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男修皆爐鼎
蘇寒錦緩過神來,她緊緊握着手裡的問心劍,在她發呆發愣之時,那具骷髏架子,也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下頜骨合了又掉,掉了又合上。其
實她知道,因爲虛身的緣故,她一心二用很是熟練,雖然在發呆,卻也沒有忘記提防着他。
他似乎真的已經對她沒有惡意了。或許長久的孤寂,讓他好奇,讓他一直的看着她,他是白骨,她是活人。所以他會好奇,好奇在長久的孤
寂等待中,會等來一個修爲如此低的人,還是個女人。
斬下他的頭顱?爲自己而活?如果是仇千凜,如果是真正的仇千凜,會讓她爲自己而活吧。先前那個急促命令的聲音,真的是仇千凜嗎?如
果不是,那又會是誰?
她無從知曉,此時卻也不願糾結太多。
她會爲自己而活,爲守護而活。只要有神魂滋養,他還是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而一切疑問,也能夠得到解答。這樣一想,生活便充滿了
希望。
蘇寒錦擡頭,再次看向那架骷髏。
察覺到她的關注,夜旻君嘆了口氣,“還不快走。難不成還指望我送你一程。你看那黑洞,在緩緩縮小了。”
我也沒什麼可以送的,除了我的陣法,我的符咒之術,我的劍。他心頭緩緩補充,只是那一刻,他突然生出要在魂魄徹底消散之前將畢生所
學傳承下去的心思,哪怕她是個女人,幾乎沒有學會的可能。他都想傳承下去,等他正欲開口之時,只覺得一陣劇痛,像是他從前經歷過的某種
極爲可怖的東西。
那是他在啓動陣法之後。誅殺萬千生靈之後所遭遇的,規則之力。
規則之力?天道的阻撓?這樣的想法讓他震驚,如果說上一刻他還有所懷疑。現在他能夠毫不遲疑地說,那是規則之力,十萬年的沉寂,那
規則之力還沒放過他?僅僅是因爲那陣法並不屬於那一個界面,僅僅是因爲他天賦異稟,能夠學會那陣法?這是什麼狗屁的天道!就在夜旻君心
中悲苦不甘無限擴大之時,讓他更加震驚下頜骨直接脫落的事情發生了。
規則之力劈的是她。而不是他。那是忍無可忍的一擊,是違背了這世界天道的一擊,也是因爲這裡是域外之界才能存在的一擊。那雷電從四
根長柱中的穿過,然而在衝透層層阻力到達的時候,蘇寒錦已經邁入黑洞。消失得無影無蹤。而那黑洞,也瞬間消失。
縱然想要抹去這個變數,卻也無法違背規則。雷電劈開了一直封印的陣法,那天空上的一處裂縫,倒讓這陣中再次有了一縷一縷的靈氣。雖
然稀薄,但總會緩緩增多。
“真是逆天的人物,竟然會……”
“相比起來,自己豈不是弱多了?”
夜旻君先是有些煩悶,只是等他感應到那些天地靈氣的時候。他一手提着他的下頜骨哈哈大笑,一手提着劍再次插入骨堆。而就在這個時候
,他看到那骨堆上面有一縷髮絲,髮絲上還纏着一截指骨。
那是他的手指,夜旻君將那截指骨綁在了自己的手上,就用那縷黑絲綁着。看起來格外滑稽,他伸出手,懸吊吊的指着遠處的石柱道,“好
了。她說會有人來,我很期待啊。”
到時候不會因爲手指斷裂無法佈陣畫符,到時候不會因爲虛弱而無力威脅,到時候,他心裡沒有絕望。只是想到這裡的時候,他突然身子發
顫,骨頭架子發出咯咯的聲音。
他真是個蠢貨,竟然還這麼開心?那女人身上的長命鎖不是能裝那人的殘魂麼,很有可能也能把他裝下啊,只要能夠出去,找肉身找傳人都方便
了,何苦在這裡傻傻的等。
他怎麼就沒想到呢?他怎麼就忘了呢?他爲什麼一點兒都沒想起來呢?
夜旻君懊惱地敲着自己的頭蓋骨,“難道是因爲沒腦子了麼?”
先前的喜悅被現在的後悔給掩蓋了,他狠狠地戳着白骨,覺得心中鬱氣難以紓解。
好吧……
真的有人來?
希望真的會有人來,不管來的是誰,他都要狠狠地坑他一把。夜旻君恨恨地想。
……
爲何會想不起,因爲這是原文中已經發生了的劇情,是坑文之前的劇情,他必須在此等待,等待命定之人的到來。那是無法打破的既定軌跡,蘇
寒錦其實知道,在他問出是你,結果又說不是你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所以她也是隨口問問,能不能救,既然他拒絕,她便離開了。
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她得回去,回到滄海界。
……
滄海界。
那是一道蜿蜒的山道,山道兩旁都是陡峭的懸崖,晨光照耀在那蜿蜒陡峭的山道上,讓那裡每一塊石階都顯得銳利如劍。劍影灼灼,割裂了青天白雲。
許多人站在山底,遙遙看着那山道,看着那山道上艱難前行的身影,看着他們踩着劍道前行,腳底下流下的鮮血,在石階上留下暗紅的印跡。
即便如此遙遠,那些身影那些血跡卻也清晰地印在他們眼中。那山道的盡頭,在那天邊雲端,便是這世界上最爲神秘強大的劍冢。
山頂雲霧繚繞,他們看不見劍冢,卻仍舊不會移開視線。
“江雲涯,你不過去?”玄青嘆了口氣,他還想說什麼,卻也覺得多說無益,心頭沉甸甸的,讓他覺得格外壓抑。
三大劍派爭奪劍冢,天玄劍門無疑是最吃虧的一個,門中弟子大都帶傷。人數也是缺了不少,這一次的劍冢執掌權,恐怕也是與他們無緣了。
只是這個時候,他們心頭關心的已經不是劍冢了。
只要他那徒弟能活着。劍冢不劍冢,都沒多大關係了。玄青心頭幽幽嘆息,他看向抱劍坐着的江雲涯。嘆息更重了。
他沒有進去,他在等她。
然而他是劍奴,他在這裡多呆一刻,所受的嘲諷也就更多。
“天玄劍門無人了,竟然找個劍奴來湊數。”
“可不能這麼說,他們是受了魔道襲擊。”有女弟子小聲的反駁道。
“那這劍奴反正跟他們在一起,此次前來參加劍冢爭奪。爲何會帶着個劍奴?聽說他主人是個無顏粗鄙的女修,難不成是爲了發泄?”
“可別說,這劍奴模樣生得實在太……”另外一個接話的弟子緩緩道,他說話之時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接着口中的話也噎住。許久之後才喃喃道:“長成那副模樣,難怪師妹們都被迷了去。連我,都不敢多看。”還有好多諷刺的話想說,此刻,卻說不出口了。
那是神的手指做的畫,他英俊的眉眼完美得不可挑剔,而此時的他閉目坐在樹下,對周遭一切都毫無反應。
然而那一切的光芒一切的美好都不捨離開他,清晨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翻飛的柳絮落在他肩上,就連樹上的花鳥蝴蝶,也不願離開,卻也不敢落下,像是生怕驚動了那樹下之人。
師妹們的視線,同樣也不願離開。他轉過眼。看着身後那一道道癡狂的視線,默默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有人笑着開口,“走在前面的,是我瀚海劍派的韓空。”那是瀚海劍派的陳長老,此番摸着鬍子笑道:“韓空這小子,這麼早就賣力做什麼,得到飛劍認可,也要看機緣的,不如多留些力氣,待真正進入劍冢之後發力。”
他話裡帶着一點兒埋怨之意,然而眼角眉梢都是笑,顯得極爲得意。
“凌掌門,你們仙劍門的樂傾城也排在第二,僅是落後兩步,那樂傾城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爲,應該高興纔是,何以愁眉苦臉?”
陳長老的確高興,因爲這一次,他們瀚海劍派佔盡了先機。之前登天池沒有選到那個逆天之子,之後又聽說他進展神速得令人心驚,心頭便有些憂慮,哪曉得,那天才失蹤了。
至於天玄劍門,此次受了重創,連掌門都是重傷,並且劍奴都是進入劍冢的名額,這樣的門派,已經不配跟他們齊名了。想到這裡,陳長老又是呵呵一笑,“凌掌門,你看那領先二人,男俊女俏,皆是這世上頂尖的天才,不如定下一對仙侶,結一份良緣。”
仙劍門的確有心拉攏瀚海劍派,但絕對不是把門中最優秀的女弟子嫁入他瀚海劍派。凌雲本來就心情不好,此時也不願多說,而是淡淡地道:“這一切,都要傾城她師父做主。”
傾城的師父,自然就是他的女兒,此時正四處尋找金鐘良,因爲擔憂,人已經消瘦了許多。
這回答讓瀚海劍派陳長老狹長的眼睛微微一眯,他不再多說,而是繼續看着那山道上的人影,雲霧繚繞,肉眼看不真切,然而他的神識,卻牢牢鎖着那裡,“還差二十餘步,韓空便能登頂。”
他轉過頭來,看似漫不經心地道:“哎呀,你們仙劍門的樂傾城反而又落後了一步。”
這等資質,配給我師侄韓空是給足了你們面子,竟然還要推脫。陳長老心情極爲不悅的,還欲再說幾句的時候,卻話鋒一轉,驚疑了一聲。接着他看向天玄劍門的紫霄真人道:“紫霄真人,你那徒弟卻是不錯,竟然趕上來了。”
紫靈韻腳心亦開始滲血,但是她一點兒也不覺得疼,她只是在想,若是落後,會被會被師叔恥笑?
她可以輸給很多人,輸給師叔,甚至輸給她的劍奴,然而此時,她不想輸給這些外人。
死都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