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創意如果太邏輯化,是想不出好東西的,而觀衆也不會對你有印象。”
教授進階廣告學的老師馬克·芬斯克(MarkFenske)大踏步地走進教室,把手上的書往講臺上一放,說:“趕快,30分鐘,給我做一個鴨肉的廣告!”這已不是馬克的第一次“突襲”,大家毫不驚奇,迅速拿出大筆記本,“刷!刷!刷!”地就埋頭寫起“鴨肉”的廣告詞來。
設計藝術中心學院的研究生可以自己挑課選修。初進設計藝術中心學院時,我修了一位華裔楊老師的初階廣告學課程,獲益良多。這門課教授所有有關廣告這門學問的基礎,教會我們什麼是廣告、怎麼看廣告,以及怎麼去想廣告。
若說楊老師的教學風格如和風細雨,那馬克就像是狂風暴雨了。我從來沒有見過比馬克更有創意的人,他對東西、事情的看法,和我們完全不一樣。他的創意,像一根棒槌猛敲着大鼓,“咚!咚!咚!”地把聲音灌入學生腦中。即使鼓聲停下來,腦子裡還是有一下又一下的鼓聲迴響。
而他最可怕的一招就是“突襲”,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要學生髮揮創意,擬好一個廣告的文案。像“鴨肉”,就是一個他用來激發創意,而讓我印象深刻的例子。
記得有一次,他將同學寫好的“鴨肉”廣告文案一張一張抽起來看,“不好!”、“沒有創意”、“你在寫什麼?”……隨手將一張一張的廣告文案撕掉。這真是一個殘忍而可怕的景象,被污辱的同學們苦着臉坐在椅子上,大家一副又想咬人又想哭的表情。
“要想寫出有創意的廣告文案,有一個秘訣!”將所有學生的作業全部撕掉後,馬克反而心平氣和地教起“發揮創意的秘訣”,大家趕快豎耳傾聽。
“你們先拿一大張紙,”他頓了頓,看學生們紛紛依言拿出一張紙,然後說,“將你們所有想到與‘鴨肉’無關的詞統統寫出來,一直寫到你再也想不出來爲止。”大家開始埋頭在紙上奮筆疾書。
亂寫!那還不簡單,雖然搞不清楚他要幹什麼,大家開始亂寫起來。而馬克此時面帶笑容地看着大家忙成一團。
“不錯!不錯!”他手裡拿着其中一位學生亂寫的紙張,“?很好!”他轉向寫出“”一詞的學生說:“你可不可以把‘鴨肉’和‘’連在一起?”
“你們以前所想到和‘鴨肉’有關的詞句,都是社會和學校教育中對‘鴨肉’形成的現成印象——可口、柔軟、濃郁……合乎邏輯,但是,沒有創意!”
他用很嚴肅的語氣說:“搞創意,人不能邏輯性太強,靠邏輯想不出好東西!”他用手指在空氣中虛畫了一個方框框,說:“你們要跳出這個邏輯框框的限制。”
“亂寫”居然是突破自我設限的障礙、激發靈感和創意的方法!常規邏輯反而太順理成章而顯得無趣!腦袋似乎有“轟!”的一聲,就像武俠小說上的任督二脈忽然貫通,平添了一甲子功力。
他在黑板上畫了兩個大圓圈,在一個圓圈中寫下“鴨肉”,在另一個圓圈中寫下“”,停下筆,問:“鴨肉和會有什麼關聯?”
我的腦中馬上就浮現淋漓盡致、纏綿、溫柔、餘韻悠長的畫面。嗯!和吃鴨肉的經驗連在一起……兩種影像和經驗的重疊,在腦中有如走馬燈般地相互追逐。突然領會了發揮創意的訣竅,我幾乎興奮地要大叫出來。咦?這感覺好像也和“”可以連得起來喔!
馬克另一個經典的舉例教學,是要學生將所有對“吸血鬼”和“保險公司”兩個主題的廣告形容詞全部寫下來,然後,他要求我們展開天馬行空的想象。“現在,如何把用來描寫吸血鬼的詞句,與對保險公司保單的形容交換?”“你的保險經紀人如何像吸血鬼一樣‘永生不滅’地服務於你?”
這樣的教學法簡直就是在玩遊戲!“吸血得永生,也是一種保險”,“保險公司像吸血鬼,日夜爲您賺錢不休息”……之類的妙句源源而出,讓大家大呼過癮。這些都是應用正常的邏輯思考想不出來的好東西。馬克把廣告變得更有趣,更好玩了。唯一的後遺症就是,我每一次看到保險公司時,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吸血鬼。而爲了隨時做類似的練習,他要我們每人都準備一個大開本的筆記本,要我們隨時可以去做亂寫和亂畫的創意練習。
記得有一次,我們試着以星巴克咖啡爲對象,設計廣告及文案。不愛喝咖啡的我腦袋暫時卡住了,真的是想不出來。馬克走到我手邊,抓着我的手,在作業本上畫了兩個大圓圈,問我:“你看這像什麼?”
我看了看,不就是兩個圓圈,能像什麼?但我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回答:“像兩個游泳池。”
聽了我的胡言亂語後,他兩眼放光,說:“對,那爲什麼要有兩個游泳池?”我好像也受到了一點兒啓發地回答:“一個是冷水,一個是溫水。”
“很好,那這跟星巴克咖啡會有什麼關係?”他的話才一講完,我的靈感頓如泉涌:“一個是冰咖啡,一個是熱咖啡”,“可以在熱咖啡裡游泳,也可以在冰咖啡裡游泳”,“可以熱的時候喝,也可以冷的時候喝”……
他笑着點點頭,說:“包,你懂了!不要坐下來空想,要以行動迴應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