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華看不出什麼神色,只笑笑道:“生死有命,這種事也不是你我能改變的。”
顏暄卻走過去,衝裴華認真道:“如果裴公子信我,那麼這幾天便由我替你療傷,我現在已成就三修之體,真佛之力用起來還算得心應手,劫力唯有此法化解。只是……”她說到此處,有些猶豫。
裴華笑笑道:“對暄姑娘,我自然是放心的,我雖然沒有那麼瞭解劫力,卻也懂得這種東西若想根除極爲困難,暄姑娘不用太顧慮。”
顏暄嘆了口氣道:“我剛剛一直在想化解辦法,現在真佛之力確實不夠充沛,唯一能做的只是暫時抑制傷口,恐怕接下來每隔幾年我就要爲裴公子施爲一番。”
顏暄見裴華剛剛還有希冀之色,到後來面上卻有些爲難,忽而厲聲道:“裴華!你不要命了是嗎?”
別說裴華,穎木也一臉詫異的擡頭望着顏暄,不明白她爲何突然如此聲色俱厲。
顏暄一把將裴華的手拉了過來,不由分說將真佛之力推了進去,口中道:“我不知道你要金陽沙具體是做什麼的,但金陽沙是至陽至剛之物,你想必是用它對付極其陰險的事物。”
她並不頓聲,接着道:“讓你冒這麼大風險也要來尋找金陽沙,可見你要做的那件事比這次保險更爲兇險。你就不能等我修爲再上了境界,幫你徹底解了這劫傷再去做?”
她這番話說下來,穎木面色已有些慘白,不由搖頭道:“裴公子,你是要去那裡……萬萬不可!裴公子你不能爲了……”
裴華臉色一變,怒目瞪了穎木一眼。穎木便訕訕住了口。
裴華又回頭深深看着顏暄,便要抽開手,哪知他的手被顏暄握的極緊,一時半刻抽不出來,他剛要張口說話,顏暄便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個地方。我陪你去。”
說罷也不管裴華一臉訝然的神色。斥責道:“別說話!”
裴華見她闔目,體內的真佛之息似有特殊章法的遊走,知道她此時正凝神聚氣的幫他調理身體。最是驚動不得,雖有千言萬語想勸,卻只得住口,只是眼中似有東西晶瑩閃動。漸漸被他按捺下去。
約麼過了一刻鐘,裴華身上的傷口便不再流血了。隱隱還有癒合的樣子,穎木早就準備好了布條幫他包紮,還抹了靈丹,雖然顏暄說靈丹對劫力之傷並無大用。她還是包進去了。
裴華見顏暄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暄姑娘別擔心了,已經開始癒合了。暄姑娘的真佛之力越來越精純了,真是叫我……”
後面“佩服”兩個字還未說完。顏暄便橫了他一眼道:“並沒有好,過些日子還會崩開,到時候我再幫你推一次脈。”
裴華卻神色有些不自然,顏暄柳眉一豎,冷冷道:“裴華,你若當我是朋友,就不要想着中途偷偷將我甩開。”
裴華見被她點破,眉頭皺起,良久長嘆一口氣道:“暄姑娘可知我要去的地方是哪兒?那裡實在太過兇險,甚至比當初的十萬介子剎還要詭譎萬分,這死亡沙漠都說是九死一生,但那個地方,但凡進去的,還沒有過活人出來。”
他見顏暄面不改色,又嘆息道:“暄姑娘,我要去的地方是極西之海的歸墟。”
顏暄面上一驚,眉頭鎖的緊緊的,穎木已叫道:“裴公子!不能去,那個地方絕不會生還的,裴公子!”
顏暄雖早料到裴華要去的地方、要辦的事情十分危險,聽到這裡還是有些吃驚。
要說風源大陸最神秘,最讓人畏懼的地方並非這死亡沙漠,也非至聖碑林,而是歸墟。
歸墟不知出現在何時,似乎有修士的時候,就有那個地方了。
在過了無艮沙漠再往西的一處無名荒海之中,爲何說是荒海,因爲那海里沒有任何生命,別說海里,就是空中連個飛鳥也無。
那是個毫無生息的地方,歸墟就在海底,是個巨大的黑洞,且會時時移動,沒有人知道黑洞裡是什麼,因爲進去的人都沒有回來。
不知在哪個年月,有個大派想要查出歸墟的秘密,派了十名頂尖的高手前去查找歸墟的方位和秘密,結果沒多久,這十個高手留在門派裡的魂燈齊齊熄滅。
燈滅即人亡。
十名高手皆是元嬰期的大修,他們的後代亦有不甘心的或是想要報仇的,不顧勸阻前往無名海,結果不到一年,也落得跟那十個人一樣,魂燈毫無預兆的戛然熄滅。
至此,世上再無人敢前往歸墟,甚至連那無名海域也成了修士的禁忌。
他去那地方幹什麼?她早在十萬寶剎便將裴華當作朋友,若非想着曲亦臨終前的讖語,和顧忌裴華對她的情誼,她也不忍傷他。
既是朋友,他可以爲她捨命相救,她若貪生怕死,便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
顏暄看着裴華道:“我既然說陪你去,便不會改主意。”
她見裴華眼圈微紅,知他心中感懷,自己也受了點氣氛的渲染,想來她是個很少肯爲別人赴湯蹈火的人,此時突然發現,原來做這種不顧己身的無私事兒居然這般讓人暢快。
她這樣想着,已笑了笑道:“要做這件事,還得先有命出了這裡,金陽沙我這裡有,裴公子到時候若不夠用,都拿去好了。”
裴華心中又是酸澀又是自責,但最爲主要的,還是那暖暖脹脹的情誼,將他的心撐的滿滿的。
他了解顏暄的性子,知道她既然下定決心,再多番推脫,便是傷了她的朋友之心,是以只是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將天下極陽至寶——六戊鏡造出,方能多保她一絲平安。
顏暄拍了怕他的肩膀道:“不過要先救了周文再說,他畢竟是我的人,總不能放手不管了。”
裴華被她輕鬆的語氣驅散了一絲心中的陰霾,顏暄並未問他爲何要去歸墟之地,他心中有些愧意,又有些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