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海的風緩緩地吹着,將那襲白衣吹得飄渺如仙。
白衣的男子,低垂的眼瞼下,溫和的雙眸如同和煦的微風般,吹進白薇萱的心底。
這是一雙能洞察心靈的眼睛,讓人無法不去相信這雙眼睛主人的話語。
他是七世前,一半的自己。
這是何其荒謬卻又不容置疑的事實。陰陽山,神魔龍,同命雙神子。
這一切,究竟是命中註定,還是機緣巧合?
白薇萱思緒萬千,緩慢地坐到湖灘上,眼睛有了片刻的失神,她有些迷茫地望着遠方,淡淡問道:“你想告訴我什麼呢?”
“關於七世靈晶釵的秘密。”白衣男子說道,頓一頓,又道,“還有,我代替她託付給你的心願。”
“說吧!”白薇萱挑了挑眉,收回了遠視的目光。白衣男子點了點頭,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在這之前,先給你說一個故事吧!”白衣男子微微一笑,似是有些緬懷地沉默了一下,接着道,“天地之初,曾有一團玄黃之氣,歷經無數劫難,卻未消散。它飄蕩在天地之間,又經歷了無數個歲月,直到有一天大地復甦,萬物啓靈,它纔在一道雷電的指引下,落地而生,化成兩個人類。
這兩個人類生而能語,極爲靈慧,男的自名天玄,女的自名天妙。二人於出生之處,擇地而居,相扶相持之下,走過了數億年後,終於長大成人。同時,也在這數億年間,他們獲得了天地間最玄妙的力量,玄黃之力。
玄黃之力神秘莫測,作用非凡,得天地之造化,堪稱神蹟。其能力,就連擁有這股力量的那二人,也無法悉數知曉。其中奧妙,更難爲外人道。
本來,這二人遠離塵世,過得逍遙自在,無憂無愁。只可惜命運弄人,讓那個女子天妙,在某一天,遇上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曦。二人一見鍾情,難捨難棄。
然而天玄天妙本是由一團玄黃之氣衍生,同命相連,形影相隨,從根本上不可分離,若是執意分離兩人必受重創,甚至會雙雙死去,所以天妙爲了能和曦在一起,開始尋找將兩者相連之命分開的辦法。
終於,在他們出生之地,天妙找到了這個方法……”
聽到此處,白薇萱心中一跳,不由自主地望向身邊的男子。
“這個方法,和這湖泊有關。”男子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只要兩人將玄黃之力注入湖中,再由一人去斬斷聯繫,便可擺脫禁錮。”
“沒這麼簡單吧!”白薇萱撇了撇嘴,道。她的直覺告訴她,關鍵點來了。
“嗯!理論上是那麼簡單,但那兩人還是小瞧了這湖泊的力量,也看低了玄黃之力。”白衣男子淡淡道,“最後的結果,天玄自願選擇被湖泊吞噬,天妙損失了自身大半的玄黃之力。不過從整體來說,天妙藉此達到了她的願望,也算完滿了。”
“完滿,這也叫完滿?天玄爲之犧牲,被封鎖在湖泊裡永世不得超生也叫完滿?”白薇萱聞言禁不住憤然道。
“天玄天妙本是一體,天妙的一切也就是天玄的一切,只要她幸福有什麼不好的呢?”白衣男子輕描淡寫地說道。
“只可惜天妙到最後還是沒能如願吧!”白薇萱搖了搖頭,她幾乎可以預料到那位天妙的下場,一見鍾情太不靠譜了。
“嗯!”白衣男子點了點頭,卻說出讓白薇萱頗感訝異的話語,“天玄被湖泊吞噬的那一天,天地間爆發了第一場神魔大戰,這場戰爭持續了數年之久,而那位叫做曦的天神在大戰中隕落了。”
“怎、怎麼會這樣?”聽到曦隕落,白薇萱的心猛地抽痛了下,嘴裡喃喃道。
“世事難料,天妙爲了和曦在一起,犧牲了強大的玄黃之力,無法力抗魔君,只得合衆神之力纔將對方擊潰,而就是在這最後一戰中,魔君帶着無邊的怨恨與曦同歸於盡,並毀滅了曦的大部分神魂。”白衣男子緩緩道來。
“竟然是這樣……”白薇萱嘴脣發白,兩滴淚水禁不住輕輕掉落。魔君的剋星是玄黃之力,最仇恨的人自然是天妙,而天妙對曦的感情,神通廣大的魔君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在瀕死之際,他做出了瘋狂的舉動。就算是死,也要讓敵人痛。
“天神曦死後,天妙用無上神力保留了他的最後一絲神魂,來到了湖泊旁,將神魂沉入了湖底,並在湖上打下了噬魂之陣。”白衣男男接着說道,“隨後天妙便拋開一切,遊歷人間,歷經無數艱難,湊齊了天地間絕無僅有的靈物,煉製出一件幾乎能引來滅世天劫的聖物。不過,天妙在最後關頭將這件聖物封印,並將之與自身一起,投入了輪迴隧道,並未召來天雷。而與此同時,天玄的大部分靈魂也隨之回到天妙身上,一起進入了輪迴。”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說,你是一半個我呢,原來進入輪迴的是你們兩個人。”白薇萱默默點頭,輕聲問道。
“我也是當初他分割出一部分靈魂鑄造而成。”此時三眼火晶在白薇萱肩頭站了起來,眼神複雜地望向面前的白衣男子,說道,“如今的你,恐怕只剩下這一點主導意識了吧!”
白衣男子默然微笑。
“爲什麼?”白薇萱的雙手微微握緊,“爲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你也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個人不是嗎?”
“我們是一體的,爲了達成目的,不管做什麼都無所謂。”白衣男子搖搖頭,臉上還是那般和煦的神色。
“你……就一點都不想想自己的感受麼?”白薇萱無奈地嘆了口氣,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極端的人?
“天妙的感受就是我的感受,只要她願意,我怎麼樣都無所謂。”白衣男子口氣如常,說出的話卻讓白薇萱的呼吸爲之一滯。這個人的思想,她已經根本無法理解了。
七世前的另一個自己啊,真是傻得可以。白薇萱暗自搖了搖頭,不再追問。
“天玄,你是天玄對吧!天妙,讓你託付給我的心願,是什麼?”沉默一會,白薇萱開口問道。
“將曦的殘碎神魂帶去輪迴隧道,驅動六道輪迴之力讓其獲得完整靈魂,從而讓他重新轉世。”白衣男子答道。
“輪迴隧道要怎麼找?”白薇萱聞言頓了下,忽然問道。
“無便是有,有便是無,無中生有,輪迴難求。擁有玄黃之力,只要你領悟大道,即使是輪迴之門,也會爲你開啓。而啓動輪迴之力,更是驚險萬分之事,不夠強大絕對不能染指。記住,千萬不要強行扭轉輪迴,輪迴之力太過強大,即使是擁有玄黃之力的你,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了輪迴的反噬。”白衣男子十分慎重地囑咐着,隨後淡然地笑了笑,周身忽然泛起了零星的白光。“我的時間不多了,我送你去湖泊中心吧!那裡有你需要的東西,你也會知道七世靈晶釵的一切。”
“天玄,不要!送我去的代價是什麼?你要消失了嗎?我能救你嗎?”白薇萱幾乎條件反射性地想去抓白衣男子的手,可惜,對方的身體在這時已經完全虛無,她只來得及抓住一抹未散的靈光。
“天妙,能在最後的時刻還能幫到你,我很高興。謝謝你,來看我。”白衣男子第一次露出了開懷的微笑,忽然,一滴遲來的淚珠,飛快地從他笑着的眼中輕輕滴落,滑進白薇萱的手心。
“這是天玄之淚,可護你一次周全……”和煦的聲音隨風淡去,帶走了他最後的不捨和思念。
以天玄之名留下的淚珠,彷彿昭示他這無數年的守護,就此終止。
無數年的守候,相伴相隨,數億年後,她與別人一見傾心。
無數年的等待,風雨無阻,數年以後,他爲她葬在了慾海。
無數次不求回報的付出,連靈魂都肯割裂,最後換來的,只不過是這一刻笑着流淚。
他們同命而生,他從未覺得她虧欠過他什麼,也從不向她所求什麼。
一切的一切,只要能達到她的願望,都義無反顧,哪怕奉上他的性命。
你問他爲什麼,爲什麼非要做到這種地步,這種付出值得麼?
他只說,我們是一體的。然後笑着承受,所有的疼痛。
他說,能在最後的時候還能幫到你,他很高興。
天妙,你,聽得到嗎?
……
“天妙,你這個混蛋,你聽到了沒有?”白薇萱痛哭着大吼,心臟像被撕開般疼痛。就在這時,一道神光從湖泊的中心升起,如流星般劃過雲霧,將白薇萱的身體籠罩在內。
一個閃爍間,神光帶着這個滿面淚痕的女子消失在湖泊正中。
微風輕輕拂動,將細碎的沙子一陣陣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