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大戰2
“這個!”朱友貞聽罷王彥章的建議,不由得沉吟了起來,一旁的張漢傑見樑帝有可能接受宿敵王彥章的建議,心中不由得大急,可偏生他腹中一團草包,憋得滿臉通紅也說不出一句有力反駁的話來,心中不由得暗恨爲何盟友趙巖不在,若是他在定然能想出辦法來應付那武夫。 張漢傑眼見得朱友貞便要同意王彥章的建議,心頭便如同有無數只螞蟻在齧咬一般。
朱友貞看到張漢傑如此,豈有不知道其心思的,只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小舅子有幾分本事,這個節骨眼上可是指靠不上,便溫顏問道:“王愛卿,那你以爲當如何呢?”
王彥章見朱友貞垂詢,精神一振,趕忙走到懸掛的地圖旁,用手指着地圖解說道:“
用兵之道,當制敵而不制於敵!吳賊屯重兵於鄧、樊諸城,以遏我大軍之鋒,其漢南必然空虛。與其攻其堅城,不如分兵渡過漢水,先解襄州之圍,與守兵合兵一處,夾擊吳賊爲上!”
王彥章話音剛落,屋中頓時熱絡了起來。樑軍諸將幾乎都在微微點頭,在楊劉一戰中擊斃李存勖之後,他們對於火器的威力也有了很切身的體會。想吳軍是火器的首創者,所裝備的火器只會數量更多,威力更猛,這在前幾日的交鋒中也印證了這點,殷他們對於強攻奪取鄧、樊城諸城,替襄州解圍普遍覺得難度很大。而王彥章的方略就合乎他們的胃口的多:既不用硬碰吳軍的堅城,又可以發揮樑軍數量和騎兵上的優勢,的確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正當此時,有一個聲音打斷了屋中衆人的熱議:“王將軍,你說要分兵渡河,先解襄州之圍,那請問你打算在何處渡過漢水呢?”
王彥章的目光投向聲音來處,只見說話那人身着紫袍,姿態雍容,卻是執政李振,此人乃是朱溫在世時便極爲信重的謀臣,爲後梁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只是朱溫死後,得不到朱友貞的信重,便稱病隱居家中,此番隨朱友貞南下,可能是因爲這些年韜光養晦已久的緣故,此次南下途中李振行事說話更加和光同塵,以至於方纔軍議中衆人幾乎忘了這裡還有一個老謀深算的老狐狸。
王彥章心知此人可不是張漢傑這等草包,整理了一下思緒,手指地圖上沉聲答道:“稟告太保,某以爲當以一軍西向,出武當渡過漢水,再掩襲吳賊腹背,當可奏效!”
“武當?那便是由襄州上游啦?”李振問道。
“正是!”此時的王彥章倒是恭謹的很,全無方纔面對張漢傑時的張狂。李振起身走到地圖旁,一言不發的察看起來。原來這武當並非後世聞名天下的武當山,而是武當城,乃是當世均州的治所,其地位居襄州西面,漢水上游,吳軍包圍襄州後,曾遣偏師襲破此城,但由於兵力和時間有限的緣故,周邊郡縣並沒有實際控制住,由當地豪強和樑軍潰卒控制,實際上處於半中立的狀態,樑國大軍南下後,這些地方勢力也蠢蠢欲動,但在兩大巨頭還沒有決出勝負之前,也不敢公然表態,還在兩可之間,王彥章選擇從此地渡漢水,不但是要選擇吳軍防線上的一個薄弱環節,還有一個目的是爲了爭取這些地方勢力的支持。
“那爲何不由襄州下游渡漢水?若能從下游渡河,不但可以掩擊吳賊的背心,而且可以切斷其水陸的糧道,豈不更勝一籌?”李振查看地圖半響,突然問道。原來這漢水由漢中流出之後,進入荊州之後一路向東,到了襄州之後轉折向南,形成了一個沒有封口的方框,而襄州則是在這個方框的頂點上,如果樑軍可以從襄州下游渡過漢水,掩擊包圍襄州的吳軍,則不但可以切斷吳軍和後方的陸路聯繫,連漢水上的交通也可以切斷,這無疑是一個有利的局面。
顯然王彥章在進諫前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他不假思索的答道:“末將選擇由武當渡河的原因有三:其一武當位於上游,其水量小而水面窄,利於我軍涉渡,而漢水過襄州之後,有白、築等多條水流匯合,江面變寬,不但不利於我軍渡河,而且吳賊水師強盛,只怕浮樑會被其截斷;其二吳賊進軍迅速,均、房二州豪傑不過迫於形勢,虛與委蛇罷了。若有大軍渡河,稍一招引,必是羣起呼應的局面。末將以爲渡河之後,不必疾趨襄州,當先分遣騎隊,大張聲勢,招攬義士,讓其不知我之所向,再尋機解襄州之圍。而襄州乃是吳賊進軍的路線,其地控制較嚴,若由下游渡河,若是初戰不利,只怕反倒爲吳賊所乘。其三漢水下游,河流漫流,湖泊衆多,吾軍長於步騎而短於水戰,當選其長而避其短!”
李振聽到這裡,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回頭對朱友貞躬身道:“請陛下聖斷!”
“嗯!衆位卿家還有反對的嗎!”朱友貞目光掃過衆將。一旁的張漢傑腹中卻滿是怨毒,他本以爲李振是反對王彥章的建議的,便樂得躲在一旁看笑話,卻沒想到對方是通過這種辦法暗助了王彥章一把,這個時候自己再想出言反對也來不及了,更何況憑他的見識也拿不出什麼有說服力的反對意見來,此時也只得隨着衆將齊聲道:“微臣並無異議!”
“那好!”朱友貞滿意的點了點頭,顯然他對這次軍議的結果很滿意,也忽略了一旁的前敵指揮官張漢傑,直接對王彥章沉聲下令道:“既然這方略是王卿家所獻,那愛卿以爲何人是率領渡河之兵的合適人選呢?”
朱友貞話音剛落,場中的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在王彥章這個方略中,對於指揮渡河支隊的將領的能力要求是非常高的,因爲樑軍這個方略用現代軍事學的術語來描述就是通過支隊的巧妙機動,迫使敵軍放棄有利的地形,對敵軍形成外線包圍,以發揮樑軍的數量優勢,尋求決戰,但這一方略成功執行必須有兩個前提:第一、支隊渡河的行動必須隱蔽而又迅速,否則佔有水軍優勢地位的吳軍一定會做出阻截的舉動以破壞樑軍的渡河行動。第二、在渡河成功之後,支隊和本隊必須有良好的配合,迫使吳軍無法將兵力進行正確機動,利用自己的內線地位攻擊被漢水這一巨大地理障礙分隔開來的兩部樑軍,要做到這一點,渡河支隊的樑軍首先要通過假象隱蔽自己的真實作戰意圖,尋機解開襄州之圍,獲得一個有力的據點,迫使吳軍放棄浮橋這個有力的工具,形成首尾不得相顧的窘境。這個方略對於樑軍渡河支隊的將領的能力有着極高的要求,所以屋中諸將並無一人開口請戰。
“此方略既然是末將提出的,某家自然當仁不讓!”王彥章見無人應當,便昂然道。
“好!”朱友貞聞言大喜:“朕便以王將軍爲觀軍容副使,統轄渡河之兵。你所需兵將,任你挑選,便是某家的護駕親隨,也不例外!”
王彥章聞言趕忙斂衽下拜道:“末將定當盡心竭力,不破吳賊,誓不生還!”
軍議完畢之後,諸將紛紛散去,身爲執政的李振在最後一個出得屋來,剛走了幾步,一旁便閃出一人來,正是王彥章,只見其對李振躬身拜了一拜,道:“今日之事,彥章感激不盡!”
“王將軍不必多禮!”李振臉上笑得頗爲歡愉:“今日將軍的方略確實是上策,遠遠勝過正面猛攻,我身爲佐命之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也是分內的!將軍又何必多禮呢?”
王彥章搖了搖頭,臉上現出憂恨之色來,道:“太保有所不知,那張漢傑乃是奸佞小人,唯以貪祿是從,不計國家大事。當年河上之役,我四面圍攻楊劉,若非段凝小人百般阻撓,早已盡破晉軍,復河上之地。然此役之後,段凝那小人卻升爲北面招討使,代我之位。今日若非太保出言,只怕又被此賊阻撓了!”說到這裡,王彥章不禁恨恨不已。
李振見王彥章這般模樣,微微搖了搖頭,低聲勸解道:“王將軍,我也知道你忠直過人,那張漢傑、趙巖,段凝都是奸佞小人,但天下事並非如此簡單。今上得位仰仗趙巖之力,豈有不信重之理?且如今內虛外強,君弱而臣強,那張漢傑乃今上姻戚之族,豈有不大加倚仗的?你卻呼其爲奸佞小人,稱破沙陀之後,定當回師汴京,盡誅爾輩。像你這般不要說是趙、張之輩,就算是今上只怕也對你有猜忌之心了縱然你有千般本事,萬般忠心,又豈有施展的機會?”
王彥章聽到這裡,心中回想往事果然與李振所說的一般,不由得頹然道:“相公所言雖然有理,但這二人賣官鬻爵,貨賄橫行,使得無能之輩盡居州郡之位,累戰之士卻位居下僚,政事敗壞,國將不國,某家每思之便不由切齒。罷了罷了,如何纔能有濟國事,有請相公教我,便是千難萬難,彥章也不敢推辭!”