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沒有睡覺。清水神武想開口勸一勸她,但是話到嘴邊,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好生生咽回肚中。
第二天中午,芳子實在撐不住了,靠在清水神武肩頭睡着了。清水神武輕輕將自己的長袍除下,搭在芳子身上,聽着她睡熟後發出的鼾聲,心中竟是莫名地一鬆,或許是因爲不要在面對她那憂心忡忡的眼睛了吧。
下午太陽漸漸向西之時,忽然海面上泛起波浪,波瀾壯闊起來。船一顛簸,芳子便即醒來。她從小一直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嫁給清水神武之後更是清水谷主婦,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這種在船上的日子,她還從來沒有過過。如果不是爲了兒子,她怎會毅然選擇陪着丈夫出海?
清水神武見她醒了,便道:“芳子,現在起浪了,我去甲板上看看,你在這裡好好呆着,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要亂動。”芳子也不應聲,只是點了點頭。
清水神武上了甲板,只覺得船越來越顛簸,若非自己內功深厚,便要被船弄得站不住腳了。眼見巨浪衝擊之下,小島哲夫尚可勉強站立,但是山田正剛和佐佐木佑二已經無法憑藉自己的功力站在甲板上了,只好扶着桅杆,這才能站直身子。
但是清水神武的功力畢竟遠非小島哲夫等三人可比,儘管浪花已經讓他的身上衣服微微潤溼,但是他的雙腳竟似被釘子釘在地上一般,始終如同一尊雕像一般紋絲不動。
太陽此時已經到了海平面上面一點的高度,清水神武一直緊繃的神經這纔有些微微鬆弛,心道:天黑之後,風浪也就會小一些吧。
正當他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卻只覺得船身忽然劇烈地上下翻動,伴隨着芳子的尖叫聲和忍受不住的嘔吐聲。原來芳子雖然是日本國人,但是畢竟從來沒有出過海,竟然暈起船來。
小島哲夫向清水神武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趕快去安撫一下芳子,但是就在此時,忽然一波更大的浪襲擊了過來,小島哲夫一個不小心,險些摔下船去。
清水神武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拉住小島哲夫,小島哲夫身體懸空,卻是忽然大聲叫了起來:“鯊魚!”
原來正是一條鯊魚從遠方遊了過來,不,不是一條,而是一羣大白鯊!
清水神武臉上如同籠罩了一層寒霜一般,拔劍在手,叫道:“大家不要慌,先穩住船!
衆人一看到“草薙”神劍的耀眼光芒,心都放下了一半,心道:這一柄“草薙”神劍向來戰無不勝,難道還能怕了這一羣畜生不成?
同時,只聽到芳子的大聲嘔吐的聲音不住地傳來,清水神武心中一動,但是隨即硬下心腸,此時可是生死一發的時間,絕對不能心有旁騖,否則不但自己將要喪命,這一船的人也非要都跟着一起玩完不可。
他是男人,他是清水谷的谷主,他是這一船人的領袖,他必須承擔
這個責任。
鯊魚聞到了人的氣息,竟是不顧一切地衝了過來。眼見便要將小船撞翻。
清水神武在此千鈞一髮之際,把心一橫,身子騰空而起,“草薙”神劍在空中劃過一道劍光,劍芒萬丈,豪光照的人幾乎睜不開眼睛。他這一劍對準的是第一條撲向自己船的鯊魚的肚子。
如果這一劍刺偏,鯊魚便能將小船撞翻,一船人都要葬身鯊魚的腹中!
清水神武“草薙”神劍揮動之極,小島哲夫等人都已經不敢擡頭再看,紛紛低下了頭,閉上了眼睛。
等待他們的,是生存還是死亡?
只聽一聲慘叫……不像是人的聲音,倒像是鯊魚的,隨即清水神武的一聲清嘯傳來,聲音清朗,顯然是刺中之後的歡悅之音。
小島哲夫、佐佐木佑二、山田正剛三人一起圍攏,將清水神武抱住。此時夕陽下的清水神武,披上了一層赤霞般的輕紗,顯得格外英姿颯爽。
鯊魚的白肚皮翻了起來,鮮血不住地涌出,顯然是刺中了要害,看來是不活了。
其他鯊魚一擁而上,竟是爭相咬向那一條死去的鯊魚。看來動物在極度飢餓的情況下,是會吃同類的。
清水神武見衆鯊魚並不追來,當下當機立斷:“快,把帆張滿,趕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衆人都明白,在這等鯊魚羣聚集之所呆的時間越長,危險便多了一分,衆人便齊心協力,不但張滿了帆,更是拼命划動自制的木漿。
三人雖然都並非水手,但也在水上跑過,再加上身懷絕技,均是力兼數人,很快便將小船划走。
清水神武見小船已經漸漸遠離鯊羣,這才放心。掛念起妻子芳子,便急忙走到船艙之中。
但見芳子面如白紙,不住地嘔吐。此時她已經吐光了所有吃的東西,吐出來的都是酸水。
還好她坐在窗口,將所有污穢之物都吐到了海里,總算沒有將船艙弄髒,否則清理起船艙來,可就費勁了。
清水神武拉過芳子的纖纖玉手,給芳子把脈。芳子剛纔害怕極了,此時被丈夫拉住了手,心緒這才微微平靜下來。
第一次覺得被丈夫拉住手的感覺是那般的溫暖。在富麗堂皇的清水谷中,他夫婦卻總感覺隔了一道牆一般,但是如今在如此顛簸不安的小船之上,卻感覺那般貼心。
難道,真的患難之時,才能見真情嗎?
清水神武將自己精深的內力緩緩傳入芳子體內,芳子只覺得渾身被暖流包裹,剛纔手腳冰涼的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許多,也不再嘔吐了,只是不住地咳嗽。
清水神武輕輕地摟着她,伸手在她背上輕拍,讓她舒服一些。
此時已經入夜了,月光如水,從船廠的窗中傾瀉進來,照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身影照亮,竟有一種浪漫的感覺。
芳子忽然覺得,若不是急着去救兒子,若是可以這般一直偎在他的溫暖的懷抱之中,也不是一件壞事。
可是,之前的二十年,自己不是天天可以偎在他的懷裡嗎?怎麼當時一點也感覺不出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還好,自己如今發現了,還不算晚。自己不過才四十歲出頭,將來還有很多日子可以和他相伴。
終於,她睡着了,在清水神武的懷抱中。
清水神武望着妻子睡着的模樣,嘴角也終於浮現出了久違的淡淡笑容。自己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有多久,沒有這般笑過了吧。
許久之間,是不是也有這樣一個女子,可以讓你這般奮不顧身,可以讓你感到這般溫暖?
一時間,他竟是忘卻了一切,久久地沉浸在自己千頭萬緒的思緒之中,不住地出神。
“谷主師兄。”
“谷主師兄。”
是小島哲夫的聲音。清水神武這才反應過來,將芳子柔軟的身子輕輕放下,脫下外衣,替她蓋好。然後這才走上甲板,道:“小島,是什麼事嗎?”
小島哲夫道:“忙了一整天了,山田和佐佐木他們都已經休息去了。”他這句話似乎總感覺有什麼東西沒有說完,但是清水神武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說些什麼,便也不好問下去,只是道:“小島,你不休息嗎?”
小島哲夫道:“我本來也是要休息的。但是我伸手探了探洋流的方向,似乎鯊魚也在向着我們的方向遊了過來。”
“什麼?”饒是清水神武是見過大風大浪的成名人物,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道:“此話當真?”
小島哲夫肅然道:“我豈敢戲弄谷主師兄?我想,這些鯊魚,會不會和我們同行?”
清水神武心念一動,道:“你是說這些鯊魚是鬼島中人飼養的?”
小島哲夫道:“谷主師兄果然聰明,一下子便猜到了我的想法。我想鬼島中人飼養了這些鯊魚,故意不餵給它們食物,讓他們在海面上將一些來討伐鬼島的義士盡數吃掉。這也就是前往鬼島的義士爲什麼十有八九都有去無回的道理。”
清水神武道:“那你說我們該如何對付鯊魚?”
夜風襲來,吹在他臉上。四下一片寂靜,只有佐佐木佑二響亮打鼾聲傳了過來。
忽然,只聽見似乎隱隱有波濤洶涌的聲音。
是鯊魚嗎?
清水神武剛剛鬆開的眉頭又一次皺緊了。卻只聽小島哲夫道:“我有一計,雖然有些行險,但是如果成功,肯定可以一舉找到鬼島。”
清水神武精神一振,所有的睏倦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眼前似乎看到了鬼島的海岸線,看到了兒子太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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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