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稀鬆的羌騎不要命的撞上矛排,直至戈矛盡斷,障礙不在。
這才繼續衝撞步兵軍陣,緊接着或是被戈矛刺死,或是撞飛漢軍盾兵後,馬前失蹄,落地身死。
軍陣之中,時不時有漢軍士卒陣亡。不過,厚實的陣線,源源不斷的士兵頂上去,始終保持着軍陣完整。
相比之下,羌騎則是損失慘重。
先前僅是越過一路障礙,就被漢軍弓弩手射殺無數。現在直接衝擊嚴整的步兵陣型,更是傷亡暴增。
許多橫隊羌騎,衝進漢軍陣型後,再也退不出來。
一連近二十排的厚實戰線,根本不是幾百名騎兵就能撞個對穿的。
而當後面羌騎衝上來時,漢軍早已補充了空缺,看起來完整如初。
一時間,雙方似乎進入了一場消耗戰。
羌軍若勝,不僅要加大對漢軍士卒的消耗,還要保證漢軍陣亡速度比渡河補充的速度要快。
那些常年生活在山區的巴蜀壯勇,如同腳下生風,一支支部曲迅速渡過中渭橋,來到軍陣之後。
緊接着就握起長矛,列成簡單陣線,補充前方的消耗。
“李將軍,漢軍陣型縮小,不利於吾等展開優勢兵力。與其和漢軍拼消耗,還不如權且退去,再尋良策!”
見戰局僵持,邊章忍不住與李文候商量起來。這可是騎兵啊,跟步兵拼消耗,怎麼都是虧!
便是李文候,也是愁眉不展,聽到邊章所言,更是思索起來,頗有退兵的念頭。
只是,先前一次阻攔漢軍沒有得到什麼戰果,這次再退,那可就太打擊士氣了。
“邊統領,再退兵的話,漢軍可就安然渡過渭河了啊!”
李文候的擔憂,被邊章一笑而過,說道:“李將軍,霧吾等既已決定駐軍美陽,自然是要在美陽一帶,與漢軍糾纏。”
“聚兵渭河也不過是拖延漢軍渡河時間,想來這會時間,咱們的人也應當抵達關東各州了,渭河已經不重要了!”
李文候再度回望戰場,那遍地的死屍,都是自己麾下的精銳騎兵。
“罷了,退兵!”
一羌將得令後,立即跑向陣後,着人吹響號角。
漫天遍野的羌騎再聽到這與先前不同的號角聲,當即調轉馬頭,嚎嗓一聲,轉身離去。
漸漸……
整個天地間,數不盡的羌騎消失在視線之中,只留下那遍地的屍體。
一匹匹死了主人的戰馬,迷茫的浪蕩在屍山血海,低聲嘶鳴。而那些受傷的馬匹,只能發出一聲聲低吟,靜待死神到來。
將最後一名衝入陣線內的羌騎殺死後,漢軍將士無不是擡首相望。
看着拒馬前堆積近丈高的屍身,還有陣前兩方將士浴血奮戰之地,沉寂了片刻。
緊接着,一名年齡較小的士卒,身上佔滿血跡。緊緊纏着環首刀的手,不自禁垂落下來,一滴滴滾熱鮮血,順着刃邊滴下。
“阿翁?勝了?”
旁邊一名中年漢子,面目猙獰,左右緊緊捂着斷臂。腳下殘肢,還尚且裹着環首刀。
“吾兒,勝了!羌狗敗了,勝了!勝了!”
聲音越來越大,直至傳遍周圍。
更多的士兵,加入歡呼之中,一聲聲高吼,盡情向袍澤分享他們的喜悅。
“大漢威武!”
……
就在後方漢軍將士歡呼之際,前面不到兩裡之地的孫堅等人,則是疲倦的蹲坐在地上。
周圍二三百人,隨手將兵刃扔到腳下,迷茫的看着自己身邊。
一具具屍體歪倒在地上,血肉模糊。
在馬蹄之下,不論是漢軍還是羌人,都被踏成肉泥。
不會有受傷的人,只要倒在地上,必死無疑。
程普晃盪着身子,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液,來到孫堅身旁。看着同樣渾身浴血,大口喘氣的孫堅,程普拱了下手。
“主公,大榮死了!”
聲音低沉。
卻被孫堅聽得清清楚楚。
孫堅擡起頭,眼角閃出一絲淚光,緊咬牙關,憤恨說道:“還能找到屍身嗎?”
程普無奈的搖了搖頭,早就被踩成肉泥了。若非自己熟悉大榮的兜鍪,根本認不出那是自己兄弟。
“公覆和義公呢?還有君理如何了?”
混戰之下,諸將早已經被羌騎來回衝散,心腹大將唯有程普在身邊。
程普吐了一口濁氣,說道:“主公,公覆、君理先生都無恙,只是受了點小傷。義公身先士卒,傷勢頗重,還需速速返回南岸,尋醫者救護!”
孫堅一驚,急忙起身說道:“快,立即遣人送義公回南岸。”
“諾!”
二三百殘兵,休息不過片刻,就拎起武器,朝着後方河岸趕去。
人少,速度自然就快。
行至不遠,只見前方屍體遍野,一路延綿至後軍軍陣前。
而後軍將士,此時無不是在歡呼慶賀。
當然,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前方的人影,嚇了一跳,以爲羌騎折返。
“有人來了!準備迎敵!”
數千人歡呼不定,突聞其聲,急忙收拾武器,再度列陣。
“不是羌賊,是孫堅將軍!”
距離越來越近,軍中將官自然看到了那數百人的模樣。
甲衣浸血,將旗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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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岸大纛之下的望樓上,高誠親眼目睹了整個戰鬥的經過。
從孫堅部開始渡河,一直到現在,羌騎敗北,漢軍大勝。
其中大半的時間,兩軍都是在行進,真正交鋒僅有不到一個時辰而已。
然而,就是這近一個時辰,上萬人血飲沙場,再難歸家。
“傳令董卓,率領右軍前進五里安營紮寨。其餘各部,明日再行渡河!”
高誠擡頭望了一眼天色,已是夜色將至。思索一下,便決定明日再遣中軍渡河。
“諾!”
令兵剛剛退下望樓,閻行便走了上來,拱手一禮,說道:“君侯,孫堅回來了!”
原本正打算下去的高誠不禁止住腳步,微微頷首,問道:“其部傷亡如何?”
“回君侯,孫堅部五千將士,僅餘三百多人。其麾下大將祖茂陣亡,韓當深受重傷!”
“嗯~”高誠點了下頭,輕嗯一聲,擡起腳步,往望樓走下。
閻行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言,緊隨高誠身後。
北岸董卓在得令之後,也整頓兵馬,繼續前行五里,開始紮營。
同時,軍中文吏開始統計各部傷亡、陣戰斬首以及物資損耗情況。
一應事物,盡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