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某日的清晨,晨風挾裹着北方的寒流,肆無忌憚的從崖山掃過。品書網
歷經秋風打掃,茂密的山峰丟去一頭秀髮,只剩下一堆宛如脫了毛公雞般的大樹,狼狽的挺立。
冬季的風,冰冷如刀,殘酷而凜冽。
傲然的吹過草原,吹過山野,呼嘯的又從崖山穿過,毅然決然的衝向天涯山脈。
可惜,天涯山脈亙古以來屹立在那裡,如同礁石橫臥大海一般,任由你千萬年的拍打,我自屹然不動。
只有崖山可憐的,乾枯得只剩枝幹的大樹,弱女樣的在寒風瑟瑟搖擺。
桐城關,是城,也是關。
城,阜堆爲牆溝池以爲固,盛民也。
關,峽口要塞守衛之所。
桐城關據峽口要塞,傍山而建。
崖山是一個稱謂,不是山,而是城人對南北峽口的一種稱謂。
此時的穆豐倚着崖山,站在南城戍樓眺望矮山坡。
晨風跳過女牆不停的拍打着金甲。
透骨的冰寒,讓穆豐渾身一抖,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統領!”
海蜃提着一件大氅走前去,仔細的給穆豐披。
穆豐笑了笑,看着遠方的矮山坡:“鬼窟多久沒派援兵了,一點鬥志都沒有,還是那麼點人手。”
海蜃一邊整理着披風一邊笑道:“他們打不通矮山坡,還敢派援兵麼,來多少被咱們吃多少。”
也是,矮山坡雖然不高,但也是天涯山脈最末端的餘脈。
算有徑道可以運兵,算是被悲哥、高陽博一道泥石流將徑道打通,畢竟口徑在那裡擺着,再多能多運多少兵力。
添油一般的補兵,還不是來多少讓背嵬軍吃多少。
一年多了,鬼窟一方顯然是放棄從這裡攻打桐城關。
此時的他們駐兵在這裡,防備瀘州援助桐城關的意義大過一切。
穆豐緊了緊領口,轉過身走下戍樓。
“統領,不去吃早餐嗎?”
海蜃咬了咬嘴脣,跟了過去。
“去東城,看看南禺。”
穆豐沒在意海蜃的表情,走下戍樓。
戍樓外,十匹戰馬八員戰將筆直的站在那裡,任由寒風拍打着甲片,啪啪直響。
穆豐一把抓過繮繩,飛身跳了去。
“統領,尤府哪可是準備了早餐!”
海蜃一個小跳落在戰馬,一帶繮繩跟了過去。
“額!”
穆豐的臉皮一緊,隨後回首惡狠狠的瞪了海蜃一眼。
海蜃一縮脖,嘻嘻笑了一聲,沒敢再說話。
“哈哈哈...”
兩人身後八匹戰馬整齊的跟再後面,八條漢子毫不掩飾的大笑起來。
馬軍八驃騎,背嵬軍軍八個作戰勇猛的殺神,跟隨穆豐久了,對一些事知道的很清楚。
他們知道穆豐對海蜃這個小傢伙十分喜愛,更知道海蜃作死後的下場,實在憋不住,放肆的笑了起來。
“行啊,知道撿笑了,那行,一會兒的任務我交給先鋒八使,你們休息去吧。”
穆豐冷冷的丟過來一句話。
“額,統領大人,我們可是一大早跟您辛辛苦苦的,受冷挨凍,吹風捱餓的,您可不能這麼殘忍的拒絕我們吶!”
軍八驃騎,童兆洪、童兆和、徐景睿、張雄、李楚,在龍尾山大捷顯露頭角的幾個都在這裡。
哦,童家兄弟的少主時家少主時辰越不再,不過他在當時能果斷喝令親身護衛護持穆豐,顯然也是個果決之人,雖然他不再戰將之,卻也在輜重軍佔據要職。
敢打敢殺,武力不凡,也不怪他們幾個能在衆多高手脫穎而出。
五百背嵬軍,他們多少跟穆豐親近一些。
再加穆豐的脾氣平和,相互間相處隨便,偶爾還能耍耍怪。
其實不僅是穆豐,連海蜃也是如此。
十匹戰馬翻蹄撩掌的在大街穿梭着,寒風裡飄過海蜃的調笑:“讓你們看我笑話,把自己陷進去了吧,哈哈哈...”
“你也一樣,這回我跟樑軍使一起去,用不你了!”
穆豐平淡的聲音在寒風飄過。
“別呀,大人,我可是跟海陵那傢伙吹過,這次要拿下百人斬呢?”
“小小年紀,拿什麼百人斬。”
“不小了,大人,俺都十八了。”
“把舌頭捋直了說話,什麼俺俺的。”
“你別轉移話題,大人,我真跟海陵說過,要拿下百人斬呢?您一次戰場多不容易,機會難得的,大人。”
海蜃的話裡話外透出一股子可憐勁。
也是。
海蜃是傳令兵,雖然是統領五十人的軍頭,卻是穆豐走那跟那,到那都離不開的人。
穆豐又跟別人不一樣,是統領,是首領,是軍師,更是大帥。
尤其隨着背嵬軍人馬愈來愈多愈加強大。
戰前謀劃,戰時指派,戰指揮,使得他能親身陣的時候並不多。
連主將都沒機會親戰場,你說他一個傳令兵頭頭能有什麼機會陣殺敵。
所以說,三年以來,海蜃連百人斬都未達成,不能說不是他一大遺憾。
“你遺憾什麼,海陵三年來別說百人斬,你問他殺過十個人沒有。”
海蜃話裡透出一股委屈、可憐樣,穆豐卻不待見他,隨口反問。
“哈,這個他不得我了,三年的時間,雖然我沒殺幾個人,卻一直在戰場,海陵那傢伙卻不一樣,很鬼車大眼瞪小眼,瞪了三年多。”
一根海陵,海蜃霎那間變了一個模樣,從裡到外透出一股得意勁。
“哈哈哈...”
不僅是他,其餘八將也同時大笑起來。
大戰三年雖然讓人感覺到厭煩,但同樣也是一種資歷,一種任何人都不能不佩服的資歷。
此役過後,固守桐城關這種資歷,拿到東陵大陸任何地方,都是榮耀,都是沉甸甸的讓人無法忽視和否認的榮耀。
鐵蹄踏着青石,清脆的響聲打破清晨的寧靜。
穆豐他們風一樣的掠過,街道兩旁百姓透過窗口、門口看着,眼忍不住流露一絲仰慕來。
桐城關雖是戰區,但從未被人攻破,城市裡的一切仍然照常如舊。
該生活的生活、該生產的生產、該交易的交易。
不僅如此,因爲有大軍調配,封禁,桐城關的治安較以前竟好了許多。
地痞流氓幾乎不見蹤影,連欺行霸市的惡霸,世家豪門的紈絝子弟都變了一個模樣。
百姓們除了吃穿用度緊了一些外,其他的較平時更好。自然對鎮守桐城關的背嵬軍親近,乃至敬仰。
事實背嵬軍也是軍紀森嚴,法度分明。
好穆豐現在在鬧市縱馬橫行,往時,或是白日是根本不允許的,被都監、軍紀官看到,不說斬首最少也要吃幾十軍棍。
敢做如此行爲的,除了戰時或限制時間外,還要軍情需要才行。
穆豐現在是勘察軍情,綢繆大戰。
風一樣的掠過,十匹戰馬呼啦啦的來到東城牆。
桐城關三面臨敵,看似有覆滅之危,其實並非如此。
南側有山屏障,東側有河阻擋。
雖然山有路徑可通,河有浮橋能過,但畢竟不如西側有一馬平川的平原,暢通無阻。
“米脂河,好水!”
低頭俯瞰着米脂河,有眺望一眼米脂河外連營成片的南禺大軍,穆豐忍不住讚歎一聲。
“?”
海蜃臉色古怪的看了一眼穆豐。
這一早,海蜃感覺統領大人與往日不同,似乎有些悲春傷秋、多愁善感。
“小弟!”
斷刃站在穆豐身前,他敏感的察覺到穆丰神魂波動,目光頓時透出一抹精芒,冷漠的嘴角向一翹。
“斷刃大哥!”
穆豐靜靜的站在那裡,許久之後收回目光。
“今天,南禺如有異動,東城必須死守,一步都不能退卻。”
斷刃的嘴角越翹越高,越翹越高,直至整張臉都是歡悅的模樣:“終於到這一步是,放心,如果南禺真敢,我直接剁了他首領。”
海蜃看着斷刃與往時完全不一樣的臉,呆愕了。
其實不只是他,圍在穆豐斷刃身旁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共同浴血奮戰三年,從未見斷刃笑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今天猛然看到斷刃不同尋常的微笑,誰能不有些發傻。
“好,走了,都跟我去尤府吃早餐去!”
穆豐沒有在意這些,拉着斷刃跳到馬,呼啦啦的一涌而走。
行至途,悲哥、無知、段薇也加入隊列之,一大批人馬轟轟烈烈的來到尤府門前。
“統領...”
如此大的動靜,尤府早門大開,尤太忠帶領着尤會早守在門前。
其實按正常禮節來說,即使穆豐前來也當不得世家家主尤太忠親自在門前迎接。
因爲,背嵬軍只是鄉勇,穆豐也不過是天罡境。
身份並不對等。
可惜,現在是不正常。
鄉勇身份的統領,統率十萬大軍。
麾下,也是穆豐身後還跟着兩個太玄境巔峰的無知斷刃。
穆豐身份不對等,無知、斷刃任何一個都是在尤太忠之的存在。
如果再把穆豐背後的荀洛拿出來,穆豐到那裡,身份都低不了。
更何況,尤太忠對穆豐還有那麼一點小心思。
“穆統領...”
尤太忠看着穆豐樂呵呵的叫了一聲。
“尤老伯,今天不提這個,我們是私人身份前來蹭飯的。”
穆豐擺了擺手,然後身子一側,擡手一引,將無知斷刃讓在了前面。
尤太忠胖乎乎的臉堆滿了笑意,樂不可支的道:“私人,好,私人身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