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瑤,關心則亂,我希望你現在做出的決定是冷靜的。你有沒有想過,若這真的是楚琰的圈套,他抓到你就絕不會再放手。五年了,五年他都沒有其他子嗣,說明他一直在想着你和君寧。司徒府與沈將軍府外那麼多的眼線,不就是爲了盯着你嗎!”
天瑤諷刺的笑,她微低了頭,一顆冰冷的淚珠無聲的打落在白晳的手臂上。若他心中真的只有她,就不會在她彌留之際留在另一個女人身邊。她承認自己忘不了他,但她要怎麼原諒他?五年了,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
“哥,你想太多了。他就是生性冷漠的男人而已……”天瑤話音未落,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侍從壓低的聲音從外傳來。“小侯爺,出大事兒了,大批的軍隊將司徒府圍得水泄不通,任何人都不可以離開。”
司徒楓呆愣了片刻,才蹙眉道,“是沈將軍的人馬?”
“不是,是駐守江南的軍隊。爲首之人面生的很。”侍從還口道。
“江南守軍?”司徒楓思索間,身側卻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天瑤嘲弄的笑,痛苦的搖頭,眼淚順着臉頰無聲而落。果真是一個圈套!五年,時過境遷,而她卻依舊像一個傻瓜一樣被他玩弄於股掌之間。“是他來了,動作還真夠快的。”
“你是說皇上!”司徒楓一臉不可置信,但很快明白了過來。難怪帝王稱病罷朝,原來是來了江南。
“哥,送我離開。”天瑤隨意抹掉臉頰的淚。爲他而哭,呵,當真是不值得。
司徒府外被重兵團團把手,帝王親臨,司徒燼摔府內衆人在院中屈膝跪拜迎接。“老臣司徒燼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楚琰一身絳紫,負手而立於衆人面前,高貴清冷,脣角一絲冷魅的笑。楚煜赤焰與江南守軍統領等人緊隨其後。“司徒侯請起。”楚琰上前虛浮了他一把,司徒府衆人緊隨着起身。
“老臣不知皇上駕臨江南,未曾遠迎還望皇上恕罪。”司徒燼再次躬身說道。
“無礙。”楚琰輕笑,大步向內院而去,而司徒燼卻上前阻攔。“皇上,內院簡陋,請皇上移駕前堂。”
楚琰脣角笑意不變,鳳眸遽然間陰冷。“朕聽聞司徒侯爺來到江南之後大興土木建造別院,想必後園定是風光無限。朕難得來一趟江南,自然不能錯過。司徒侯前方帶路吧。”
“皇上!”司徒燼躬身俯首,固執的站在原地,擋在楚琰身前。
“司徒燼!”楚琰冷怒,低吼了一聲。
司徒燼只覺背脊冷汗直冒,撲通一聲屈膝跪地,“老臣該死。”
“你的確是該死。”楚琰居高臨下的看着他,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的幾個字。五年,司徒燼這隻老狐狸,虛虛實實一直在和他玩兒捉迷藏。原來天瑤就藏在揚州,她一直都在。“司徒燼,今日,朕若找到我想要的,一切既往不咎。否則,朕與你沒完。”話音剛落,楚琰一腳踢開身前司徒燼,大步向內院而去。
司徒侯一個踉蹌,摔倒在一旁,司徒家侍從手疾眼快的將他從地上扶起。司徒侯臉色異常難看,一甩手怒斥道,“還不快去攔住皇上。”
大批守軍已經將後園團團圍住,根據暗衛的回報,天瑤就在司徒楓的房內。
房門外,司徒家的侍從跪了一排,阻擋住楚琰的去路。楚琰冷笑着,對身後擺了手,赤焰大步上前,長劍一甩,高聲道,“哪個不怕死的活膩味了,連聖駕也敢阻擋。”一劍落下,一個人頭已經滾落了下來。
鮮血漸紅的院落,一時之間,院落中瞬間沉寂無聲。侍從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楚琰一腳踢開身前的侍從,擡手要去推門,一隻白色瓊花插在門板之上,阻攔了楚琰的腳步。
一道月白的小小身影隨後而至,側身而過,閃在楚琰面前,擋在了房門之前。君寧冷傲的揚着小臉,直視着楚琰的眼睛。那一彎深邃,竟是莫名的熟悉。
“讓開。”楚琰沉冷的吐出一句。
君寧屹立不動,如一尊雕像一般,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一把寶藍色利刃,手臂緩緩擡起,幾不可聞的顫抖着。他知道,面前的這個男人與他流着相同的血脈,對於‘父親’這個詞彙,他還是陌生的,但終究逃不出血緣的牽引。他並不想與楚琰拔劍相向,只是,身後屋內,有他要守護的人。
“想走進去,除非踏過我的屍體。”君寧面容冷峻,毫不相讓。並沒有先後,二人幾乎同時動手。按常理來說,即便楚琰手中沒有兵刃,君寧在他手中也絕過不了十招。但說不清是哪一種情愫,他就是不忍傷害這孩子,以至於兩道身影糾纏了數十招,依舊沒有結果。
楚琰顯然怒了,多託一分,天瑤就多一分逃走的機率,好不容易纔抓住她,他絕不會就此罷手。而這孩子莫名其妙的糾纏上來,當真讓他頭疼。心急之下,楚琰也有些失了分寸,幾招凜冽的招式將君寧逼退,他踉蹌的後退,楚琰終於得了機會撞開了房門,楚煜與赤焰等人順勢衝了進去。而君寧好似一頭憤怒的小獅子,再次撲了上來。
帶着怒火,楚琰反手一掌,隔空落在君寧心口,這一掌在憤怒中已失了分寸,力道不輕,君寧措手不及,小小的身體整個飛了出去,撞在一旁的廊柱之上,然後重重跌落。一口腥紅的鮮血,毫無預兆的噴了出來,染在月白的衫子上,刺目的鮮紅。
他癱軟在地,掙扎了幾下,又再次跌在地上。一雙幽深的眸子卻直視着楚琰的眼睛,帶着濃重得化不開的疼痛與悲涼,還有……恨,莫名的恨。由於重創,君寧心口的衣衫微微敞開,用紅色絲線懸掛着的貼身玉佩露出半片,純白溫潤的質地,九天盤龍雕刻其上。
楚琰高大的身體瞬間僵硬,而一旁,楚煜與赤焰等人也傻眼了。那孩子心口懸掛的,竟然是——鎮龍玉。
衆所周知,當年瑤妃懷着身孕失蹤。而這孩子年紀不過五歲左右,又出現在司徒府中,鎮龍玉是景康帝給瑤妃的定情信物,如今出現在這個孩子身上,那麼,他是誰,已經不言而喻。
一時間,楚琰只覺得心口像炸開一般疼痛,眼前都是刺目的血紅。他手掌緊捂住心口,踉蹌的後退兩步,另一隻手臂下意識的撐在一旁廊柱之上,身體緩緩的癱軟下滑。難怪君寧的眼神那麼熟悉,難怪看着他的時候,心中是從未有過的溫暖。這個小小而倔強的孩子,是他親生的骨肉,身體裡流着他的血脈。他有孩子了,是天瑤給他生的。而他卻傷了他,傷的體無完膚。
“楚琰,你這個畜生!”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怒吼,賊公賊婆匆匆趕來,賊公大罵着,然後將受傷的君寧從地上抱起,大步向園外而去。
沒有人敢阻攔,一時間,院內衆人好像都成了雕像一般,衆兵將屈膝跪地,連大氣都不敢喘。帝王何時這般落魄過!在親情面前,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普通的父親而已。
楚煜從房間中走出來,對着楚琰無奈的搖了搖頭。天瑤已經不在屋裡了,他們衝進去的時候,屋內已經空無一人。
“還是來晚了。”楚琰苦澀一笑。
楚煜擰眉,低沉的開口,“七哥,或許,七嫂根本不在這裡……”
“她在,她一定在,我能感覺得到她。”楚琰冷漠的開口,隱在衣袖下的手掌緊握成拳,手背之上道道青筋凸起,已不再是憤怒,而是悔恨。天瑤對他積怨已深,如今,他失手打傷了君寧,只怕她再也不會原諒他了吧。
……
吉祥賭坊後園,臥房之內點燃着淡淡薰香,寬大柔軟的*榻上,君寧安然沉睡,身上蓋着輕柔的鵝絨被子。*榻邊,楚琰一身淡藍長衫,安靜的坐在他身側。手掌緊握着君寧冰冷的小手。
“現在知道心疼了!當初拋棄妻子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有今天。”賊婆推門而入,手中端着溫熱的湯藥。
楚琰無聲接過,吹冷了,纔將瓷勺遞到君寧脣邊。他還沉睡着,所以想要喂下湯藥十分費力,楚琰卻十分耐心的,一勺勺,小心翼翼的喂着。餵過了藥,又繼續守在他身旁,靜靜的看着*榻上的孩子。
君寧的容貌五分像他,五分像天瑤,又將兩者完美的融爲了一體。他生的很漂亮,作爲男孩子,甚至漂亮的有些過分了。而性情,既有他的堅韌,又有天瑤的倔強,當真讓人又氣又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