功夫,搶先到了宜菲房裡來了個黃雀在後,給截了胡。
想不到自己生日那一天,竟在安遠伯府裡先後上演了這麼兩出好戲,還都是關於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
吳婉這一回這手黃雀在後可真是玩得漂亮,藉着宜菲對章雲的算計總算是能如願嫁給她一心戀慕的雲表哥,還能把爲她做了嫁衣的宜菲氣個半死。至於往後的日子到底是苦是甜,雖還難講,可到底她也算是得償所願。
至於自已這隻蟬可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黴,先是被表妹、姨媽、外祖母這些親人挨個算計,到最後竟然是落到了秦斐這隻黃雀手裡,啊不,他纔不是什麼黃雀呢?肚子裡一堆害人的鬼主意,嘴巴又毒,根本就是個比狐狸還狡詐,比墨水還心黑的混賬東西!
自己落到他手裡,比起吳婉,才更要擔心這往後的日子到底要怎麼過法,畢竟後天自己可就要坐上花轎去和那個混世魔王拜堂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