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嫁給秦斐那個混帳已是勢不可免,采薇倒也放寬了心思,對於已無法改變之事,采薇是不會再去糾結的,橫豎事已至此,再多想也無益,只會憑添煩惱。
更何況,她已從杜嬤嬤那裡知道了這混世魔王的隱疾,真可說是意外之喜,可見這人平素作惡多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讓他不能人道。
一想到就算她嫁了過去,到了洞房花燭夜,這廝便是想跟她洞房也洞房不了,采薇頓時覺得輕鬆無比、簡直可說是心花怒放,甚至覺得嫁給京城第一惡霸這件事似乎也沒那麼痛苦可怕了。
十月二十六日,是穎川王大婚的日子,杜嬤嬤她們先還怕到了這一天采薇會有些傷感難過,早上起來一用過早飯,幾個丫鬟便拖着采薇陪她們抹骨牌,想把她心思轉到遊戲上頭來,別想那些傷感之事。
采薇明白她們的心意,便笑着同她們抹起骨牌來。想到穎川王,若說她心中不傷感,那是假的,可若要說有多傷痛入骨,卻也還沒到那個地步。
她雖欣賞秦旻之人,心懷仰慕之情,但畢竟兩人相處時日極短,不過幾年間才見了四五次面,說過的話也多是客套之言,只有那一次在馬車裡,他二人才頭一次的互訴衷腸,原以爲以後還會有很多這樣的時候,可誰知……
不知是情場失意,故而讓她牌場得意,還是那幾個丫鬟對她有意相讓,采薇雖然心不在焉,卻沒有一把是打輸了的。
一上午就這麼過去了,等吃過午飯,午覺起來,那幾個小丫鬟吵吵嚷嚷着說姑娘上午贏了她們太多錢,定要一雪前恥,把上午被姑娘贏走的錢再贏回來,又鬧着采薇繼續陪她抹骨牌。
采薇仍是笑笑便答應了,不想剛把牌桌子搭起來,就有客到訪。
原來是安遠伯府老太君帶了二太太、五太太來給周采薇添妝來了。
那幾個丫鬟一聽羅太夫人竟還有臉來,個個都是氣憤不已,雖不敢說出來,可一張張臉上表現得明明白白。
便是采薇本人,自從想明白了外祖母竟也出手算計自己,她便對羅太夫人心中起了隔閡,並不想再見到自己這位外祖母。可一來出於禮節孝道,連臨川王安排的守門之人都將她們放了進來,可見若是拒而不見反會落人口實。
二來,同來的還有二太太,如今整個安遠伯府裡,采薇也就只對這位舅母還心存好感了。三來,她們今日應該不會只爲給自己添妝而來,自已後日便要出嫁了,外祖母給自己準備了半年的嫁妝也該給自己看看了。
采薇便吩咐丫鬟們以禮相待,自已親自在二門外將外祖母和兩位舅母迎入上房,請三人坐在上首,自己坐在下首相陪。
一見到這三位長輩的面兒,采薇心下便有些吃驚,這纔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她外祖母看上去竟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二舅母也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至於五舅母,那眼裡的焦灼擔憂簡直是藏都藏不住。
羅太夫人見這外孫女對她雖仍是態度恭敬,但神情舉止間卻再沒了往日的親近依戀之意,客套有禮之下更多的是冷淡疏遠。
一想到采薇這孩子的種種好處,老太太也不由得嘆了口氣,但更讓她扼腕不已的還是自己出手竟也功虧一簣,沒能把這外孫女給留在自己家,而是讓那臨川王給搶了去,這下子,只怕是會有些大大的不妙啊!
二太太見老太太坐在那裡只是不住的嘆氣,心中冷笑不已,雖然太夫人什麼都不曾跟她說過,但有些事她冷眼旁觀也還是瞧出了些不對勁的地方,心知自己這婆婆是大大的虧待了她這外孫女,這會子知道發愁了,早做什麼去了。
五太太則瞅着婆母和嫂子都不開口說話,一時竟冷了場,便強笑道:“表姑娘,我們今日來,一是爲了給你道喜,這二是……”
她本想說是爲了來給采薇添妝,但再一想,這一說添妝就得把東西拿出來,這婆母還沒發話,她怎麼好搶這個風頭,便一時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五太太有些尷尬的咳了兩聲,乾脆話鋒一轉道:“表姑娘想來還不知道吧,你吳家表姐和你五表妹宜菲前些天也都把人家給定下來了。婉丫頭許給了你大姨母的四子章雲,至於菲丫頭,也算是攀上了門好親,被孫右相看中,接進了右相府裡,做了如夫人。”
五太太因一向不怎麼喜歡四房的人,對宜菲這樁婚事便很是有些幸災樂禍,她也知道先前采薇住安遠伯府裡的時候,宜菲可沒少去欺負她,如今這個外甥女要當臨川王妃了,且婆母這回帶她們上門來,除了添妝外更是有一事要求這位表姑娘,便想先說些能讓采薇高興的消息,比如先前總喜歡欺負她的宜菲竟然淪落到去給個老男人做妾室這種事。
看着采薇一臉驚訝的表情,五太太覺得自己先把宜菲這糗事講出來,真是太會說話了。
這兩個表姐妹的婚事,真可謂是出乎采薇意料之外,吳婉對章雲有意這她倒是早就知道,可若是大姨母真有心讓吳婉做自己的四兒媳,那吳婉也不會拖到都十七了還沒嫁過去,怎麼大姨母突然就又點頭同意了呢?
還有宜菲,采薇知道這個表妹因爲是庶出,因此一向心性極高,總是想着要高過衆人一頭,好讓衆人再不敢瞧不起她,是以之前眼睛總是盯着那豪門望族之家削尖了腦袋想嫁過去,這孫右相雖說也算是手握重權,可早已經娶妻生子,還納了那麼多小妾。
五太太倒是說得好聽,如夫人,其實不還是個妾室嗎?采薇實在想不到這心氣極高的趙宜菲有一天竟會甘願給人家做妾,還是不知道排到第多少位的小妾。
采薇覺得她就是聽到宜菲要嫁給章雲的消息都不會比宜菲要去做孫右相的如夫人更吃驚。
五太太見采薇滿臉的疑問,正想再多說上幾句,忽聽坐在上首的太夫人重重咳嗽了兩聲道:“薇丫頭,其實我和你兩位舅母今兒特意來看你,也不爲別的,就是爲了給你添妝而來。這眼瞅着後日就是你大婚的日子,我們這些孃家人總得來跟你添添妝、送送嫁纔是。”
太夫人說着,已命身後的王嬤嬤捧出一隻匣子來,打開來一看,就見裡頭放着兩副全套的遍鑲紅寶石的金玉頭面來,瞧着極是貴重。
二太太和五太太此時也都拿出自己送給采薇的添妝之物,二太太也是給了采薇一副頭面首飾,比老太太的樣數少了些,全都是用翡翠製成的簪釵珥璫。五太太則送了采薇兩隻款式各異的八寶琉璃金項圈,一對赤金絞絲鑲瑪瑙的鐲子。
因這是風俗常禮,采薇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謝過了幾位長輩,便收下了這些添妝之物。她見太夫人給她的添妝竟這樣厚重,不知是在爲那日在安遠伯府發生之事對她暗表歉意,還是另有別的緣故?
羅太夫人見采薇的神采始終是淡淡的,便是見了這等豐厚的添妝之物,雖殷殷致謝,但臉上卻並不見半點歡喜之情,便當她還在爲那天的事兒心中着惱。
老太太便嘆一口氣道:“薇丫頭,你莫不是在心裡還在惱你四表哥那天得罪了你,其實……”
“外祖母,”采薇截住她的話頭道:“您這話說得外孫有些不明白了,當日四表哥何曾得罪了我,他躲在窗外偷聽,得罪的是臨川王殿下,可不是我。四表哥是外祖母最心愛的孫子,我這個外孫女可不敢生他的氣。”她冷冷地刺了她外祖母一句。
她現在早發現秦斐那魔王雖不是什麼好人,但腦子倒是極好使的,別瞧他整天胡言亂語、大放厥詞的,但到了真正要緊的時候他那嘴比誰都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
所以對趙家兩兄弟想在煦暉堂裡非禮采薇的事情他隻字不提,對最後正撞在他手裡的趙宜鐋也是另栽給他一個偷聽的罪名,想來他也是怕萬一再弄些不好的流言傳出來,會讓他把自己搶到手更麻煩些。
不過,這樣倒也好,也讓她如今正好來堵太夫人的嘴。
羅太夫人被采薇這一噎,那下邊的話就不好再講出來,她自然是清楚那天到底是怎麼回事的,這外孫女也明知道那天趙宜鐋想對她做些什麼,可人家現在就把臨川王當日說過的話拿出來當擋箭牌裝傻,她還能再說什麼。
於是羅太夫人又嘆了口氣,說道:“其實在外祖母的心裡,疼你的心跟你表哥們都是一樣的。我這三個女兒裡頭,就只你娘去得早,留下你這一根獨苗,你在我身邊養了三年,這好容易要出嫁了,竟不是從我們府裡坐上花轎給擡出門子的。”
她跟着又抱怨道:“論理,你原該是在伯府出嫁的,偏生那臨川王強搶了你到這裡,我曾跟太后、跟聖上都求過,想要把你接回伯府裡去出嫁,可惜那個霸王死活不答應,外祖母和他據理力爭了半天,還是沒爭過他。薇丫頭,你不知道,外祖母可有多想親眼見你上花轎啊!”
采薇見都到了這時候了,太夫人還想把她弄回安遠伯府出嫁,便淡淡道:“掌理大婚的司儀已將後日的一應儀程都給外孫看過了,說是後日一早,會請外祖母及兩位舅母前來這裡觀禮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就是在這兒出嫁,您老人家一樣能親眼看我上花轎。
太夫人見自己又碰了個軟釘子,便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幾口,又道:“雖說外祖母沒能讓你在婚前這一個月再陪我住在伯府裡,可到底還是讓那霸王答應到時候你的花轎要繞一圈從我們安遠伯府門前過。你的嫁妝也從我們伯府給你送到臨川王府去,還有三朝回門的時候也是到伯府裡來。”
杜嬤嬤立在采薇身後,聽到這裡,便問道:“老太太的意思是,我們姑娘的嫁妝就不送到這周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