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豐簡單的道出一句話,讓談家三位心思拂動,浮想聯翩。 !
別人不知道穆豐是什麼意思,他們卻懂。
穆豐提到一個與他家境遇相同的小牛谷柳家,其實在通報家門。
沒有錯,在柳家、在柳東籬甚至是在荀洛哪裡,他們都知道,小牛谷柳家是柳家,穆豐是穆豐。
可要真要論起來,在任何地方穆豐抱起家門,自稱是小牛谷柳家的人,還真沒有錯。
因爲穆豐在東陵王朝的戶籍是柳東蕃辦的,入的是柳家。
如果拿出穆豐的戶符來看更明白了,哪裡清清楚楚的書寫着:東陵王朝、古州、興德府、西峽郡、欒川縣、臥牛鎮、牛家莊村穆豐。
牛家莊,其實不光是穆豐,包括柳家所有的人,落戶其實都是在這裡。
是牛家莊村,而不是小牛谷,那纔是朝廷承認的行政區域。
爲什麼,穆豐要這麼正式的提到柳家呢?
其實很好明白,世家是這樣,做什麼都要求一個對等。
身份對等、修爲對等、家世對等,等等等等。
武修,也許對這些對等要求差一點,不過也僅是差一點而已。
如果穆豐是散修,恐怕跟談家大小姐頂多見這一次面,還是看在他外表不俗的情況下。
以後,不要奢望太多了。
可要是穆豐有個背景,有個強大的背景襯托,很多事情好做許多。
想到這裡,穆豐不僅暗自嘆息。
武修,背景不僅僅有武行,家、勢、權絕不是可有可無的。
也許當武,或是某一方面強大到讓人可望而不可及時,能無視一些東西。
那也是規則內預留的。
而在達不到那個變態的要求時,絕大多數人共同認定的規則,還是沒有辦法忽視。
“原來是柳家的穆世兄啊!”
少女明眸流轉,瞬間甩去腦海裡無奈的想法,淺淺的一笑,伸出芊芊玉指向方凳一指。
“世兄可以叫我枕霞,嗯,家父子女各一,枕霞還有一個弟弟談公雅。”
“嗯,枕霞、公雅,好名字!”
穆豐微微一拱手,施施然坐了下來。
少女心性輕靈,敏銳的感覺到雖然自己長得花容月貌的,但眼前這位年輕人似乎對此無動於衷,甚至多少還有些疏離感。
於是,頗感興趣的看了穆豐兩眼,笑笑,沒有說話,而是扭過頭看着侍女道:“秋桐,水燒好了,取重陽鬆谷毛峰來。”
“重陽鬆谷毛峰茶...”
這一句話入耳,穆豐立刻有了興趣。
鬆谷,是韻州名山斷指山腳下一個無名小谷,山內滿是松柏,故而名之。
不知何時,有神醫聶空來此隱居,隨即發現深山名茶毛峰。
而後,鬆谷隨着神醫之名日漸顯赫,甚至連鬆谷都變成了空谷。唯獨這深山名茶,重陽鬆谷毛峰茶卻從未改變。
這茶穆豐曾經品嚐過。
那還是幾年前,他剛剛從天涯內域走出來,偶然遇到嶽鵬舉,在桐城關尤家的翠園欣賞到嶽鵬舉傳自無塊山山老人的茶藝。
山老人是個人,雖然在普通人眼裡他不過是個名不經傳的怪老頭,可在世家層,他與師弟鋤雲山莊山樵夫兩人卻絕對是了不得的高人。
當然,山老人與山樵夫以武傳世不同,老人是以精通兵法、茶藝高絕而聞名。
過去好多年了,想起嶽鵬舉的茶藝功夫,穆豐還是忍不住抿了抿嘴。
瞬間,穆豐的這個小動作落入到少女的眼裡,不由明眸閃亮。
“好茶...”
“嗯...”
少女淺淺的一笑,好茶,這是又一個世家公子的習俗。
世家子弟其實並非表面看的那麼鮮光,內心實際也滿是苦澀。
天資愚魯不堪的不提了,但凡聰慧一些的,不論他喜歡不喜歡,很多東西都必須要習慣,而在不喜歡的東西,接觸多了,天久自然成。
例如琴、棋、書、畫,例如好酒、美色、名茶、菜餚。
不過,少女看到穆豐一提名茶立刻抿着嘴舔抵起來,顯然品嚐對他來說不是苦澀,而是享受。
“嗯,有些風雅,還是個妙人兒...”
少女再一次淺淺的笑了。
當秋桐舒展大方的表演起茶藝時,穆豐嗅着撲鼻而來的茶韻芳香,品味的同時目光不經意的在少女臉頰掃過,心神不由一動。
她,很喜歡笑。
到底是未經俗世的富家少女啊,還不知道現在天下有多動亂。
也許她知道,但她知道的只會是紙面書寫的字,而不是親眼目睹的事。
未曾目睹不會入心。
不會入心又怎樣,好歹她有父親,都天玉虎談開崖那偉岸的身軀爲她遮風擋雨,不通世事又能怎樣。
穆豐笑笑的將目光垂落在氤氳飄香的茶水,他要好好享受一下久別的茶香,不再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事。
確是久別的享受。
穆豐被困桐城關三年之久,哪裡世家良多,自是不會缺少名茶。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再好的差,再好的酒又有誰會用心享受呢?
反正穆豐是不能。
品嚐,品嚐的不是茶,而是心境、意境。
在那種情況,再好的東西又怎能入得了心境,入得了意境呢?
現在,寶船漂浮名河之,在如此淡雅的環境裡,有美婢弄茶,有佳人作伴。
對穆豐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享受,也只有享受。
穆豐,雖然是在少女命令之下救船的,但少女和談淵、談琮幾人卻不會認爲對穆豐有救命之恩。
都是武修,都擁有乘武修的見識和修爲,都能清楚的感覺到,河水對穆豐構不成絲毫威脅。
但,少女還是開口司號命令,談淵三個也聽命出手,而穆豐竟然未曾拒絕,順從的被救了來。
看似不可思議,實際武修之間的交情往往是這樣來的。
救與被救,伸手與承情,僅此而已。
雙方都沒有摻雜任何私心雜念,看你順眼相交個培養,這麼簡單。
一杯一杯復一杯,穆豐微闔雙目,靜靜的享受着茶水舒潤着筋骨肌膚,直到一通透汗浸出才悠然長吟起來。
“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唯有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輕,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