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豐擡眼看向釋道宗,忍不住笑了。
“九州的百姓,八荒的遺民,孰貴孰賤,孰生孰死皆不由我,大師切莫妄自菲薄,擅自決定。在下只是知道,你我手沾染多少鮮血是能夠自己掌握的。”
說着,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不要看這段時間穆豐沒有出手傷人,實是因爲他在顧及九州百姓。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再沒有太玄大能以的人能夠理解的。
可事實,能夠擔任一方主帥的人,有幾個是慈悲的。
桐城關三年,兵書山一役,穆豐雖然出手次數不多,可他所出口的每一道命令都是赤露露的殺戮,都是帶着無數鮮血和生死的。
穆豐,絕不是一個慈悲的人,面對生命他心硬如鐵。
當然他不是枉顧生命的,不是漠視生死的,他枉顧的只是蠻夷,關注的唯有九州百姓。
釋道宗顯然知道,當他看到自己充滿慈悲的氣息籠罩穆豐身,輕易的被他推開,然後遺世獨立般站在那裡,根本不由任何事物可以影響知道,釋宗的種種手段對他沒用一點用處。
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
這個對手很強,難道除了武力之外,別無他法嗎。
“人是一種擁有智慧的生物,區別在於擁有靈性,善於修行。當你突破生命的桎梏,做出昇華時,個體不再是個體。若想繼續昇華,攀升到不可思議的境界,必須睜開心靈的眼睛,看破一切貪嗔、迷惘、恐懼、私慾。然後你才能看到自身和天地。天人合一,影響的從來都不是一個人。不論你如何卑微或偉大、愚頑或智慧,這本身是天地附加給你的。能力越強,影響越大,不由你,也不絕不由我,只要你存在,無法躲避。只要人有自由的意志,能必須爲自己的存在作出反思,作出決擇。”
釋道宗說的是對生命和存在的感悟,一種超乎常人的思維與意境。
換做他人也許不能理解,但身爲凝魂尊者的穆豐卻能輕易理解。
凝魂尊者,一種超脫常人,近乎從根本發生改變的修者,他們在身體的修行幾乎走到頂峰,再向繼續進化完全都是心靈、境界的感悟。
如此才能影響到魂元。
所以,釋道宗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不是對穆豐身體的攻擊,而是心境的交鋒。
可惜,此時的穆豐完全把自己融入在天地之間,霎那間彷彿調動了深黑的星空,彷彿調動地的一草一木,還有天空的浮雲白雪。
其間存在的一切皆因他的存在發生了不可思議的改變,彷如神蹟一般。
這一切讓釋道宗知道,釋宗即使能口銜蓮花帶甘露,說的天花亂墜,對穆豐也是無用。
只能動用武力來解決了...
動武,在釋道宗來說是最後的手段,也是他最最不想用的手段。
釋宗與其他法門最大的不同在於魂力,他們幾乎是除了魔門外最會蠱惑人心的,也最善於用精神力、用魂力影響、干擾他人思想和行爲,在他們看來,這叫度化。
很神,常常可以讓大凶大惡之人從根本發生改變,技巧高明之人甚至可以讓他們做出翻天覆地般的轉化,一夜之間成爲至善至純之輩。
所以民間十分信仰釋宗,其堅定猶在儒家、道家之。
可換做穆豐來看,不過是魂力外放的一種簡單應用,沒有什麼神,自然也不可能影響到他。
要不是釋道宗的表現,從內到外透着絕對真誠,當得起一句大德高僧的讚譽,他都不會給釋道宗開口的機會。
所以,即使釋道宗極力釋放他的魂元,讓他的魂力充斥整個天地,穆豐也沒有反擊,任由他施展。
當釋道宗停住口舌時,穆豐舉起長槍看着他,淡然一笑。
這時釋道宗知道,自己剛纔的話,白說了。
看着湛金虎頭槍鋒泛起淡淡的白芒,釋道宗真有種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感覺。
釋家,專修神魂,最討厭也最不想遇到的敵人,是神魂堅固,很難動搖的人。
他雖然不知道穆豐修過神魂秘法,勾魂集。
可他知道穆豐是天下少有的兵道大家,即便不修神魂,殺戮多了,也是心若鐵石,不動不搖之人。
憑藉他的修爲,很難影響到。
不過,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呢?
現在看到穆豐舉起長槍終於知道,他失敗了。
一聲嘆息,充滿了慈悲意境。
大佛般若掌緩緩舉起,釋道宗低呼一聲:“穆統領,善言難進,老衲唯有金剛怒目,斬妖伏魔了。”
穆豐看着釋道宗忍不住笑了:“聒噪,早動手不得了,非要擺動口舌。”
一句話,輕易的打破釋道宗的心境。
雖然早有預料,可事實擺在面前時釋道宗再也無法忍耐。
他的右手高高舉起,向外一漲,陡然間變成一個小簸箕般拍了下來。
勁氣內斂,丈許方圓飄落的雪花都因此集聚過來,形成一團凝如實質玉石,在剎那間充滿穆豐整個視線。
浮雪,凝如白玉,仿若實質皮面而來,剎那間,點點白雪微波閃動,好似不滅星光般吸引穆豐的視線和心神。
那好似帶着勾魂攝魄的磨礪,只要他的心神稍有閃動,立刻爲其鎮壓,被其所成,待大佛般若掌落下時,再想逃脫或反擊已然是不可能了。
釋家法門,果然天下無雙,一掌出來既有登峰造極之境。
穆豐忍不住讚歎一聲。
可惜,他其實擁有專修精神的勾魂集法訣,其高絕尚在釋道宗的釋宗法門之,在釋道宗出手之際,他已經悄然勾動魂元。
所以,在他出手時,穆豐不以目視,只以神識,釋道宗的一切變化其實都不是在他眼,任何變化都是不再存在。
可微妙的是,釋道宗的任何行動,無論是手臂的揮舞,還是身形的移動,都在他的腦海裡惟妙惟肖,絲毫不差。
這一刻,穆豐的魂海牢牢將釋道宗鎖定,彷彿天地間唯有他二人是客觀存在的,是被天地結合在一起,誰與誰都逃脫不了。
若想逃脫,唯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